第195章 各方(1)
「快快快!」
常升和常森哥倆剛到家門口,不等僕人過來栓馬,徑首跳下來,一邊往裡走一邊大聲催促。
這種催促非常之急切,好似火燒眉毛一樣。但卻又很是沒頭沒腦,讓人不知道到底要快什麼。
「二爺,三爺,快什麼?」常家的管家跟著他們二人,大聲問道。
「快快快,快準備!」常昇平日異常穩重的一個人,如今說話的嘴都是瓢的。
「準備?」管家一愣,隨後似乎想起了什麼,繼續跟著他們兄弟的身側,低聲道,「可是宮裡出了變故,要咱家的家丁們披甲準備?」
常家的管家當年就是常遇春的親衛,就是常家的心腹自己人,許多事情常家哥倆根本沒避諱過他。因此此刻,這管家想到這兒,也就當面說了出來。
「快準備貢品!」
老三常森的語氣比他二哥還要急切,「去,爹的墳上祭拜!」
管家一愣,「三爺,哪有大過年上墳的,年前不是都看完……」
「那位.……」老二常升忽然回頭,眼光竟然有幾分兇狠,「當皇上了!」
「哪位?」管家沒懂。
「還他娘的能有誰?」常升怒道。
「大小姐的.……皇太孫?」管家瞬間明白了,也結巴了起來。
只見常家哥倆幾乎眼睛充血,紅彤彤的眼珠子瞪老大,「老皇爺今日禪讓,皇太孫登基,是咱們大明的皇上了!」
「天爺!」快七十的管家嗖的原地蹦高,興奮的大喊,「啊,這.……老奴這就去準備!」說著,趕緊轉身,朝身後的奴僕們大喊,「趕緊的,讓府里各院兒管事的都上老子這來聽差,他娘的都換上新衣裳,府里府外頭都給老子打掃乾淨了,有一絲灰塵劈了你們!」
」門口的燈籠換新的,獅子再擦了,下馬樁都給老子盤出光亮來,台階拿抹布擦。門前的道,給墊平了,不許有不平整的地方。告訴廚房,今日起換上景德鎮的官瓷,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誰敢蔫頭耷腦,攆出府去!「
「祖宗堂趕緊搭檯子,準備祭品。」七十歲的老漢,嗓門洪亮,驟然又轉身,大聲道,「二爺,三爺,要不要搭流水席!」
常升常森想想,一口同聲,「搭!」
這年月,只要是大戶人家有了喜事,都要搭流水席來。不管是三教九流,哪怕是要飯的乞丐,只要上門說聲恭喜。坐下肉隨便吃,酒隨便喝。人來越多,越是熱鬧。
「去,叫街上那幾家酒樓都別做生意了,咱家包了,讓他們掌勺的夥計吾的都過來在門口做流水席!敢不來,拆了他王八操的飯館子。」管家繼續朝著下人們大吼,「對了,放炮!放炮!把一萬響的掛鞭拿出來十條來,一刻不停的放!」
」找戲班來,府里要好好熱鬧熱鬧!「
常家的外孫,當了皇帝了。
這對於常家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更是寓意無比深遠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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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鬧騰啥呢?」
後院之中,臉色發白,腳步有些虛弱的藍玉披著斗篷出門,對走路帶風的常家兄弟問道,「怎麼了?」
「舅!」常升上前,聲音都哆嗦著。
在大典上的時候,他光是欣喜若狂來著。一回到家,心裡不知怎地,是既喜又慌,一顆心好似要從腔子里跳出來。
「皇太孫,即位了!」常升說道。
「啊?」藍玉一愣,然後忽然上前一步,急切的問道,「皇上駕崩了?」
常森趕緊解釋,「沒,老皇爺今日率領各藩王,文武大臣去太廟祭天祭祖,開正旦大朝。朝會上,老爺子禪讓了!」說著,又繼續道,「老爺子如今是太上皇,東宮是皇帝了!」
藍玉依舊處在發懵的狀態,好半晌才回神,「這他娘的,太突然了!」說著,又急切的問道,「年號定了?」
「還沒呢,估摸著也快了!」常升笑道,「年號的事,那些遭瘟的書生們嚷嚷去。我們哥倆正打算,帶家裡人去爹的墳上拜拜!」說著,又笑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必須去念叨念叨!」
「糊塗!」藍玉卻道,「你倆糊塗!」
頓時,常家哥倆有幾分不解。
「這什麼當口?」藍玉訓斥道,「新皇剛剛登基,你倆現在不應在家裡,應該在軍中!」
一句話,瞬間點醒常家兄弟二人。
對,這個時候,他們倆人不應急著高興。老皇爺禪讓的太突然,新皇帝的登基大典,還有年號未定,現在還是高興的時候。京營兵馬的駐軍,京師的城防,巡防隊伍,都要趕緊梳攏約束管理起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想到此處,常升常森兄弟首接轉頭,「家裡的操辦先停下,親兵們披甲跟老子上馬去營里!」
「關上大門,謝絕外客!告訴來訪的客人,留下名字,日後常家登門回禮賠罪!」
「府里的人不得外出,更不能隨意張揚,得意忘形!」
一番吩咐連番出口,兄弟倆出門之時,身邊己經有一群精銳的親兵,甲葉子嘩啦作響的跟著,殺氣騰騰的上馬,首奔軍營。
藍玉看看他們的背影,站在院子中,先是笑了笑,「這倆毛躁的小子!」然後,頓了頂,雙手合十上天,「姐夫,熥哥兒,終於當上皇上了。」
隨後,又笑笑,轉身回屋。
剛進屋,就見道人席應真保持個趴在窗戶上偷瞄的姿勢,沉思想事。
「想什麼呢?」藍玉問道,「你都聽見了?」
席應真靠著椅子坐好,喃喃道,「居然禪讓了,還真是讓人想不到!」
說著,又道,「那位是布衣天子,按理說以他的秉性,不到死的那天,是不會放手權柄的。沒想到,居然現在就禪讓了?」說到此處,又是微嘆,「他真是讓人看不懂呀!」
「沒什麼看不懂的!」藍玉笑道,「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多大的家業還不都是留給兒孫的。啥東西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有什麼好戀的!」
「也是!」席應真撇撇嘴,忽然斜眼看看藍玉,「今兒的葯喝了嗎?」
「你弄些苦藥湯子,弄得老子走路都打晃了,到底能不能治病?」藍玉也橫眼道。
自從這席道人奉命給他看病開始,每日就是給他灌苦死人的葯湯子,現在藍玉自己說,解出來的大手都是苦味的。
「不治病我在你這靠啥?道爺早找地方逍遙快活去了!」席應真白他一眼,隨即又低聲道,「他娘的,欠人人情不好辦。道爺本是散淡的人,卻被困在了這,哪都去不得!」
說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低聲嘟囔著,「他娘的,現在看,還就是這還保險點,別的地方老子還真不敢去!」
「你又神神叨叨說什麼呢?」藍玉皺眉。
「嘿嘿!」席應真一笑,「你十來歲開始就跟著那位了,他什麼脾氣你不知道?退位太上皇?呵呵,他疼孫子是真的。可對旁人,他什麼時候這麼和善過?」
「你到底啥意思?」
「你裝糊塗還是真糊塗!」席應真白他一眼,「對,你是真糊塗,不然也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說著,不等藍玉發怒,站起身朝外走。
一邊走還一邊說,「他應是估摸著自己也沒兩年了,想看著孫兒風光登基。可依他的性子,他走之前,那些他看不順眼的,九成九他都會讓人給弄了!老子得想個辦法,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