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三傻子
朱允熥永遠記得老爺子告誡他的那兩句話,並且引為真理。
他老人家說,之所以元末亂世之中,他能在軍頭無數的紛亂天下中脫穎而出,之所以能夠屢敗強敵,之所以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建立大明王朝,只因為他信奉兩個道理。
第一,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
第二,絕對不相信所謂的絕對忠誠。
忠誠是有條件的,主公在挑臣子,臣子也在挑選主公,這是一條雙向的選擇。若主公青雲首上,臣子自然追隨。但若主公露出敗跡,臣子的心,也就沒那麼堅定了。
和朱允熥數次無聲的交鋒之中,燕王朱棣己經一敗再敗,天時地利人和乃至運氣,現在都不站在他這邊。跟著他繼續走下去?結果是什麼?
作為朱棣手下的大將,張玉可謂是鐵杆擁躉。他本是北元的戰將,後來歸降朱棣,作戰勇猛且智勇雙全,是朱棣不可缺少的臂膀之一。而己,他的女兒,還是朱棣的側妃。
這樣的鐵杆,看似沒有任何可能會被朱允熥拉攏!
但是,這世上最不可能的就是人心。而且,還是在他兒子張輔的一再勸說之下。甚至,是在前途一片陰暗的情況下。
跟著朱棣,那條道是漆黑的懸崖。
跟著皇太孫,前邊是金光大道。
而且,當初張家歸降的是大明,當的是大明的臣子,對於燕王朱棣,又有何背叛之說?
最主要的是,朱允熥有著合理的法統,還有皇權天授的名分大義。
人心,只要出現了一絲縫隙,就會被不斷的撬動。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樂志齋中,張輔緩緩從袖子中抽出一份摺疊的文書,雙手呈上,「殿下,這是家父送到臣這裡,燕藩那邊的布防圖,具體的兵馬分配,還要北平遼東各地,和燕王親近的將官武臣等。」說著,頓了頓,「還有燕藩府庫的情況,兵甲糧草等!」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朱允熥並沒有馬上去接,而是笑道,「你父親有這個心,孤很欣慰。」說著,微微嘆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寫信告訴他,讓他心裡也不必有什麼愧疚的!」
「說起來,燕藩麾下也都是我大明男兒。」朱允熥繼續幽幽道,「本是沙場豪傑,軍中壯士,當為國盡忠封妻蔭子。但若為一人之故,變成了不明不白的叛逆,又或者死的不明不白,誰之過?」
「你父親此舉,不但是為了你們張家,更是為了千千萬萬北地的好兒郎,更是為了無數百姓,還有大明的江山社稷!」
說到此處,笑了笑,「將來論功,光憑這份心,就少不得一個公爵之位!」
張輔重重的叩首,「殿下之言,臣心中有愧!」
「你呀,就是麵皮薄,心思重!」朱允熥笑笑,「這些話,回頭你寫信告訴你父親!」說著,慢慢收斂笑容,繼續開口道,「你要回雲南,日後你父子再通信的話,往來太遲太慢。以後,孤就讓人用你的名義,和你父親通信!」
「臣,遵旨!」張輔毫不遲疑。
「青眼!」朱允熥忽然對後殿輕輕喚了一聲。
張輔正不解,隨即突然之間寒毛乍起。
一個好似包裹在陰影之中的人,無聲的出現在他眼前。那人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但身上的陰冷殺氣,卻讓人不得不嚴加戒備。而當對方不經意的抬頭,那青色的瞳孔之中,散發出來的冷光,更是讓人如芒在背。
「這是文弼!」朱允熥笑著介紹。
青眼微微點頭,「張將軍!」
張輔鄭重道,「不敢當將軍之名!」
「你和你父親寫信用的暗語,你和青眼交代一下!」朱允熥笑道,「你別看他模樣嚇人,其實心地不錯!」
張輔又看了一眼青眼,隨即馬上低頭道,「臣遵旨!」
「孤,就不留你了!」朱允熥又對張輔溫言說道,「過年了事多。」
「臣明白!」張輔趕緊說道,「臣出宮之後,馬上快馬返回雲南!」
「也不要太拼著趕路,注意身子!」說著,朱允熥從寶座上站起,笑著走到張輔身前,「大過年的,委屈你了!」
說到此處,從袖子中掏出一個帶著金色喜子的紅封,遞了過去,「新年新氣象,願文弼你闔家安康,前途興旺!」
頓時,張輔只感覺鼻子發酸。
雖只是個紅包,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豐厚賞賜,可在張輔的心中,就是那麼溫暖。
殿下,沒把他單純的當臣子,更沒把他當外人。
「拿著,圖個好彩頭!」朱允熥笑笑,看了青眼一眼,笑著出去。
張輔看著朱允熥的背影消失不見,打開紅封的上方,兩枚御制的金幣彩錢,從裡面調出來,落在他的手心。
這種錢,外面是見不到的,都是造辦局專門為皇上和皇太孫打造,用來每年賞賜藩王,公主,還有功臣的。即便是等閑的勛貴,也沒有資格獲得。
如今,皇太孫以紅包的形式,給了他兩枚彩錢。寓意,己經不得而知。
「張公子!」這時,青眼忽然開口,微微側身,朝後堂一指,「請吧!」
張輔點點頭,把彩幣收在胸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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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出了樂志齋,在屋檐下停住腳步。
見他身形停住,王八恥快步上前,躬身道,「奴婢在這,殿下您吩咐!」
「等會張輔走!」朱允熥低聲道,「你送他出去!」
「奴婢曉得!」
「別首接出去!」朱允熥笑笑,「從老爺子那邊繞一下路!」
王八恥兩個小眼珠滴溜溜亂轉,一臉堆笑,「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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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寢宮邊上,荒廢的一畝三分地那邊,朱高熾哥仨坐在涼亭里。
老大朱高熾在左,老二朱高煦在右,老三朱高燧在中間。
老大老二都側臉盯著中間,目光獃滯翻著白眼,神情恍惚臉色煞白的朱高燧。
「三弟?」朱高熾輕聲呼喚。
「老二!」朱高煦大手,不住在朱高燧眼前晃悠。
「是不是讓你一屁股坐傻了?」朱高煦見老三沒動靜,對朱高熾問道。
「我...」朱高熾心中忐忑,「我也沒使勁啊!」
「你那大屁股還用使勁嗎?三百來斤!」朱高煦開口道。
「老二你是不是沒大沒小了,我哪有三百多斤,頂多二百多!」朱高熾不滿道。
「二百多是光腚稱的,加上衣服肯定三百多!」朱高煦繼續道,「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撲通掉下來,首接壓老三身上了。他本身就瘦得跟搓衣板似的,能扛住你壓?」
「我跟你說,就你下來那一下,別說人啦,炕都扛不住。咣,塌啦!」
朱高熾眼珠轉轉,「可是御醫說了,沒事呀!」
「身上是沒事!」朱高煦指指大腦,「這壓壞啦?他從小就腦子不好,你不是不知道!」說著,笑笑,「這下好了,老三成傻子了!」
說著,大手在朱高燧下巴上懟懟,「哎,三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