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 挑明(下)
「三哥,二哥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朱棣冷笑,緩緩的說道,「二哥剛走,他就插手秦藩的內政。所立的新王,根本不是二哥喜歡的兒子,而是聽命於他的傀儡。西安左右布政,衛所指揮全換成了他的人!」
「還有你,十五弟!」朱棣看向朱植,繼續開口,「聽到這,想必很多事你也知道了!虧你還傻傻的要做什麼忠臣孝子,他為什麼重開鐵嶺衛,為什麼把遼東都司剝離出去,為什麼讓傅友德坐鎮高麗?」
「就是為了防備我們這些邊關的塞王!」
「你看看老十七,讓他欺負成什麼樣?」
朱棣繼續冷笑,「你們再看看其他弟弟,二十一弟本來是沈王,就藩遼陽的。可現在呢,改成什麼韓王,就藩於高麗平壤!」
「二十一弟跟他從小一起長大,都被他打發到了蠻夷番邦。你以為你們在他心中,能有多少份量!」
朱棡冷冷的看著他,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老西何時多了這種,蠱惑人心的本事?」
「不是我蠱惑你們!」朱棣搖頭,「而是我看穿了,看清楚了!」
說著,他上前幾步,「其實他和我是一樣的人,永遠不會把權柄分給他人。而且他做的要比我更絕,他要的是削藩,把我們這些皇子親王的權柄一削到底。」
「三哥,你想想!如今的大明,外敵雖有卻不堪憂。韃子只會越來越弱,再也不能南下中原。而他心中,最提防的,最顧忌的,恰恰是我們這些手握重兵的王叔!」
「天下只能是他一人的天下,我等皇子親王,在他眼中不過都是些可以驅使的狗而己!」
「你瘋了!」朱棡冷笑。
「我沒瘋!」朱棣仰頭長嘆,「我只是不想坐以待斃罷了!」
朱棡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前行。
朱植推著張玉,「讓開!」
張玉沒說話,看向朱棣。
「都是親兄弟,何至於此!」周王朱橚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讓他們走!」朱棣背過身有些寂寥的揮揮手,「我還沒瘋到,對自己的哥哥弟弟動手!」
張玉有些不甘,咬牙讓開一條狹窄的路。
「好奴才!」朱棡指著張玉的鼻子罵了一聲,冷笑前行。
「等等!」朱棣回身,臉上帶著笑意,「三哥,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是對的!」
朱棡再次冷笑,盎然而去。
夜風寒冷似刀,出了軍帳,讓人遍體生寒。
剛走幾步,朱棡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朱植的啜泣。
「老十五!」
「三哥!」
「今日的事,爛在肚子里!」朱棡沒有回頭,「就當你沒有聽見!」
「弟弟知道!」朱植哽咽道。
「別哭!」
「弟弟忍不住!」朱植壓抑著自己的哭聲,「若是父皇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
「所以,現在咱們就瞞著吧!」朱棡抬頭看著夜空,「就這麼瞞到老爺子走!他不孝,咱們不能不孝啊!」
「西哥怎麼變成這樣?」朱植又問道。
「他自小就爭強好勝,不願意對人低頭!」朱棡苦笑道,「再說,在他心裡,誰都不如他,他如何能服軟?」
說著,他二人繼續前行,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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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里,朱棣的面容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
剛才,晉王朱棡己經把話對他挑明了。
你老西就等著吧,老爺子走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忽然心中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自己謀劃了這麼久,這麼多年。到頭來,一舉一動卻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自己就像是老鼠,對方像是貓。人家本可以早就吃掉自己,之所以沒吃,是因為人家還沒玩夠。
豁然間,朱棣心中感到一陣無力。
因為現在看來,他根本沒有勝算。
「他娘的!」朱棣心中罵了一句。
「西哥!」周王悄悄湊近些。
不等他說話,朱棣開口道,「你回去吧!」說著,微微嘲諷的笑道,「你現在還有機會,別跟著我越陷越深!」
「哥你說哪裡話,咱倆一個娘生的!」周王朱橚坐在他邊上,開口道,「你當弟弟想不清楚?你那話說的對呀!」
「什麼話?」朱棣問道。
「不管咱們怎麼做,東宮都不會容咱們的!」朱橚開口,嘆氣道,「和他一起長大的都打發得那麼遠,咱們這些老傢伙他更不容咱們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弟弟就算順從他,將來又能是什麼好下場?」
「剝了軍權弄到京城養豬一樣養起來,還是分到哪個鳥不拉屎,遍地野人的鳥地方?」
「這天下是他一個人的天下,就好比大戶人家分家產,他這個長房,是一點湯都不準備給咱們這些房頭剩下的!」
朱棣一笑,「呵,你倒是想得清楚!」
「弟弟們都清楚!」朱橚道,「不然,你以為其他幾位兄弟吃撐了,跟你暗中結盟?」
「現在,他己經知道八王.……」
「球!」周王朱橚笑道,「知道又如何?有本事都殺了?這事別說他,就算老爺子都要掂量掂量,法不責眾!」
「可咱們現在,沒多少勝算了!」朱棣苦笑道。
「這可不像我的西哥!」朱橚笑道,「你也有認輸的時候?」說著,又笑笑,「他不是想玩貓抓耗子那一套嗎?咱們和他玩就是了,只怕到時候咱們這些老虎露出爪子,他接不住!」
朱棣有些疑惑的看看他,「你以前不是總勸我,不要……」
「現在收手也晚了,索性一條道走到底!」周王朱橚笑道,「橫豎都是死,怕個鳥!」說著,壓低聲音,「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老爺子,老爺子若開口,咱們誰都逃不過。可他要當孝子,瞞著老爺子,不讓老爺子知道,這他就大錯特錯了!」
「等老爺子一走,他只要敢動手,就等於告訴兄弟們,他要對諸王下手。兄弟們誰都不傻,到時候聯合起來,他騎虎難下!」
「再說,別看三哥嘴上說的厲害。東宮那位他才監國幾年,咱們在封地經營了多少年?首接對諸王動手,他心裡沒底,也不划算。唯有一個個的削弱,只不過如今西哥你成了出頭鳥,他恨得厲害些!」
「此次大戰你這邊折損不少,旁的弟弟幫不上。兵械糧草弟弟手裡還有結餘,回頭悄悄的差人給你運來!」
「事到如今,弟弟也想清楚了,只有咱們兄弟抱成團,才能有活路。不然的話,先收拾了你,回頭就是我.……」
朱棣聽了,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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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許久,周王朱橚走了,帳中只有朱棣一人。
後堂的帘子掀開,穿得跟毛熊似的朱高熾,從後面緩緩的出來。
「你都聽見了?」朱棣問道。
「兒子都聽見了!」朱高熾面有憂色。
「你怎麼看?」朱棣繼續問道。
朱高熾想想,「五叔不對勁兒!」
瞬間,朱棣的眼神冷冽。
朱高熾繼續道,「以他的性子,這時候恨不得早早的就把自己撇清了,怎麼會故意往咱們這邊靠?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所作所為不合理!」
朱棣點點頭,長嘆一聲,「對呀,我也覺得不對勁。你五叔那人,最是會裝老實。小時候,我和他一起闖禍,他當面說兄弟一起扛,轉頭就在母後面前把我賣了!」
「您的意思,他現在要腳踏兩隻船?」朱高熾問道,「這邊和咱們說一套,回去之後馬上對東宮那邊搖尾乞憐?」
朱棣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兒子,「你說呢?」
「兒臣以為,只怕更甚!」朱高熾正色道,「說不定,還要背後差父親一刀!」
「哈哈哈!」朱棣笑起來,「老大你倒是會看人!」
朱高熾撇嘴,心道,「爹呀,不是你兒子我會看人,是我也有這樣的倒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