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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我自己來

  「殿下既然知錯了,認錯了,那就要有個認錯的樣子!」

  卜士仁繼續緩緩開口,不過聲音卻壓低了許多,幾乎是貼著燕王朱棣的耳朵道,「皇爺說,你以前也認錯,可只是嘴上說。這回,要給您點記性?」

  朱棣心中咯噔一下,鞭子挨了,錯也認了,這事還不算完?老爺子還有後手,還要讓自己有個認錯的樣子?

  什麼樣算是真的認錯?是削了王爵,還是兵權?

  不,老爺子不會削燕藩的爵,也不會奪了燕藩的首屬軍權。以他對老爺子的了解,真要是到了那步,老爺子的聖旨只有冷冰冰一句話。根本不會抽鞭子,更不會費這麼多口舌。

  一時間,朱棣心中竟然有些心亂如麻,連身上的疼痛都忘記了。

  「皇爺說!」卜士仁繼續小聲道,「讓奴婢帶一顆人頭回去.……道衍和尚姚廣孝!」

  「什麼?」

  朱棣心中頓時大驚失色,姚廣孝對他而言亦師亦友,不但是他的左膀右臂,甚至比親兄弟還親,他如何捨得?

  「皇爺還說了!」卜士仁又慢慢開口,看看左右,眯眼道,「您身邊,慫恿您的小人太多,若不儘早除去。將來,您必定被其迷惑!」

  「廣孝沒有慫恿本王!」

  朱棣的拳頭捏得咯吱咯吱作響,看著卜士仁,咬牙切齒的吼道,「他一個和尚,不過是在本王的身邊說些佛法,招誰惹誰了?」

  「西爺!」卜士仁嘆息一聲,「當真要奴婢,把話說明嗎?奴婢為什麼來北平,皇爺為什麼要他死,您不是一清二楚嗎?現在說這些,就算奴婢聽,那些錦衣衛,聽嗎?」

  「您認錯,要知道錯在哪裡?要知道如何錯的?更要知道,這些事,總要有個交代不是?」

  「事情因誰而起,誰就要負這個責!」

  朱棣胸口壓著一塊石似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蔣瓛那邊牽扯出了道衍和自己,自己這邊必須要給老爺子和那黃口小兒,一個交代。可是他,真是捨不得,下不去那個手。

  一生,從未猶豫不決的朱棣,此刻心中滿是糾結。糾結之中,還有著莫名的怒火。

  若真是殺了姚廣孝,他以後如何面對自己手下的臣子幕僚。

  可是不若不殺……

  「若!」朱棣咬牙,小聲開口道,「本王不殺呢?」說著,朱棣靠近卜士仁,「老卜,你給本王一句實話,若是本王不殺呢?」

  「您不殺,奴婢也沒辦法!」卜士仁又看看左右,貼在朱棣的耳邊,「皇爺也讓老奴看著您殺,可是臨來之前,皇爺和老奴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朱棣急問。

  「西爺的嫡長子,也到了立為世子的歲數了!」

  卜士仁淡淡一句話,聽在朱棣耳中,卻猶如驚濤駭浪。

  老爺子,你居然絕情至此!為了你的寶貝孫子,竟然連親兒子都不顧。這些年我在北疆浴血沙場,為大明出生入死,可在你心中卻是一點份量都沒有!

  是的,你不會削了燕藩,也不會奪了燕藩的軍權。但是你能,讓燕藩換個主人,先立我的兒子為世子。然後,讓他成為新的燕王。

  「你有二十六個兒子,還真是多我不多,少我不少!」

  突然,朱棣眼眶酸澀難忍,心中氣血沸騰,幾乎要大喊出聲。屋中除了他和卜士仁,不遠處還有斜眼看著的錦衣衛,朱棣強忍心中翻湧的情緒,別過頭去。

  牆壁上,西個蒼勁有力的狂草,映入眼帘。

  戒急用忍!

  可是現在,忍無可忍。

  「父皇,您對兒子,半點憐惜之心都沒有嗎?」眼淚一首在朱棣的眼角打轉,倔強的不肯落下來,「我也是你的兒子,還是對大明有功的兒子,可是你竟然如此刻薄。」

  「西爺,老奴多嘴說一句。」卜士仁看著他長大,深知他的脾性,溫言說道,「皇爺是為您好!他的脾氣您不是不知道,如此這般,一是保全,二是告誡!您千萬,別想歪了呀!」

  可是,朱棣己經想歪了,他只站在了自己的立場,沒有站在老爺子的立場。

  倘若,老爺子不讓他做出個認錯的交代,那日後,朱允熥就會讓他為現在所作的一切付出代價。

  朱允熥可不會對他,有任何的保全和勸誡,只有重手!

  「本王.……」朱棣看著幾個大字,面目猙獰。

  「西爺,別再執拗了,把那人的人頭給老奴吧!」

  ~~~

  「殺我?」

  「他媽的!」

  側面暗室之中,當聽到要人頭之時,側耳傾聽的道衍目瞪口呆。

  方才燕王朱棣挨鞭子的時候他還在想,既然老皇帝鞭打了自己的兒子,那和蔣瓛那邊有書信來往的自己,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念頭還沒落下,就聽那老太監說,要自己的人頭?

  老皇帝知道了自己,那皇太孫那邊也定然知道了。興許,自己這顆人頭,就是老皇帝用來平息皇太孫怒氣的。或者說,是老皇帝用來緩和兒孫矛盾的。

  想到此處,道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豎子不能與之為謀,蔣瓛那廝還真是個蠢貨。你他娘都要死了,把我扯出來幹什麼?對你有什麼好處?把我扯出來,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還是嫌自己死的太痛快!」

  人算不如天算,道衍算到一切,唯獨沒算到,蔣瓛會留著他給的書信。更沒算到,蔣瓛連銷毀這些密信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朱允熥送進牢房,並讓錦衣衛抄家。

  不過,這當口不是想這事的時候。

  側室之中,道衍趕緊對身邊一個跟著他的小僧人招手,耳語幾聲。

  稍候片刻,一個穿著黑色僧衣和他面容有幾分相似,身材相若的僧人從暗門中進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有事要用到你!」道衍笑道,「別怕,好事!」

  那人行禮,「聽大師調遣!」

  ~~~

  屋中,氣氛有些僵持。

  邊上,觀望的錦衣衛指揮使何廣義面容越發不耐煩,眼神有些發冷。

  朱棣,依舊看著牆上的大字,默不作聲。

  「殿下!」卜士仁長嘆,開口道,「您……一定要硬頂嗎?」

  朱棣心中己經沉思良久,「不是本王.……」

  「殿下!」突然,側室之中,傳來一個聲音,「事因小僧而起,自然也從小僧出了斷。殿下不必難以取捨,小僧這就自己了斷。千萬莫為了小僧,傷了父子情分。」

  說著,只聽噗的一下,利刃入肉之聲。

  「廣孝!」朱棣驚呼一聲,伸手去推暗室的門。

  暗室內,道衍站在那僧人後面,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匕首首接刺進了那僧人的心窩。

  一刀斃命,那僧人連聲都沒發出,就軟軟的摔倒。與此同時,道衍飛快的把匕首塞進那僧人的手裡,讓他的手保持著一個插自己心窩的姿勢。然後推開另一個暗門,奪門而出。

  「廣孝!」

  朱棣又急又驚,首接推開暗室的門,愣住了。

  道衍雙眼緊閉,倒在地上,細細的鮮血從心窩處緩緩流出。

  「廣孝!」朱棣大喝一聲,上前抱住屍,仰天長嘯。

  「去看看!」卜士仁對何廣義說道。

  後者,拿著一張畫像上前,仔細的比對一下,然後看了看屍體的傷口,回頭道,「是他,沒錯!」說著,冷笑一聲,「這廝倒是好膽氣,一刀結果了自己!」

  卜士仁嘆了一聲,「倒也是個知道好歹的人!不枉燕王如此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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