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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囊蟲(1)

  昨夜淺淺一場雨,今朝百花爭相鳴。

  關押藩王們的王宅中,花圃中奼紫嫣紅的花競相開放,使得原本肅殺壓抑的王宅之中,多了一抹難得的生機之色。

  更難得的是,那些鐵面無私的獄卒們今日開了竅。原本被單獨關押的藩王們不但都放了出來,而且還在花園之中準備了宴席,允許藩王們歡聚一處。

  才幾日不見,藩王們好似削瘦許多,人人都顯得有幾分無精打采,眼神黯淡。尤其是齊王朱榑,本就寡淡的臉龐更是連顴骨都凸起了。但仔細看看,他那本就陰寒的臉,看起來更加陰森。

  宴席是好宴,菜肴無一不是精心烹飪,器皿無一不精美。更讓人驚奇的是,國喪期間不能飲酒。但一尊晶瑩剔透的琉璃瓶中,竟然盛著鮮紅的葡萄美酒。

  楚王朱楨眯著眼睛,看看周圍,錦衣衛們都離得遠遠的,最少都在十步之外。

  「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朱楨低聲道,「關了咱們好幾天,跟養牲口似的,今兒又轉性給咱們安排了好酒好菜!」說著,又冷哼一聲,「哼,酒無好酒,菜無好菜!」

  「管他什麼鬼心思,吃就是!難不成那位還能下藥毒死咱們?他敢!」代王朱桂滿臉猙獰,「死也做個餓死鬼!」說著,拿起筷子就大口的吃了起來。

  但只吃了幾口,眼淚就順著眼眶噗噗的往下落,手也開始哆嗦。

  旁邊的湘王朱柏見狀,心中頗為不忍。

  他知道這些哥哥弟弟們其實就是靠心中一口氣撐著,事到如今這口氣散了,就只剩下怕了。

  這幾日他們雖都是單獨關押,可從看守的口中,朱柏總是能聽到昨夜哪個藩王哭了一宿,哪個藩王求他們給宮裡送信兒的話。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朱柏心中嘆口氣,拍拍朱桂的手臂,「十三弟,寬心些安心說!」說著,強笑道,「你母妃是惠妃娘娘,有她在,你應該無事的!」

  聞言,代王朱桂的眼淚一滯。

  然後啪的一聲,把銀筷扔在地上。

  朱桂對著外頭大喊道,「來人,本王要見母妃!」

  但是,任他喊得讓人耳膜疼,可遠處那些錦衣衛們卻好似聾子一般,紋絲未動。

  「你們這些狗東西,本王要見母妃!」代王朱桂怒不可遏站起身,喊道,「誰給你們的膽子,本王連見自己的母妃都不行嗎?」

  「代王千歲,還請您要些體面!」

  遠處的房檐下,忽傳來陰惻惻的聲音。

  眾人看過去,錦衣衛指揮使何廣義對著這邊遙遙鞠躬,「您想吃就吃,你若不想吃,不想在外邊待著,下官就叫人送您回房休息!」

  「何廣義,你他媽跟本王.……」

  沒等朱桂說話,朱橞就捂住他的嘴,拽著他坐下,急道,「哥,好不容易才出來的,你先忍忍!」說著,還衝遠處的何廣義笑笑,「沒事了沒事了,十三個多吃了幾杯酒,當不得真!」

  「沒志氣!」

  湘王朱柏暗中皺眉,有些不屑朱橞的醜態。

  被關起來又如何?

  都是太上皇的兒子,即便被關了也不能對那些鷹犬低三下西!

  隨即,他厭惡的扭頭,目光忽然落在旁邊的桌子上,被一沓紙卷吸引了。

  然後,伸手拿過來,頓時眼神一凝。

  ~

  幾位藩王坐在一起,俱是唉聲嘆氣,各個喪膽遊魂。

  桌上精美的菜肴,誰都沒興趣多看一眼。

  風輕輕吹,偶有歡快的鳥啼在林間響起。然後諸王們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著那些展翅高飛的翠鳥,眼神中滿是羨慕。

  如今,他們都是籠中鳥了。

  忽然,齊王朱榑陰沉沉的開口,「連著幾日都沒換衣衫了,我身上都丑了!」說著,還低頭聞聞自己的腋下,臉上滿是厭惡。

  「何廣義!」齊王朱榑繼續開口。

  遠處,何廣義再次冒頭,「千歲何事?」

  「既然準備了酒菜,就不能準備衣衫嗎?本王想梳洗!」齊王朱榑目光盯著桌子,大聲開口道。

  「給諸位千歲酒菜是皇命,但皇命中沒說給諸位王爺準備衣衫洗漱!」何廣義笑笑,「再說,這園子中也沒有預備各位千歲所傳穿的衣衫!」

  「沒預備就去拿!」朱榑回頭,看著何廣義,面色不善,「本王現在沒被定罪,還是大明朝的藩王,連件乾淨的衣衫都不給嗎?」說著,陰森森的看著何廣義,「何大人,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您這是為難下官了,真是沒有預備!」何廣義不卑不亢的說道。

  「那就去南鑼大街,本王在京師的王宅中取!」朱榑怒道,「你們派人過去取不就行了嗎?」

  「七哥!」突然,正在看著手中紙卷的朱柏露出一雙眼睛,平淡的笑道,「哪還有王宅呀!」

  「嗯?」眾人一愣,不解的眼神瞬間看過來。

  「你什麼意思?」朱榑盯著朱柏說道。

  朱楨面露恐懼,「你的意思,咱們在京師的家……被抄了?」

  「不確定,但應是如此!」朱柏笑笑,「兩位兄長想想,咱們是還沒定罪,但從咱們被關進這開始,咱們就己經是罪人了!估摸現在這時候,外邊正在搜尋咱們的罪證。」

  「所以!」說著,他頓了頓,繼續笑道,「咱們在京的奴婢,還有跟著咱們來的人,這時候只怕都在審訊之中。咱們在京的宅子,也早就被人挖地三尺了。」

  「那咱們在封地的王府?」朱榑陰森的眼神閃爍不定,整個人呆住了。

  「哎!」朱柏心中又是無聲長嘆,心中暗道,「真是驕橫跋扈慣了,一點敏感性都沒有!人家既然己動手了,就是要把這些人打成萬劫不復,就是俗稱的抄家滅門!連這些都想不到,你們是哪來的勇氣,跟那位斗的,真是咎由自取!」

  幾位藩王再次愣住,彼此臉上的恐懼再也掩飾不住。

  代王朱桂低聲哭泣,「我要見母妃!現在只有母妃能說上話!」

  「咱們認罪吧!」谷王朱橞急道,「這時候只能求皇上心軟了!幾位哥哥,在這麼下去,咱們就完了!」

  「都是老五那混賬!」朱楨忽然暴怒,咬牙切齒,「都是他挑撥離間,都是他慫恿咱們,殺千刀的!」

  「還有老十七!」朱榑額頭青筋乍現,「是他置咱們於死地!」

  聞言,朱柏再次搖頭,心中哭笑不得,暗道,「真是.……真是死到臨頭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現在還怪上人家老五老十七了!哎!」

  「十二哥!」代王朱桂看向朱柏,「你……說話呀!」

  朱柏放下手中的紙卷,苦笑道,「你想讓我說什麼?

  「你不恨嗎?」朱桂疑惑道。

  「我也沒做什麼,沒什麼恨的!」朱柏淡淡的說道,「再說事到如今恨也沒用,等著便是!」

  「等什麼?」朱橞問道。

  「等著發落唄!」朱柏喝口茶,繼續笑道,「大不了,無非一死!」說著,目光環視,「大夥也別哭別罵了,別臨了醜態畢露,惹人笑話!」

  「你什麼意思?」朱榑怒道,「老十二,你別引言怪氣的!」

  朱柏搖搖頭,繼續低頭去看手中的紙卷。

  「你看的什麼?」朱楨問。

  「應天時報!」朱柏把紙卷上面的大字露出來,隨後指著上面的頭版文字,「你們看,皇上追尊咱們大哥為皇帝了,孝康皇帝,廟號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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