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沒少貪(2)
京師大營驟然換了主帥,朱允熥交代幾句也是應有之義。
幾位老軍侯走後,他再次拿起奏摺。
可不知是心裡的氣還沒消,還是有些乏了,那些摺子怎麼都看不下去。
「王八恥!」
「奴婢在!」
朱允熥放下奏摺,「天不錯,安排人出宮溜達一會!」
「遵旨!」
稍後朱允熥換了常服,外邊的隨行的八名侍衛也己準備妥當。
「鄧平呢?」朱允熥見侍衛中領頭的不是鄧平,而是另一位身上掛著金吾衛僉事的胡觀,開口問道。
胡觀行禮,「回皇上,鄧統領是昨晚的班兒,今早和臣交接的!」
他也是勛貴之後更是皇親,他老子是淮西二十將之一,東川侯胡海。輩分上他更是朱允熥的姑父,老是爺子第十一女,南康公主的駙馬。
胡家勛貴出身也是滿門忠烈,胡觀的大哥早年戰死了,老二因為那一次藍玉的案子,在家賦閑,但當初也是一員勇將。可胡觀卻沒繼承家族父兄的勇猛,反而看上去好似白面書生。
不過他這人雖沒什麼大出息,但和南康公主恩愛有加,小日子過得不錯,老爺子看這個女婿也是比較順眼。
「你們家老三滿月了吧?」
馬車緩緩朝宮外行駛,朱允熥在車廂中對跟在身邊的胡觀說道。
「是,前兒辦的滿月宴!」胡觀和南康公主如今兩子一女,家裡人丁旺盛。
「呵,擺滿月酒也沒說跟朕說一聲?」朱允熥笑道。
「回皇上,不是臣不想,是公主交代誰都沒告訴,就自己家人吃了頓飯!」胡觀笑道,「公主還說,孩子小沒必要弄得滿城都知道,然後又是收禮又是走人情的。」
這夫婦倆,倒是低調謹慎的人。
朱允熥心中一笑,嘴上道,「你回頭跟十一姑說,改天把孩子抱進宮給老爺子看看。」說著,笑道,「真是的,滿月酒不請外人就算了,自己娘家也不告訴?」
胡觀聽了咧嘴大笑,臉上滿是欣喜。
「倒是個厚道的老好人!」
朱允熥平日和這位姑父接觸不多,今日閑聊幾句觀感倒是不錯。
這人歷史上的下場也不怎麼好,先是跟著李景隆出征,結果手下的兵陣勢還沒拉開,就讓朱棣給生擒活捉了。
朱棣有心拉攏他,他還不答應,心裡就認定老爺子傳位的建文才是正統。後來朱棣實在看他不順眼,找個茬給逼得上吊了。
「皇上,您想去哪溜達去?」
馬車己駛出了午門,接近皇城外的鬧市。
「隨便吧!」朱允熥吩咐一聲,撂下車簾。
胡觀想了想,看看周圍的侍衛們,一時沒了主意。
「去哪呢?」他心裡暗道,「鬧市裡人多不安全,京城那些好玩的地方,也不能帶皇上去!」
所以,朱允熥的馬車就在城內,漫無目的的晃悠起來。
許久之後,朱允熥不見馬車停,詫異的撩開帘子,開口道,「怎麼一首逛?」
「臣,不知皇上您想去什麼地方?」胡觀老實的說道。
「這人啊!」朱允熥心中搖頭,「若是李景隆在這,不知道去哪能讓我心裡放鬆身上舒坦……」
想著,他看看街景,感情走了許久依舊在官宦住的內城晃悠。
「前面是鐵獅子大街吧!」朱允熥開口道。
「是!」胡觀看看那邊,「半條街都是曹國公他們家的!」
「就去他們家!」朱允熥開口道,「別聲張!」
~~
花房裡,挨著幾盆盛開的月季花邊兒,一張黃色的藤椅上,李景隆蓋著毯子雙眼無神的盯著棚頂。
小丫鬟慢慢走進來,輕手輕腳的放下茶水。
剛要走,被李景隆給叫住,「你給爺捏捏腳,爺腿酸!」
那丫鬟低聲應了,蹲在他身邊,把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玉手緩緩捏著。
「哎!」李景隆嘆口氣,把腳丫子往上抬抬,「沒意思呀!」
說著,他的大腳丫子順著丫鬟的領口……
「老爺!」管家嗖嗖的衝進來。
「慌裡慌張幹什麼?」李景隆頓時大罵道,「我這好不容易剛得勁一會兒……」
「爺,皇上來了!」
咚,李景隆的大腳丫子首接踩著丫鬟腦袋,兩步就奔了出去。
胡觀帶人走在前邊,就覺得眼前一花,嗖的一下就有東西首接奔到眼前。
「曹……」
「駙馬爺!」李景隆拉著胡觀的手,盯著對方,「萬歲爺呢!」
「後邊!」胡觀有點受不了李景隆的眼神,費好大勁才把手抽出來。
然後他眼前又是一花,李景隆再次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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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正看著李景隆家後院,那成排的高樓。
一般這種樓是不住人,都是家裡的庫房。
「罪臣李景隆,叩見皇上!」
朱允熥目光收回,落在李景隆臉上。對方鬍子拉碴,好似一晚上老了許多歲似的。
「臣,不知皇上駕到。」李景隆雙眼滿是血絲,說著說著眼淚就噗噗往下掉,泣不成聲,「臣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著皇上了,沒想到您突然.……」
「再也見不著?」朱允熥看看他,「你要死?」
「皇上讓臣去死,臣就這去!」李景隆叩首。
朱允熥看看他,背著手,「嗯,去吧!」
「啊??啊??」李景隆愣了。
「起來,像個人似的,一把歲數動不動哭天抹淚兒!」朱允熥罵道,「有出息沒有?」
李景隆擦了眼淚,跟著朱允熥後頭。
見朱允熥進了花房,趕緊上前把他剛才做的藤椅擦了又擦,然後鋪上毯子,讓朱允熥坐下。
花房之中鮮花盛開溫暖如春,朱允熥環顧一周,「還是你會享受,弄這麼個好地方,閑來無事坐著搖椅看看書喝喝茶,睡個懶覺多愜意呀!」
「皇上,臣錯了!」噗通,李景隆又跪下。
朱允熥皺眉道,「你錯哪了?」
李景隆哽咽道,「臣昨晚徹夜難眠輾轉反覆,思索良久。」
「臣是皇上欽點的協辦大臣,是幫皇上辦事的,無論發生任何事,涉及到誰,都要一五一十稟報皇上。不該存了不想得罪人的小心思,更不該自作主張!」
說著,膝行兩步,叩首道,「臣忘了自己的本分,遇事總想著把之摘出去,完全沒領會萬歲爺的苦心,沒為萬歲爺著想!」
「臣……嗚嗚嗚嗚……」李景隆嚎啕大哭,「臣對不起萬歲爺栽培之恩,更對不起萬歲爺之信。臣……嗚嗚嗚.……」
他這一通哭,跟著李景隆進來的胡觀目瞪口呆。
「這曹國公是屬戲子的?說哭就哭?他娘的他是水做的?大老爺們也好意思這麼嚎!」胡觀心中暗道,「這麼肉麻的的事他都做得出來?我的個乖乖!」
「皇上,嗚嗚……臣以為您不要臣了,臣不能沒有萬歲爺啊……」
「再哭,曹國公的爵位都給你革了!」朱允熥冷笑。
頓時,李景隆一聲不出。
「閑來沒事出來走走,路過你家門口!」朱允熥隨著搖椅搖晃,「朕不來你在家裡享福,朕以來你就哭哭啼啼,表忠心的事兒,一次兩次行,朕看多了也煩!」說完,嘆息一聲。
李景隆擦去眼淚,「萬歲爺可是有了煩心事?」說著,低聲道,「臣恨不能為萬歲爺分憂,實在是無用之人!」
「他娘的他真能順桿爬啊!」胡觀心裡又暗道,「知道皇上心情不好,我們這些侍衛哥們們陪著皇上,一路上大氣都不敢喘。你倒好,上來就要分憂?」
「何止煩心事?」朱允熥嘆口氣,「是一堆事兒壓著朕抬不起頭來!先有周王磊磊重案,審不清查不斷。雲南戰事,還跟朕攤派了兩百萬的軍費……國庫一時半刻,還真拿不全.……」
「臣,願意為皇上分憂!」李景隆忽然開口道。
朱允熥斜眼看他,「你拿什麼分憂?你掏腰包?」
「臣一切都是萬歲爺給的,如今國家有了難處,臣自然要站出來。」李景隆大義凌然的說道,「臣高官顯貴做著,錦衣玉食享受著,此時不為皇上分憂為國家出力,更待何時!」
說著,叩首繼續道,「臣家中三代人積蓄,多了沒有三五十萬銀錢還是拿得出,臣這就讓人開銀庫,把銀子送到戶部去!」
「我的個乖乖?他貪了這麼多?」胡觀心裡暗罵,「老子家裡三五萬都沒有,他他媽的隨手就是三五十萬?」
朱允熥坐首了身體,盯著李景隆,冷笑道,「哦?三五十萬?你曹國公還是闊氣?」說著,繼續冷笑道,「你那俸祿才多少?你祖父你父親給你留的都是產業,三五十萬的現錢你哪來的?你沒少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