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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老爺子知道的,是什麼?

  「你哪都不許去,就給咱在這跪著,跪好!」

  噗通,老爺子話音落下,李景隆馬上首挺挺的跪下。

  朱允熥有些詫異,老爺子一般情況下對李景隆,還是比較和顏悅色的。畢竟是他老人家外甥的兒子,朱家的親戚。怎麼今日,首接上來就罰跪!

  「咱爺倆就在樓上喝?」朱允熥笑問。

  「樓上挺好,透風涼快!」老爺子笑道。

  「不過,咱爺倆不能多喝。太醫也說了,您老喝酒對身子不好!」朱允熥攙扶著老爺子上樓,「孫兒這就讓他們準備吃食,咱爺倆喝紹興黃吧,隨意弄些小菜可好?」

  「好好,都聽你的!」老爺子笑著,一臉慈愛。

  爺倆上樓之後,王八恥從地上爬起來,看看邊上跪著紋絲不動的李景隆,心中一軟。先看看樓上,然後看看左右,不動聲色的走到椅子邊,順手掃掉一個墊子,然後腳尖一捅,那墊子首接滑到李景隆面前。

  李景隆心領神會,微微抬膝把軟墊子墊在膝蓋下,再用官袍擋住,並且對王八恥報以微笑。

  「哎,這沒卵子的老王,可比很多有卵子的真爺們,還講義氣!」李景隆心中暗道。

  王八恥走到殿外,讓人準備酒菜,忽然發現門外,還有兩個他不認識,面生生的太監在站著。這兩人是跟著老皇爺來的,身上的服飾沒有任何品級,但都目不斜視,站在屋檐的陰涼之下。

  見了他這個東宮總管,渾然好似沒看見一樣。只是微微的,清冷的用眼神一瞥。

  王八恥頓時心驚,快步返回殿內,走到李景隆身邊,背對著門,向上勾勾手掌。

  李景隆納悶,這什麼意思?

  王八恥見他不動,張嘴,嘴唇無聲的動彈。

  李景隆看著他的嘴唇,也張嘴,無聲的說道,「抬……抬.……抬抬?」

  王八恥辱飛速點頭。

  李景隆微微抬起膝蓋,嗖的一下,那墊子又被王八恥飛快的抽走。

  「你……」李景隆心中大怒,卻不敢說話,只能有跪在堅硬硌得骨頭都疼的

  地磚上。

  ~~~

  三樓上,爺倆靠窗相對而坐,樓下是花海,桌上擺著酒菜。

  一罈子三十年的紹興黃,海米拌白菜,口蘑火腿丁雞蛋羹,白切羊頭肉,糟鴨掌。

  朱允熥緩緩的給老爺子倒酒,老爺子夾了一筷子羊頭肉,沾著蒜泥,放入口中,美美的吃了起來。

  「皇爺爺愛吃羊肉!」朱允熥笑道,「這道白切羊頭,您怎麼都吃不夠!」

  「其實咱更愛吃驢肉!」老爺子慢悠悠的笑道,「不過,驢也是幹活的牲口,能少吃就少吃!」說著,筷子微頓,「再說,這羊頭肉,對咱來說,別有意味!」

  朱允熥笑道,「莫非這其中還有故事?皇爺爺,你講講!」

  老爺子放下筷子,拿起酒盅喝了一口,似乎是在回味紹興黃的芬香,又似乎是在追憶,「咱和你祖母剛成親那邊,蒙元朝廷派了工部尚書賈魯,帶十萬人圍攻濠州!」

  這故事,朱允熥是知道的。賈魯是前朝蒙元的工部尚書,河道運轉使。但也是個好官,多次帶人疏導黃河,屯田養民。至今在河南和山東境內,還有兩條以他名字命名的賈魯河。

  「那可是十萬人呀,都是蒙元的精銳軍戶,鋪天蓋地而來。當時濠州是你祖母的義父,郭子興做主。」老爺子沉聲道,「麾下只有兩三萬人馬,可核心的能打仗的,不過一兩千人!」

  朱允熥繼續給老爺子倒酒,默默的聽著。

  「孤城不可守,先頭在城外,咱領軍打了兩場,折了許多兄弟,不得己退回城中。城中人心惶惶,以為官軍必然破城!」老爺子苦笑一下,「濠州守不住,誰都活不了。所以咱進城之後,就讓人散播謠言。說親耳聽到官軍說,破城之後不封刀,要屠城!」

  元末戰亂,官軍所過之處皆成焦土。當年的徐州,就是讓大元的丞相脫脫下令屠城,三十年都沒能恢復元氣。

  「這麼一來,不但城裡當兵的豁出去了,就連百姓也豁出去了,男女老少齊上陣,終於是擋住了朝廷大軍!」老爺子繼續道,「官軍沒有辦法,就開始圍城,一圍就是五個月!」

  「城裡!」說到此處,老爺子的手微微的抖動一下,「沒糧了,一顆糧食都沒有,耗子都吃乾淨了,到最後.……」老爺子喝乾杯中酒,「開始吃人!」

  「咱親眼看見,湯和把他的妾殺了,煮熟了分給他麾下的兒郎們!」老爺子大口的嚼著肉,眼神中似乎有東西在閃動,「都知道是人肉,可是不吃就要死!沒人,想死!」

  朱允熥不知為何老爺子會突然提起這段故事,但心中也不好受。

  「皇爺爺,那是沒辦法子的事!」朱允熥開口笑道,「亂世人不如太平犬,那個世道就是人吃人的世道!」

  「你以為咱吃了?」老爺子忽然一笑,搖搖頭,「咱沒吃,咱是好歹和大帥是親戚,雖然也吃不飽,但還不至於去吃人!」

  說著,又笑了笑,嘆口氣繼續說道,「後來,馬上就過年了。城外頭的官軍還在圍著,鐵桶一樣。他們在城外殺豬宰羊包餃子,咱們在城裡吃糠咽菜都沒地方尋去!」

  「咱急了,他娘的,憑啥咱這些好漢子好兒郎要受這個罪?」老爺子面色漸漸猙獰,「當晚上,咱讓人偷偷把城門開了一道口子,帶著湯和,邵榮,郭興郭英,鄭家兄弟,吳家兄弟三百多人殺了出去!」

  「連踹了官軍三道營寨,搶了幾個大車就跑,大半夜的官軍不知來了多少人,居然被咱給嚇住了!」

  說到此處,老爺子鬚髮張揚,神色滿是傲氣。

  「回城一看,他娘的!搶來的大車上還真是有不少的好吃喝呢!咱心裡歡喜,給兄弟們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首接送到了大帥府中去!」

  「您,自己沒留嗎?」朱允熥問道。

  老爺子搖搖頭,「弟兄們跟著咱出去廝殺,給一半都給少了。大帥是咱的恩公,又是丈人,大過年的不能不給!」說著,老爺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再說 ,咱和大帥是一家人,給他一半,不也等於咱留了一半嗎?」

  「可大帥還把咱罵了一通,說咱朱重八就想著出風頭,萬一讓官軍追著進了城,大傢伙都死無葬身之地!」老爺子繼續道,「一頓罵,罵得咱抬不起頭來!咱灰溜溜的回了家!」

  「咱心中也有氣,心想著咱拼死拼活的為誰,他娘的咱給他們送去了糧食吃喝,他居然還罵咱?豈有此理!」

  「又過了幾天趕上大年三十,一大早你祖母就去帥府了。」老爺子嘆息一聲,接著開口,「咱在軍營里安撫兄弟們,兄弟們餓呀,餓得眼珠子都紅了。到了晌午,你祖母帶了一個羊頭回來,說大帥給的。」

  「咱那個高興啊,把羊肉砸碎了,燉了一大鍋湯。兄弟們喝得流乾淨,連骨頭嚼了!」老爺子笑著笑著,眼神變了,「可等咱回家的時候,卻看著你祖母,在吃糠!」

  「糠,喂牲口用的!」老爺子眼睛都紅了,「大過年的,咱媳婦吃糠!」

  「是,城裡頭許多當兵的,許多百姓連糠都吃不上。可那是咱的婆娘呀,咱給大帥賣命呢,幫他管著軍隊,幫他安撫人心,幫他打仗廝殺。再說,你祖母是他的干閨女,哪能大過年的,他吃飽飽的,讓你祖母吃糠!」

  老爺子咬著牙,「咱怒氣沖沖的去了,到了帥府,他郭家人正在吃白面!」

  「咱當時就怒了,城裡人吃人,弟兄們腰都首不起來了,你干閨女都吃糠了,你家咋還有白面呢?」

  「當時咱,啥都沒想,就覺得血都衝到天靈蓋了!」

  老爺子繼續說著,「兄弟們給郭家賣命,你們一家人躲起來吃白面?你自己的干閨女上門,求了半天你給了一個羊頭,一袋子糠!」說著,老爺子大笑起來,「就是那羊,還是咱那天晚上冒死出城,給搶回來的!」

  「郭大帥說咱以下犯上!」

  「咱當時都想笑,本來就是造反的,還講他娘的什麼上下?」

  「沒有這麼多人跟著你,你是個鳥毛?」

  朱允熥聽著,開口道,「怪不得他郭家成不了氣候,大夥都在挨餓,他們藏起來吃獨食兒。就算糧食不多,大過年的也應該心腹兄弟都叫道,大夥一起吃一頓!」

  「咱也是這麼想的,養女也好,手下也好,終究是外人。別看他郭大帥坐鎮城中,可他早就謀划好了,一旦城池真的守不住,他就要帶著家眷,帶著手下百十個鐵杆精銳,跑!」

  老爺子又喝口酒,說道,「從那時起,咱也明白一個道理。什麼恩,什麼情,什麼義,都是假的。唯有血親,是真的。爹娘父母,兄弟姊妹,這才是親的!皮平日相安無事時,給你小恩小惠說得好聽,讓你死心塌地。可一旦大難臨頭,誰都只是顧自己。」

  「咱也在心中發誓,這輩子再不能寄人籬下,再不能讓人慣著!不然,自己就算死了,婆娘也過不上好日子。咱給別人打生打死,換來的是自己的婆娘吃糠!人家為了逃跑,暗中養了戰馬,吃得都比人好。」

  「第二年,官軍的統帥賈魯病死在軍中,濠州解圍了!咱帶著二十幾個兄弟出城,單幹!」

  「從那以後,只要逢年過節,家裡有喜慶的事,就一定有這道白切羊頭!」

  「吃它,不是因為喜歡。而是不想忘了,過去受的委屈還有苦!」

  說完,爺倆相對坐著,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老爺子一笑,「扯遠了!」

  朱允熥看著老爺子,拉著對方的大手,「爺爺,您今日來,怕是有話要和孫兒說吧!」

  「你這小子,什麼都瞞不過你!」老爺子大笑,「咱是有些話想說,可咱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信口胡謅些過去的舊事!」

  「您是知道些什麼了嗎?」朱允熥試探的問道。

  「咱知道了!」老爺子沉重的點頭,隨後艱難的咧嘴笑笑,「你不用擔心咱,咱是大風大浪中過來的,一輩子啥沒見過,沒那麼容易被氣病!」說著,嘆息一聲,「再說,咱其實也想開了!」

  「大難臨頭各自飛,自古皇家無父子!」老爺子悵然嘆息,眼角淚花閃動。

  朱允熥默默的心痛,「皇爺爺,您……」

  「前幾日咱去了你爹的墳上,說了半天的話!」老爺子打斷朱允熥,「咱一輩子呀,就是對自家人手軟。總以為天大地大,血親最大。可忘了,子孫後代多是不孝之輩,眼裡只有自己,沒有家!」

  「有些事,越是心軟越是麻煩。與其日後麻煩,不如快刀斬亂麻!」

  朱允熥心中快速思索著,老爺子到底知道了什麼?

  五王聯盟嗎?還是朱棣的小動作,還是其他人的小動作?

  可以肯定的,絕不是呂氏的舊事!

  因為若真是那樣的事,得知自己的嫡長孫還有兒媳婦是被人暗害,老爺子再怎麼堅強,也挺不住。

  也不可能,是秦王被毒死的事!不然,老爺子不會這麼平靜。

  那老爺子,知道的是什麼?

  ~~~

  我欠五張,我知道。

  我現在沒存稿了,今天寫了一天,忽然卡殼了,腦子中有東西,但就是描寫不出來。

  對不住,又欠一張,一共六張。

  我有罪,但是俗話說,愛一個人就要包容。我厚顏無恥,大言不慚,臭不要臉的請大家繼續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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