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這事不對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方才有人光天化日攔路要錢,一村子副渾不吝不怕死的鄉民,首接顛覆認知。
此時,前方路上又倒下兩個女人!
「其中一個是姑娘!」朱允熥皺眉問道,「另一個呢?」
李景隆微微躬身,「另一個是個老嫗,看樣子似乎是娘倆!老嫗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那年輕姑娘也是容貌憔悴似乎站都站不穩。」
說著頓頓,繼續道,「那姑娘看著,倒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你看的倒是真切!」朱允熥笑了笑,「你怎知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呃……」李景隆沉吟一下,開口道,「臣看著那女子挺白凈的,而且身上沒有鄉野女子的潑辣,反而多了幾分柔順!」
朱允熥微微沉思,「走,過去看看!」
下了馬車,行至隊伍最前頭。正如李景隆所說,官路的正中央,一個老嫗倒在一女子的懷裡。老嫗年老,雙目緊閉。那女子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母親,母親你怎麼了?」
朱允熥細細打量,這女子雖然臉上滿是污漬,但好似刻意塗抹的一般,此時淚水一衝,便露出幾分俏麗的容顏。而且,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有幾分臟破,但能分辨出來是頂好的料子。
若在太平時節,也只有中上等人家才能穿得起,尋常百姓之人,難得一見。
「姑娘,怎麼了?」朱允熥隔著幾米,朗聲問道。
那女子快速的擦了下眼淚,微微避頭,低聲道,「回這位公子,奴家家中遭了災,要去周口投親。可能是連日風餐露宿,走到此處家母忽然發病昏厥,生死不知!」說著,又低聲道,「我們不是故意擋住去路,實在是小女子力氣小,抱不動母親!」
一番話楚楚可憐,讓人心中生酸。
朱允熥想想,繼續問道,「你家何處?家中就只有你母女二人?」
「小女子是扶溝人,家中獨女,父親生前是鄉里的秀才,去年故去。今年大水一來,家業頃刻破敗。沒有辦法,只能前去周口投奔表親!」那女子哭道。
這時,解縉在朱允熥身後幽幽道,「哎,大災之年,百姓家破人亡。如此姑娘,流落荒郊野外……哎!」
他話還未說完,突然感覺背上一疼,怒對鐵鉉,「你掐我幹什麼?」
鐵鉉冷冷的看他兩眼,嘴唇動動,看口型分明是閉嘴兩字。
「你姓什麼?周口的表親姓甚名誰?」朱允熥又問道。
「小女子姓王,表親陳濤,家住周口南二路,是開藥房的郎中!」王姓女子哭了聲,忽然抬頭,看著朱允熥等人,「公子,家母連日趕路,水米未進。」說著,似乎極為不好意思的低頭,「敢問,可有水,給家母喝一口!」
朱允熥再看看她,小聲吩咐道,「叫醫官來,去看看!」
皇太孫出行,不單有護軍,隨行人員中還有幾個太醫院的醫官。
隨後,幾個醫官上前把脈,又翻看眼皮舌苔。
「三爺!」一醫官開口道,「沒大礙,是那老婦人餓得昏了過去,休息幾日好好飲食便可康復!」
朱允熥點頭,「嗯,給她們留點乾糧,銀錢,再給囊水!」說完,就轉身迴轉。
李景隆讓人把東西送過去,那王姓女子接過之後微微錯愕,然後首接跪在地上,大聲道。
「這位公子,您是好人!如今大災之年,小女子和母親趕路實在兇險。您發發慈悲,帶我們一塊上路。小女子,叩謝您的大恩大德!」
朱允熥停住腳步,一言不發。
解縉在鐵鉉身後小聲嘀咕,「老鐵,勸勸,留下吧,人家姑娘都這樣了!」
鐵鉉又冷冷的看他,後者懊惱的閉嘴。
朱允熥嘴角掛上幾分笑,背對著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好人?」
「公子儀錶不凡,一看就不是凡人!而且,小女雖然是女流之輩,也是讀過幾本書的,觀公子言行自有一番正氣!」
「留下吧!」朱允熥開口道,「我送你們到周口!」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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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本就難走,又耽誤了許多時候。所以天黑 之前無法到達周口,隊伍只能在野外露宿。
此時己差不多初冬十分,夜風極其冰冷。路邊那些尚有積水的窪地中,水面己經結了些許的冰茬。
隊伍圍成個圓陣,馬車在外,牲口和人居中。陣型微微在一角的縫隙寬些,那是方便一旦有事,馬上就可以上馬出擊。
東宮衛士都是精銳,夜色之中默默吃飯合衣打盹兒,但都豎著耳朵,聽著夜晚呼嘯的風聲。
夜風冷,篝火炙熱。
朱允熥斜靠在一張躺椅上,在火堆邊烤火。
「三爺!」李景隆悄然給朱允熥加了一張毯子,笑道,「夜深了,您去車廂里歇著吧!」
朱允熥隨手用鉤子,捅了下篝火,些許火星飛濺。
「三爺有心事?」李景隆繼續笑著問道。
「也不是什麼心事,就是想想不開!」朱允熥拍拍身邊的凳子,「坐!」
李景隆行禮,挨著朱允熥坐下。
「孤在想,下半晌遇到的那個王家女子!」
李景隆頓時眼珠亂轉,心道,「三爺出京好些日子了,有一個來月。他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莫非.……既然他開口,我要不要成人之美?」
「可這事不好辦呀!一旦傳揚出去,老皇爺暫且不說。太孫妃娘娘那,怕是要落下個壞名聲,得不償失!」
但,他卻想錯了。
「母女二人,荒郊野外,呵呵!」朱允熥笑道,「這可是災年呀!就算是太平時節,天下又有幾個女子,敢獨自帶著母親上路?」
李景隆又想了半天,「你說的是呀,雖說各地都在救災了,但保不齊有些壞種蟊賊。她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模樣那麼好看。獨自上路,不等於是羊入虎口嗎?」
話音一落,坐在朱允熥身後的解縉不樂意了,開口道,「曹國公此言差矣,要不是沒辦法,她一個女子,如何願意拋頭露面。你沒聽她說嗎,家裡遭災了,什麼都沒剩下,這才不得己!嘖嘖,一個女子帶著老娘,多可憐!」
「住嘴!」鐵鉉終於按耐不住,開口呵斥道,「她說甚就是甚?她說是王母娘娘你也信?」
說著,怒道,「咱們這麼一大群人,前邊莊子上的人都敢攔路要錢,豈有這麼白白放她們母女過來的道理?咱們一路上,也見到幾伙暗中窺視的漢子,那些人落單的行商都敢搶,他們母女豈能獨善其身?」
解縉想說些什麼,可想了半晌也不知如何作答。
「你呀!」朱允熥笑道,「世家公子,不通世事。孤問你,既然她父親生前是有功名的人,家裡遭災找到縣衙,那邊會不管嗎?何至於,帶著母親冒這風險?」
李景隆頓時驚醒,「聽您這麼說,臣也覺得有些蹊蹺!」
解縉喃喃道,「可是她一介女流之輩,能有什麼壞心?」
「孤也沒說她是壞心,可就是覺得不盡不實!」朱允熥又捅捅篝火,「人呀,還是多個心眼好!」
這邊正說著話,不遠處警戒的侍衛突然站起身。
「姑娘留步!」
隊伍的核心是朱允熥,那王姓女子被隔在外圍。
「勞煩這位大哥,跟你家公子通稟!」夜色下,她的聲音格外羞澀,「夜風太寒,家母體弱,能不能憐惜則個。給床被子,給家母暖身!」
「不是小女子不知好歹,實在是怕家母熬不過。」說著,她又哭了起來,「小女子命苦,家破人亡唯有母親相依為命。一想到母親的身體,也顧不得麵皮體面不體面,只能慚愧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