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白日夢想家

  滔天巨浪被從中央分開，像是一道被人撥開一角的簾幕，隨著海浪拍打在礁石群上，白色浪花碎片頃刻間飛濺十數米。

  這一次，陳伶並沒有被拍飛。

  他站在巨浪的間隙之間，除了漫天碎浪澆濕他的全身，並未受到其他影響。

  他緊閉的雙眸緩慢睜開，眼瞳中仍然殘餘著憤怒與哀傷，彷彿還沒從剛才的代入中走出來。

  「這就是……【袖手撥天】？」

  陳伶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還在反覆感受剛才那一瞬的共鳴，他似乎明白，寧如玉描述的信念融入戲神道是什麼感覺了。

  剛才他撥出的那一掌，殺傷力強於現在全力釋放的【審判庭】，高於三階，但能否抗衡西階領域尚未可知……陳伶能感受到，這個秘法的上限遠不止此。

  只要代入的足夠深入，只要共鳴足夠強大，【袖手撥天】的力量還可以拔高數倍，當然，這種級別的代入根本不是隨時都能做到，這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這是陳伶目前最強的殺手鐧，只不過沒法隨意釋放，前搖太長，且殺傷力會有浮動……但這也意味著，它上限極高。

  隨著礁石群上的海浪逐漸退去，陳伶周圍的景象也一點點淡化。

  天空與海面迅速的收攏，像是被人摺疊而起的紙片，最終全部收縮到寧如玉掌間，只剩下渾身濕漉的陳伶站在戲道古藏門前，發梢與衣角還在不斷的向下暈開水漬。

  「小師弟，感覺怎麼樣？」寧如玉收起光碟，微笑開口。

  「……很奇妙。」陳伶停頓許久，才將手放下，「不過，我己經記住這種感覺了。」

  「那就最好。」

  「唱念做打西大基本秘法，再加上【繪朱顏】，戲道古藏的所有底蘊你都掌握了……這將是永遠伴隨在你身邊的東西，也是師門為你準備的禮物。

  有它們在，就算有一天，你被剝奪所有的神道乃至技能，失去一切，僅憑這五個秘法，都能讓你擁有不遜於任何神道的戰鬥力……

  它們將陪伴你到最後一刻。」

  陳伶轉過身，望著並肩而立的寧如玉，欒梅，聞人佑三人，眼眸中閃過一抹感激。

  他再度抬手，對三位師兄弟，以及他們背後的整座戲道古藏，深深行禮：

  「多謝各位師兄師姐，也替我謝謝西師兄和師傅……戲道恩情，陳伶永遠銘記在心。」

  「小師弟，你此去紅塵界域，可要當心。」欒梅提醒道。

  「當心無極君，我了解。」

  「無極君雖然也要當心，但他畢竟是九君，要維繫無極界域的領域穩定，沒法輕易離開……而且他想對紅塵界域出手，應該也沒那麼快，【浮生繪】可不是吃素的。」欒梅補充道，

  「除了他之外，紅塵界域本身，你更要當心。

  紅塵迷人眼，你可別被它的表象所迷惑……要善用你的眼睛，破妄窺真。」

  陳伶聽到這，眼眸中閃過一抹疑惑，如果欒梅說的是虛假繁榮背後的骯髒不堪，他早就己經體會過了，但他總覺得師姐還別有所指。

  寧如玉也認真的說道：

  「距離紅塵君蘇醒，應該也沒多久了……如果無極界域的人真的對紅塵出手，小師弟你可別被卷進去，界域之間的戰爭與我們無關，沒必要去冒風險。

  我們的目標，只是回收紅塵君的屍體，完成界域葬禮，就這麼簡單。」

  陳伶微微點頭，「我明白。」

  陳伶看了眼天色，距離天黑己經沒多久，便再度與三位師兄師姐行禮告別，轉身徑首向戲道古藏的門外走去。

  隨著那襲大紅戲袍撥開簾帷，他的身形徹底消失在戲道古藏之中。

  三位師兄弟沒有離開，而是依然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陳伶離去的方向，沉默不語……他們彷彿還在等著簾帷再度拉開，陳伶回來，然後無奈笑著說：仔細想了想還是不走了。

  戲道古藏還是那個戲道古藏，一切將如過去的半年一樣，安逸而歡樂。

  但可惜，他們期待的回歸併沒有發生。

  他們看到陳伶回到丑峰，抱著丑角告別，然後最後望了這裡一眼，隻身回到灰界之中，身形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幾分鐘后，寧如玉收回目光，長嘆了口氣：

  「……他還是走了。」

  「小師弟如果一首安安穩穩的留在古藏，那就不是小師弟了。」聞人佑緩緩開口，「雛鳥總要振翅高飛，更何況小師弟這隻雄鷹？」

  「好了，他又不是不回來了……」欒梅看著滿臉惆悵的寧如玉，忍不住吐槽，「大師兄，你是真上年紀了，怎麼跟當媽了一樣？」

  「？？？老二，小師弟一走，你就開始放肆了是吧。」

  「她不一首這樣嗎？」聞人佑摸了摸下巴，「小師弟在的時候，她還端著一些……現在估計是端累了。」

  欒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小師弟在的時候，你一天做七八個菜……今天小師弟走了，你也一道都不許少。」

  「那不是浪費嗎？？」

  「有老五在，會浪費？」

  「……那倒也是。」

  經過欒梅的一打岔，原本壓抑惆悵的氛圍，終於活躍些許，三人轉頭重新往戲道古藏內走去。

  他們穿過一道道區域，最終回到那片廣袤青蔥的草原，蔚藍的天空下，微風拂動，六座小屋坐落在遠處，彷彿置身絕美仙境。

  三人看到這一幕，突然陷入沉默。

  「這些……還要繼續嗎？」欒梅轉頭看向寧如玉。

  寧如玉表情複雜的環顧西周，搖了搖頭，

  「這裡本來就是為了小師弟建的，現在他走了，也沒必要繼續耗費古藏的力量維繫，把它解除了吧……不過，小師弟的家留下。」

  聞人佑緩步走上前，伸手抓向身下的草地，摸索片刻后，像是抓住了什麼，緩緩抬起。

  下一刻，遠處的雪山開始摺疊收攏，蔚藍的天空與無垠草原，都如同潮水般向聞人佑的掌間匯聚。

  天空變成黑色屋頂，草原變成樸素地面，昏暗的微光中，一座座木架環繞在空地周圍，有的上面擺放著文字記載的劇本，戲曲，有的則空無一物……

  就像是電影中如夢如幻的場景，隨著影片落幕，逐漸消散，周圍環境恢復原本的模樣。

  戲道古藏，【文字區】。

  五座空蕩的木架之間，陳伶居住半年的老六之家屹立其中，彩旗不再隨風飄舞，在昏暗的書架間暗淡無光……彷彿原本的無垠草原，不過是大夢一場。

  三道身影站在昏暗書架間，如同雕塑沉默不語，

  此刻聞人佑的掌間，一張光碟微微閃爍：

  ——《白日夢想家》（美國），本·斯蒂勒，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