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傷
「小乙?」
坐在樓梯前點著煙的許崇國,看到那穿著灰色棉衣的身影回來,當即走上前去,正色問道,
「小乙,你剛才去哪了?」
趙乙尷尬的撓了撓頭,試圖避開許崇國的目光。
許崇國臉色微凝,他抽出趙乙的右手,一柄還沾著土渣的短刀正被握在手中,
「你去殺丁老漢了?」
「我本來……確實是想去的……」
「然後呢?」許崇國壓低了聲音,「他死了?你把屍體埋哪了?被人看到了嗎?」
「丁老漢確實死了……不過不是我殺的。」
許崇國一愣,「那是執法官?」
「不是,是那個姓林的記者,我看到他在巷道里用槍殺了丁老漢。」趙乙回憶起剛才陳伶那漠然的目光,眉頭不自覺的皺起,「我總感覺,這個記者不太對……」
許崇國表情頓時有些古怪,「怎麼又是這個林宴……」
「又?」
「就在你回來之前,韓蒙長官來過一趟了。」許崇國緩緩開口,「他問我們有沒有接受過這個叫林宴的記者的採訪,還問知不知道他住在哪裡……可那個記者住哪裡,我們怎麼知道?」
「韓蒙長官也覺得他有問題?」趙乙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不管怎麼說,韓蒙長官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咱們也能安心生活。」許崇國拍了拍趙乙的肩膀,「下次殺人復仇這種事,就不要再做了,知道嗎?」
趙乙正欲說些什麼,隨著許崇國的手掌拍到肩膀,臉色頓時一白,疼的首咧嘴。
許崇國看到這一幕,立刻收回手掌,「你的傷口還沒好?」
「……沒有。」
「我之前就讓你去醫院看看,怎麼還不去?」
趙乙張了張嘴,苦澀開口,「我們才剛進極光城不久,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薪水也就勉強夠我跟玲兒生活的……哪裡來的錢去醫院?」
許崇國眼眸中閃過一抹無奈,他轉身回屋,片刻后,拿著十幾枚銀幣塞到趙乙手裡。
「下次有困難,記得跟叔說。」許崇國認真的開口,「雖然叔現在也沒找到工作,但從三區逃亡的時候,還是把大部分家當都帶上了的……拿去看病吧,以後你掙錢了再給叔還上。」
「這……」
「拿著,把身體治好了,才有力氣去工作掙錢。」
許崇國二話不說,將錢塞進趙乙懷裡之後,掉頭就走,只留下趙乙獨自站在原地,眼眸中滿是感動。
趙乙不是個喜歡墨跡的人,借了許崇國的錢之後,第一時間就去了醫院,畢竟許崇國說的沒錯,只有治好了身體才能掙錢,現在他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以後還怎麼過日子?
趙乙的選擇是一家極光城內的公立醫院,雖然去的人很多,且設備較為老舊,但好處是價格相對便宜,他掛上當天的最後一個號,推門進入診室中。
「哪裡不舒服?」醫生合起病曆本問道。
「背上有個傷,這麼多天了一首沒好。」
「把衣服脫了我看看。」
隨著趙乙將上衣脫下,露出那道深刻見骨的鞭撻痕迹,醫生頓時瞪大了眼睛,眼眸中滿是錯愕。
「你……」醫生輕輕伸出手,碰了一下趙乙的傷口,疼的趙乙差點沒當場跳起來,「你是前幾天從三區過來的倖存者吧?」
「你怎麼知道?」
「災厄留下的傷口,我們治不了。」
醫生搖了搖頭,開始在病曆本上書寫起來,「而且你的傷己經惡化到內臟,根本無法祛除……你的年紀似乎不大,應該還沒結婚生孩子吧?家裡的父母來了嗎?我跟他們交代一下……」
趙乙呆在原地。
「醫生……我治不好了?」
醫生沒有正面回答,但他的神情己經說明一切。
趙乙臉色蒼白無比,他好不容易借到錢,想儘快治好自己,卻沒想到最後只等來這個結果……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問道:
「醫生,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姓楚的醫生?我朋友說他很厲害,要不我再去問問他?」
「姓楚?你是說那位楚神醫?」醫生長嘆一口氣,「以你現在的情況,就算是那位多半也回天乏術……算了,我把他醫館的位置告訴你,你自己去碰碰運氣吧。」
說完,醫生想了想,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表格遞給趙乙。
「這是什麼?」
「自願參加人體實驗的報名表,如果你最後還是沒有希望,也可以考慮把自己上交極光城……至少你走之後,家裡人還能拿到一筆非常豐厚的撫恤金。」
趙乙怔怔的看著這張表格,大腦己經一片空白,他將其隨手塞入口袋,便僵硬的轉身離開。
冰冷蒼白的走廊之上,一眾病患排著隊等待問診,趙乙宛若雕塑般站在連綿不絕的咳嗽與呻吟聲之間,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低頭看向手中的醫館地址……
那是他人生最後的希望。
……
黃昏時分。
陳伶推開報社的大門,準時下班。
雖然規定的下班時間是這個點,但現在大部分人還在報社裡加班,畢竟現在整個極光城就《極光日報》的體量最大,想在這裡混的出人頭地,只能彼此內卷……
而陳伶,明顯不會被「卷」入其中。
一方面記者身份只是他為了調查情報選擇的馬甲,也不想混成什麼高管,沒必要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另一方面,作為任職沒幾天便出過兩個大新聞的「新星記者」,他也有拒絕內卷的資本。
不過令陳伶有些意外的是,自從韓蒙案件結束后,文仕林就沒在報社裡出現過,也沒帶他去進行什麼採訪調查,自己一個人不知在忙些什麼。
陳伶行走在街道上,餘光突然在前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眼眸微微眯起……
趙乙?
只見趙乙還是穿著那身灰色棉衣,手裡拿著一張紙條,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不過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陳伶思索片刻,沒有就這麼離開,而是遠遠的綴在趙乙的身後,想看看他究竟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