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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番外(06)

  【15.納涼】

  夏天到了。持續高溫,混雜著煙塵的熱浪滾滾。

  談宴西動興,帶周彌去一個地方。

  那是老爺子在遺囑里留給他的那間老房子。

  他甚少過去,出於惻隱之心,此前照顧老爺子的保姆,他沒有將其解僱,讓她繼續住在這兒,經常料理打掃。

  盛夏時分,那附近整一片都是濃蔭匝地,院子里的棗樹枝繁葉茂。

  一推開門,便覺得裡面涼意森森。

  周彌第一回來這兒,進去之時,不由得感嘆了一聲,真是個納涼的好地方。

  聽見動靜,那保姆迎出來,見是他們過來,很是驚訝,又趕緊準備端茶倒水地招待。談宴西讓她先不用忙這些,出門買些水果回來吧。

  談宴西牽著周彌到棗樹下的石桌旁坐下,葉間篩落的點點光斑投在石桌上,像水波一樣微微蕩漾。

  沒一會兒,保姆回來了,提了一個西瓜,些許荔枝,些許草莓。

  沒讓保姆代勞,談宴西挽了衣袖走到井邊,搖動著井軲轆,打了一桶水,倒在一隻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搪瓷盆里。

  周彌自發過來幫忙,兩人就蹲在樹蔭底下,清洗水果。

  手伸進去,只覺得這井水涼津津的,周彌問:「能直接喝嗎?」

  談宴西笑說:「你嘗一口應該沒事兒。我小時候喝過。」

  周彌便伸手,從木桶里舀了一捧水,嘗了嘗,點頭,「有點甜。」

  北城經過幾十年的大修大建,難得這井的地下水脈還沒被挖斷。

  兩人將水果表皮清洗乾淨了,再放進木桶里,吊回井裡鎮著,且等上一兩個小時。

  再回到石桌那兒坐下,保姆端了一壺冰鎮檸檬水和一盤瓜子過來。

  談宴西不磕瓜子,周彌剝好了送到他嘴邊,他卻又來者不拒。

  周彌剝了好一會兒,笑著打一下他的手背,什麼老爺脾氣!

  談宴西便抓了一把在手裡,剝了喂她,換他來伺候她,總可以了吧?

  周彌也不甚稀罕,嗑瓜子的精髓就在這個「磕」字,不然不如直接買瓜子仁來吃得了。

  涼蔭底下,風停的時候,偶爾也有微薰的薄薄熱浪,紗簾似地往人臉上一撲,又退遠去。

  周彌問談宴西,小時候常來這兒納涼嗎?

  不常來。談宴西告訴她,曾經有一陣,大抵是他五六歲的時候,尹含玉想試著叫他跟老爺子搞好關係,就帶他到這兒來,裝模作樣地說要去趟醫院,把他放在這兒,請爺爺照看會兒。

  老爺子反正無可無不可,自己在書房裡頭看書,只叫談宴西在院子里待著,自己跟堂姐和兄長玩。

  談宴西與談騫北年齡原本就差了十來歲,跟談文華那就差得更多,那兩人已是大孩子,跟他一個六歲的小孩兒,玩得了什麼。

  他倆自顧自地,切西瓜吃水果,聊些學校里的事情,亦或是世交的圈子裡,那些同輩之人的動向。

  他基本只能對他們聊的話題一知半解,本能促使他根本沒去湊他們的熱鬧,就坐在這兒,這石凳上,不遠不近地望著他倆。被忽略的直觀感受十分清晰。

  再有,各種時節年關,也要到這兒來。

  老爺子最重視所謂的闔家團圓,誰要是缺了席,保管討得一頓罵。

  他比同齡人早慧,本能不喜這些所謂的團圓場合,因為尹含玉在這氛圍裡頭,尷尬極了,多數時候一句話也插不上,只顧唯唯諾諾賠笑。而她在聚會上受的委屈,轉頭就要成倍地撒在他頭上。

  所以,拿到了這房子,他也不知該怎麼處置。

  原本,談文華和談騫北爭得來勁,送給他們其中一人,做個順水人情,是最穩當的安排。

  可他就是偏不。

  談宴西說:「瀰瀰。這方面我睚眥必報得很。」

  周彌笑說:「天蠍座的表示你做得對。」

  至於,老爺子為什麼最後會把這房子留給他,他至今沒個定論。老爺子在這兒住了一輩子,結婚、生孩,都是在這屋子裡,這麼重要的一處地方,卻交給他一個親緣最淺薄的幺孫。

  他只能猜測,是不是老爺子算準了他后招的后招,所以拿這一招懷柔呢?好叫他,無論如何,還是念著自己是談家人。

  周彌說:「我有一個想法。如果是我,這是我的婚房,有我一輩子的記憶,我也不會願意將其交給鷸蚌相爭的任意一方。我寧願給置身事外的第三人,至少,沒什麼利益算計。而且,目前的結果看來,你沒動這房子,讓它維持原樣地保留下來了。老爺子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談宴西聞言思索片刻,笑說:「不無道理。瀰瀰,你看,這就是你我的區別。你總傾向將人設想得更善良。」

  周彌玩笑說:「那畢竟,現在是在老爺子的地盤呢。」

  閑聊著,日頭西斜了幾分。

  井裡的水果也鎮得差不多了。

  談宴西叫保姆送了水果刀過來,將西瓜剖開,切牙。

  周彌那頭,將荔枝和草莓撿了出來,裝進透明玻璃的碗里。

  她拿了一粒草莓,遞到談宴西嘴邊,談宴西張嘴咬住了。

  而周彌這時候想到了頂久遠的一樁前塵往事,笑說:「對了,那天晚上,給你的那一袋子草莓你最後怎麼處理了?扔了,還是吃了?」

  談宴西神情霎時難看極了,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極其明顯的警告意味。

  周彌從來也沒怕過他,偏要繼續:「如果扔了那就可惜了,專門買的丹東紅顏呢,一斤可貴了。」

  談宴西撿了一顆草莓就往她嘴裡塞,「論睚眥必報,那我確實甘拜下風。」

  周彌一口咬住草莓,笑說:「承讓。」

  ――

  【16.病態的痴迷】

  一直跟著衛丞的那男小生叫褚熠,正經的科班出身,先演電視劇后演電影,演技雖尚有可打磨之處,但已得業內認可。

  褚熠要給周彌就職的時尚雜誌的電子刊,拍開年封面,順便還有個獨家採訪。這事兒有部分的內容歸周彌統籌。

  那頭,衛丞就在微信上拜託她:到時候人過去了,請周老師幫忙照顧一下。

  周彌笑說,就褚熠的實績和後台放在那兒,誰敢怠慢他?

  周彌早聽說了,衛丞他們的那圈子更亂,但難得的,她跟談宴西都分了又合地這麼折騰了一道,衛丞跟褚熠這麼些年卻一直好端端的。

  談宴西告訴她,那是沒早幾年認識衛丞,不然他身邊的人跟走馬燈似的,攥起來夠湊一部《水滸傳》的班底了。

  周彌就笑問他:「那早些年,談公子呢?」

  談宴西笑說:「這問題你叫我怎麼答?左右最後還是惹得你自己不高興。」

  周彌:「哼。」

  褚熠人挺有禮貌,正當紅卻也沒一點架子,拍攝和採訪過程都順利得很。

  那採訪提綱是周彌親自定的框架,挖掘出了褚熠更深層而不為人知的一面,他本人、他粉絲都好評如潮。

  衛丞這人,時常架勢擺得比談宴西還多,為感謝周彌的「照顧」,請她吃飯,並附贈給她一則逸聞。

  他打賭她沒聽過。

  這天,周彌跟衛丞吃飯回到家,談宴西也正應酬回來。

  周彌對談宴西身上的味道熟悉得很,因此靠近時,一下子便嗅出來,他衣服上有陌生的、不甚明顯的香水味。

  談宴西見周彌湊攏,抓住了他的衣領一陣猛嗅,笑了,也不解釋,故意有點想看戲的意思。

  周彌語氣涼涼:「這香水花香味這麼重,還這麼刺鼻,似乎不怎麼高級。談總現在是變口味了?」

  談宴西笑說:「是嗎?鼻子這麼靈?」

  周彌不高興搭理他,轉身徑直往裡走,一面微微側著頭,去摘耳垂上的耳飾。

  談宴西跟過去,「你怎麼不問問,怎麼來的?」

  「我問什麼,反正左右最後是我不高興咯。」她拿他的話反擊回去。

  談宴西噎了一下。

  一直進了衣帽間,周彌反正不想理人架勢,她把摘下的耳飾往首飾抽里一放,轉身進浴室去卸妝洗臉。

  談宴西跟過去,伸手,將她手腕一捉,從背後將她一把抱住,笑意沉沉地問:「生氣了?」

  「沒有。」

  「就是生氣了。我看你醋得很。」

  「都說了沒有。」

  「今天跟一個搞地產的老闆談生意,他這人喜好低俗,訂的那場子里有幾個女的陪同。衣服上味道是包廂里待久了熏的。」

  「真不是誰坐你腿上喂酒蹭的?」

  談宴西往鏡子里看一眼,她化了淡妝,一整天過去少許的脫妝,眼尾微微上挑,說著話,從鏡子里瞪他的時候,卻反而有另一種說不出的,靡靡之感。

  他笑了一聲,手立即不大老實了,順著她身上這條羊絨裙往下滑,極具暗示意味地停在大-腿處,聲音貼著她耳朵,純粹的調-情:「……這幾年,不只有你坐我腿嗎?不止坐我腿上,還坐……」

  周彌沒忍住地勾了勾嘴角,「閉嘴!」

  談宴西向她解釋:「真的,瀰瀰,那老闆非往我這兒塞人,我說,我一已婚人士,該守的規矩得守。先前,關於我的那些傳言,您也聽到了,我把我夫人追到手不容易,諸位成全,別再叫我節外生枝了。」

  「你以為我信你。」

  「那不如,你現在親自動手,檢查檢查,別人碰過我沒有……」他笑聲有幾分啞,低沉極了,抓她的手,往他褲子皮帶的下方去。

  「你別鬧,我還沒卸妝。」

  談宴西不管她,扳她的頭轉過來,直接去咬她口紅未卸的嘴唇。

  ……

  浴室里做完的鋪墊,回到床上去繼續。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這一出插曲助興,兩人都情動得很。

  周彌尚且維持最後的理智,催促他,做保護措施,談宴西請求,也都結婚兩年了,就這一次,讓他就在裡面罷。

  周彌很堅持,她還沒準備好。

  談宴西還是尊重她,妥協了。

  結束之後,周彌去清洗,然後拿了談宴西那一身脂粉味的衣服,塞進洗衣機里,也不管那手工的襯衫,價格昂貴,根本不能機洗。談宴西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周彌:「洗壞算了,正好扔掉!」

  談宴西哈哈大笑,摟她進懷裡,「還說不吃醋呢?」

  兩人重回到床上,周彌告訴他,這次她願意信他,是因為他平時成績不錯。但老這麼打擦邊球,信用分也會扣光的。

  談宴西問:「什麼平時成績?」

  周彌告訴他,今天她跟衛丞去吃飯,衛丞跟她提起一樁「逸聞」。

  這逸聞,發生於談宴西以退為進,讓位給談文華,半真半假地做個鬥雞走狗的紈絝公子哥那一陣。

  他那時候時常在衛丞那兒打牌,時常也會有些圈裡的女孩兒在那邊玩。

  甭管什麼途徑得來的,那些女孩兒消息靈通得很,知道談公子退了婚,身旁暫時也沒別的伴。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談宴西煩得很,全都打發走了,叫她們離遠點,別惹他不高興了,乾脆讓她們都混不成這圈。

  有一次,他在衛丞那兒喝得半醉。

  打牌的時候,衛丞的一個女性朋友,帶了她堂妹過來玩。

  挺安靜斯文一姑娘,也挺拘謹,全程挨姐姐坐著,也不吱聲。

  直到牌桌上有人問她,叫什麼名字。

  她才低聲說了句:「周茗。」

  談宴西當下就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姑娘的堂姐十分機警,後來,凡是給談宴西做牌搭子,她都會把周茗帶過來。

  持續了約有三周多的時間。

  有一次,談宴西打完牌回家去,周茗追過去了,問談宴西,能不能送她一程。

  說得磕磕巴巴的,也不敢看談宴西。

  談宴西只看著她,難得一回多管閑事的勸誡,叫她還是好好在學校讀書,往後找個正經工作。雙腿既然還在干岸上,又何必要往深水裡跳?

  周茗羞愧又難堪,強撐著,問他一句,「談公子覺得我不好嗎?」

  談宴西語氣挺平淡:「你好與不好,跟我沒關係。我已經答應了一個人,往後,不會再有別的人了。」

  最後,他替她叫了一輛車,讓那車送她回去。

  後來,這叫周茗的姑娘也就沒再來過了。

  周彌笑著,此時跟談宴西求證:「有這麼一回事嗎?」

  談宴西歪靠著床頭,眼睛要合不合地,「……不記得了。」

  「裝傻沒用,衛丞全看見了。」

  談宴西說她,還是小姑娘思維,才會覺得這種行為受用。

  周彌了解他,他只不過覺得不好意思,不想承認呢,「是啊。三千弱水飲一瓢,我就是俗人,我為什麼不受用?」

  談宴西笑了,「早知你吃這一套,去巴黎找你複合那會兒,我就告訴你了,省得你糾結這麼長時間。」

  周彌卻說:「那不行的。由你自己說出來,味道就變了,就是自我標榜。」

  「……」談宴西有兩分的無語。

  呵,女人。

  聊過這話題,談宴西還有正事問她,「瀰瀰,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是沒給你安全感?」

  周彌疑惑,「怎麼這麼說?」

  談宴西正色地向她求問,為什麼她好像始終很排斥生孩子這事兒。

  或者,換一種問法,需要他做些什麼,她才覺得是準備好了。

  周彌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我說,我主要是為了一個很自私的理由。」

  「什麼理由?你先說?」

  周彌實難啟齒,半刻,將腦袋往被子里一蒙,方才出聲,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想獨佔你。不想讓任何人分走你的注意力。小孩也不行。」

  談宴西著實愣了一下。

  預設了好幾種可能,萬萬沒想到。

  她少見的,偶爾流露,卻每每叫他有必死覺悟的,她對他的一種,幾分病態的痴迷。

  談宴西沒有出聲。

  言語是多餘的。

  這時候將被子一掀,也躲進去,一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頓一下,低頭便吻下去。

  很快彼此都有缺氧感,卻也不肯放開。

  直到實在覺得窒息,周彌才將談宴西推開,探出頭去大口地呼吸。

  他手臂緊跟著伸過來,將她一摟,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笑說:「瀰瀰不願意生,那就暫時不生。但我向你保證,無論什麼情況,你在我這兒,永遠是第一位的。」

  「但是,你想要是不是?」

  談宴西很坦誠:「我也不年輕了。」

  周彌思索片刻,「我也沒有這麼排斥這件事。但是,現在這個狀況肯定是不行的。你要先戒煙。以後去應酬,也不能喝酒。」

  「都聽你的。」

  周彌卻瞪了他一眼,「你看,你才說的我是第一位的。我一直叫你戒煙,你卻不肯。為了孩子,立即就肯了……」

  談宴西笑出聲。

  他覺得,他要被她給玩死了。

  談宴西這時候忽地坐起身來,卻是去拿床頭柜上的煙和打火機。

  周彌:「……你?」

  談宴西點燃一支,抽了一口,轉過頭來,笑說:「你什麼時候叫我戒了?你不是挺喜歡嗎?」

  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談宴西將她下巴一掐,徑直地吻過去。

  苦澀的煙草味,嗆得她咳嗽了一下。

  談宴西卻不放開她,這吻更深:「……這是最後一支,以後就戒了。瀰瀰,你幫我記得這味道。」

  周彌什麼也沒說。

  主動回應,索取更多。

  他說得沒錯。

  她就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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