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指點迷津
這廂,言燼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後言燼沉默了。
他靜靜地坐在老祖身邊,有些愁眉緊鎖地望著清澈湖泊里那游來游去,自由自在的魚兒。
看起來很是心不在焉。
老祖笑了聲。
接著他動了動魚竿,然後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這麼怕你師尊嗎?」
言燼拿了顆地上的鵝卵石,沉聲道:「沒有。」
老祖眉心一動,接著放下魚竿拍了拍土,道:「既如此,你出來也很久了,祖父先送你回去。」
「啊?」
言燼有些猝不及防。
他下意識抓住了老祖的衣襟,薄唇微動道:「我……我還是在這裡先呆會,不急。」
老祖眯起了眼睛。
言燼的薄唇逐漸抿成了一條線,他泄氣道:「好吧,確實有一點怕。」
老祖頓時笑出了聲。
言燼難得有些窘促,但想到對方乃是比自己大六千多壽元的長輩。
丟臉就丟臉吧。
看著老祖重新坐下並悠閑拿起魚竿,言燼望了他一眼,猶豫良久后才道:「祖父,您……」
老祖瞅著欲言又止的言燼,揚了揚唇道:「你是想讓祖父幫你?」
言燼點了點頭。
其實以言燼的性格不是那種喜歡求助於別人的。
更何況才剛剛認親,他沒那麼大臉。
但老祖給他感覺太溫暖了。
溫和的就像是他的親祖父一般,那種感覺讓言燼壓根升不起半點戒備的心思。
除了面對師尊以外,他對別人還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所以言燼也不再客氣了。
索性把自己的苦惱和難受全都展現了出來。
老祖笑得很開懷。
他平生沒什麼喜歡做的事,最喜歡的就是逗弄小輩,尤其像是言燼這種一本正經的小娃娃。
看著他在自己面前破功,老祖眼底笑意愈發深。
但畢竟是小孫子第一次跟自己求助,所以老祖還是比較重視的。
於是他回答道:「這件事祖父也愛莫能助。」
言燼:「……」
他薄唇動了又動,最終言燼還是沒再說什麼,只是垂著頭重新望向了水面,周身充斥著一股低落的喪氣。
其實言燼並不怕受到他師尊的罰。
他怕的是師尊會生氣。
言燼不想再讓師尊為了他而難過傷心,哪怕一次都不想。
老祖摸了摸言燼的頭,道:「早知如此,為何當初要這麼做?」心魔誓乃是死局中的死局。
言燼既然敢下心魔誓,就代表他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打算。
這讓老祖眼中閃過一絲微微的嘆息。
言燼攥著手中的鵝卵石,道:「我……」
老祖幽嘆道:「燼兒,你可知世間萬物都有它自己的運行法則?」
言燼疑惑。
他自然明白,但是不知道祖父為何會忽然說起這個。
「天之道,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老祖慢悠悠道。
這句話的意思是天道在於平衡。
力量太強就會壓制你,太弱的就會適當給予你一些力量。
這是天道運行法則。
沒等聽得有些茫然的言燼開口,老祖便繼續道:「就算不是你,也註定有此一劫,你可明白?」
言燼頓時心口一震。
他瞳孔睜大看著眼前的老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老祖的話沒說太明白,但言燼卻聽出了他那意有所指的含義。
歸元宗太過強盛了。
或者說歸元宗在修真界屹立了幾萬年,這個時間太久了,所以那場劫難是歸元宗命中注定的一劫。就算沒有言燼,也會有其他劫。
「您……」言燼懵逼地看著老祖。
此時他腦子已經完全懵了,整個人都方寸大亂。
老祖看著傻眼的言燼,並沒有出言解釋。
他其實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他乃大乘後期,還是在冥冥中捕捉到了一點不對勁。這也是老祖最終決定插手的原因,到了他這種修為,遇到這種玄之又玄的感應是非常鄭重的。
儘管他總感覺抓住了什麼,但卻似乎又沒搞明白。
處於似懂非懂之間。
不過在聽到了剛剛言燼說的那些斷斷續續的話,老祖似乎明悟到了什麼。
但天機玄妙。
處於似解非解,不去深想才是最好。
他也只能幫到小孫子這了。
言燼此時也已經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他看著老祖,整個人顯得有些發愣。
「燼兒,一味躲避並不是解決之法。」老祖忽然道。
言燼微凝。
老祖看著言燼,繼續道:「刻意的放下有時並不是真的放下,那叫壓制。而有時不放卻亦是放下,去面對它,順其自然才是你所修的自然之道。」
言燼睫毛顫了顫。
老祖望著他,道:「你可懂?」
言燼一時間彷彿從老祖的那雙眼眸里看到了什麼,言燼霎那間感覺腦袋一陣劇痛。
過往的一切在他腦海里不斷浮現。
全部都是言燼自重生以來刻意壓在心底的那些記憶,不管是前世關於師尊的,還是關於斷圯的。
老祖那兩句話也不斷在言燼的腦海里迴旋。
言燼的眼睛閃過了諸多複雜情緒。最終他驟然一頓,仿若撥雲見日一般忽然抬頭望向了老祖,動了動唇道:「我……我好像明白您的意思了。」
一直以來的困頓,迷茫還有痛苦彷彿頃刻間消失。
眼前的一切彷彿也變得清明起來。
老祖看著言燼的表情變化,暗嘆這孩子果真天資聰穎,一點就透。
「既然是師兄之情,那便是師兄之情。並不是有一點越界便是動心,你可清楚?」老祖虛虛實實地說道。
言燼嚴肅地點了點頭。
這個小表情讓老祖差點笑出了聲。
他其實是想告訴言燼,你只要內心認定了你對斷圯是師兄弟之情,那麼便是師兄弟之情。言燼之所以之前被心魔誓懲罰,那是因為他習慣性以為自己又動心了。
但其實可以轉換個想法。
就算你心情起伏再大,只要在心裡認死了那是師兄弟之情,那麼心魔誓也會分辨不出是否動心。
算是一種欺騙手法。
否則心魔誓一遍遍的觸發損害神魂和身體,屆時若真的被活活疼死了,那就徹底沒救了。
既然他下的心魔誓和死後有關。
那麼就不能死。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騙過心魔誓時不時的懲罰,總不能每見斷圯一面都要觸發心魔誓。
但因為老祖說話是說一半留一半,所以言燼理解到了別的地方。
他對著老祖認真道:「我明白了。」
看著言燼的表情,老祖有心想問你明白什麼了?
但隨之他搖了搖頭。
罷了。
順其自然吧。
之後的言燼就顯得輕鬆了許多,一直從未舒展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老祖握著魚竿的手頓了下。
他意識到糟糕了。
但觀言燼似乎命線沒有往更之前的死路而去,老祖頓了頓后還是沒說什麼,只嘆了口氣。
唉。
看他造化吧。
之後言燼又待在老祖這裡好幾天,也逐漸對這裡的一切都熟悉了。
甚至偶爾還拿著樹枝當劍練。
可能是心情釋然的緣故,不像之前那般被所有情緒牢牢捆住。所以才短短几天,言燼便有了突破金丹中期的徵兆。
只是因為現在還未歸體,暫時不能突破。
但等他歸體應該就差不多了。
這天,老祖依舊悠閑地在湖邊釣魚。
言燼則拿著樹枝練。
老祖等他停了下來后才愜意道:「行了,別賴在祖父這了,出去吧。」
言燼抿了抿唇。
老祖瞥了他一眼,然後輕笑道:「別以為祖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別想了,你爹那個性子太犟,祖父也管不住,沒辦法讓他替你保密。」
言燼頓了頓。
老祖繼續悠悠道:「你可以私下去求他。」
言燼的心魔誓雖然謹慎,但只要渡劫頂峰期以上的大能就一眼可以看得出來。
這也是言燼一直遲遲不出去的原因。
他在想這該怎麼解決。
他害怕師尊知道。
「我……」言燼臉色來來回回變化,最終只閉了閉眼,沉重道:「我再想想。」
老祖笑了笑,沒再管他。
但轉而老祖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對著言燼說道:「對了,帶著你的本命劍走。」
言燼微愣:「本命劍?」
老祖微抬了下手,下一秒言燼就看到左邊森林處赫然出現了一顆參天大樹,看樣子至少有萬年以上的樹齡了。
大樹枝繁葉茂,而在枝葉上則掛著十幾顆漂亮的果子。
那些果子各個晶瑩剔透。
如同一個個小葫蘆。
聖靈果?
言燼有些訝然。
沒等言燼去想修真界傳說中的聖靈樹竟然是在這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白茸茸的小獸掛在其中一顆聖靈果上。
而那小東西正是他的攣冰。
此時攣冰正前肢緊緊抱著聖靈果不撒手,小耳朵時不時地動一下。
聖靈樹的枝葉輕輕甩了甩。
攣冰就跟盪鞦韆似的,死也不下來。
言燼:「……」
言燼有些尷尬,他輕咳了一聲,道:「攣冰。」
聽到主人聲音的攣冰動了動小腦袋,它在看到是主人時頓時十分驚喜,不過爪子還是死抱著聖靈果不撒手。
「下來。」言燼沉聲道。
攣冰扁了扁嘴,若是之前它可能會害怕主人不開心從而依依不捨下來。
但這次……
攣冰的小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攥著聖靈果更緊了些。
假裝沒聽見。
「攣冰。」
攣冰不動,就是趴在聖靈果上。
這幾天攣冰就一直在這沒下來,哪怕樹枝怎麼搖它也不管。它的小腦袋貼著聖靈果,一臉開心。
就在言燼想著要不要上去抓攣冰下來的時候。
聖靈果樹似是發出了一聲輕嘆。
下一秒攣冰抱著的那個果子忽然掉在了地上。
攣冰先是一懵。
似是沒明白它掰了好幾天都沒掰下來的果子怎麼就突然掉下來了。
但攣冰還是一臉的高興。
它抱著果子就『噠噠噠』地朝著言燼而來,仿若獻寶似的讓主人看。
言燼沉默。
老祖其實也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聖靈果樹竟然主動掉下果子送給別人了,雖然看樣子是因為被磨得沒辦法。
但這也夠罕見了。
因為聖靈果樹從結果到現在,從未主動給過任何人。
就在言燼要把聖靈果拿過來還給祖父的時候,老祖忽然開口了:「拿著吧。」
言燼下意識便想拒絕。
因為聖靈果這種東西有些太過貴重了,他不能要。
但老祖卻擺了擺手,道:「這是聖靈果樹自願給的,拿著吧。」
這種靈物其實老祖若真想要也有辦法取。
但他沒有。
因為老祖認為世間一切都有定數。哪怕他大兒子比小兒子大這麼多,但是修為卻卡在了渡劫初期,他也沒有管。
順其自然,生死亦是。
可現在聖靈果樹既然把聖靈果給了言燼的本命劍,那麼這也代表也是命中注定的。
言燼見祖父堅持,而攣冰也警惕地抱著聖靈果不撒手。
於是無奈道:「那就多謝祖父了。」
老祖心情很好地道:「行了,回去吧,若以後想找祖父便用你的靈力注入玉佩里。」
「是。」
言燼點了點頭,他剛想再說句什麼就感覺眼前一黑。
然後瞬間消失在了這個仙境里。
與此同時被古家主用渡劫期法陣強行鎖在他自己院子里的斷圯也感應到了什麼。
他拿起手中長棲再度狠狠一劍衝去。
這一劍裹挾著雷霆之勢。
院落的法陣顯然有些撐不住,就在法陣要破開的時候,斷圯忽然眼前一黑。
等他再出現的時候就到了一個類似於仙境的地方。
斷圯有些茫然。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現在這。
他皺了皺眉,沉默了片刻后他繼續拿起長棲便一劍劈了過去。
斷圯已經感應到了師兄蘇醒的波動。
他要去找他。
於是老祖把魚放下了后,回來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他的森林被砍禿了一部分,左邊靈峰的一角有些顫顫巍巍要掉不掉。周圍遍地狼藉,彷彿被賊人劫掠過一般,完全不似之前的美景。
遍地都是裂痕。
老祖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
他原本是想著命定的孫兒他見過了,也見見命定的徒孫。
看看夙兒收的徒弟。
哪成想他一進來就給了自己這麼大一個驚喜。
他看了看自己左邊靈峰被攔腰砍斷的程度,眼眸頓時更加深了一些。
很好。
當年夙兒劈了他右邊靈峰,這個小崽子劈了他左邊的。
老祖手虛抓了下。
下一秒斷圯就被他扔到了左邊靈峰那,老祖聲音幽冷:「補,補不好就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