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死兩忘
「所以，你便報復於我。」凌微看著清虛道。
當年那句話說的時候，凌微與清虛之間還是普通師兄弟。
凌微那時一直偷偷關注著清虛。
而那天清虛把他自己的家族全部滅了，手段之殘忍狠辣讓整個修真界都為之側目。
要知道清虛的家族也是一個不小的修真世家。
當時其他自詡正道的宗門都要上門來殺了清虛，畢竟此舉在正道過界了，而且聞所未聞。
最後是清虛的師尊，當年的歸元宗宗主極力保住了他。
凌微當時也讓自己家族幫了一下。
只是殺血親比起殺別人終究是天罰更甚，所以他才攔住了清虛，當著他面說了那句話。
當時清虛只冷笑了一聲。
自此他們之間便再沒有任何接觸了。
直到……
凌微閉了閉眼，然後勉強開口道：「包括分籍那天說的那些話，也是你在報復我。」
清虛慢慢轉過了身，好一會後才道：「是。」
「全部都是嗎？」凌微道。
清虛這次沒說話，但是手指卻微微地緊了起來。
凌微緩緩啟唇：「原來如此。」
清虛依舊沒有開口，只是閉著眼不答。
不知過了多久，凌微才繼續開口道：「我從未覺得你心狠手辣，我知這是你處事方式，我只是想…你能看看我。」
「你的眼裡有你師尊，宗門，所有的師兄弟們。從始至終你的目光都未曾在我凌微身上停留一分，怕是小師弟在你心裡都比我更重些吧。」
小師弟便是現在的萬靈峰峰主。
凌微垂眸拿起已經冷掉的茶碗，仿若是要掩飾眸子里控制不住的悲愴。
聽到身後凌微的話，清虛的眼眸閃過了些許掙扎。
他那時的確很少看凌微。
那是因為四目相對見他總會想起凌微當年說的話，覺得自己滿手血腥。尤其是在一直修身潔行的凌微面前，他便更加覺得自己骯髒無比。
可他沒有辦法，他要保護自己。
他不像是凌微以及其他的師兄弟們，他們都有自己家族父母的保護。
可他沒有。
「這兩千年裡我其實出去過，我看到你收了一徒弟，你在很認真地給他做著字帖。」說到這凌微放下了茶碗，平靜道：「你的絕情……從來就只對我一人。」
氣氛逐漸又靜了下來。
清虛眼眸顫了下，然後微聲道：「所以，我們原本就不合適的，凌微。」
凌微的手指一凝。
清虛繼續道：「今日便把一切都結束吧。」
這句話讓凌微的心口狠狠刺痛了下。
他沒有回答，而是聲音嘶啞道：「當年為什麼要與我分籍？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清虛微頓。
凌微繼續逼問：「告訴我。」
清虛道尊沉默了半晌，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當年清虛其實根本沒想過跟凌微合籍。
那時候凌微甚少與他說話，哪怕是自己主動跟他搭話，他也是抿著唇眼神遊移不看自己。
清虛以為他是不屑與自己為伍。
畢竟他之前說過那些話。
但他知道以自己受損的靈根，根本沒辦法突破元嬰期到達化神，所以他只能是厚著臉皮硬生生湊了上去。
之後和凌微熟稔了些后他便想著找個時間把他辦了。
但凌微十分保守固執。
比如有次秘境歷練他們中了某種毒，需要雙修才能解毒。
清虛本以為凌微會同意。
結果他硬是耗費靈力，強忍著痛苦也絕不越雷池一步。
還一臉淡漠地告訴自己他不會在合籍前與別人發生關係，哪怕是死。
最後更是直接把他打暈了。
等清虛醒來后凌微則還一臉淡定地坐在那不動。
於是清虛沒轍了。
過了一段時間后他詢問凌微是否願意與他合籍結為道侶。
當時他沒想過凌微會答應。
因為他一直以為凌微是看不上他的，他只是最後再掙扎一下。
不行就算了。
誰成想凌微當時竟然答應了。
而他這一答應就換成當時的清虛騎虎難下了，所以就這麼順理成章地合了籍。
儘管洞房那天的體位讓他吃了大虧。
但想到是自己對不起他，所以清虛也就默認了。
他知道凌微性情純凈。
所以他想著合籍一兩年左右就找個由頭分籍，那時也容易接受一些。畢竟就算不考慮這個，凌微身後修真世家古家也需要他掂量掂量。
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身體會率先支撐不住。
因為年幼遭受過很多傷害。
所以清虛本能地防備別人，只要晚上有人與他同一房間他都會精神高度戒備，除了教養他長大的師尊以外。
所以合籍后整整一個月清虛是沒睡的。
他總擔心自己放鬆戒備后凌微會和別人一樣對他出手，所以稍稍淺眠便會驚醒。
最後他撐不住了。
雖然修鍊時一月不睡也有，但那是修鍊，中間元神是有休息的時間。
而不是他這種時刻保持著戒備作戰狀態。
那段時間他痛苦異常，甚至因精神耗竭到了頻繁吐血生機漸消的地步。
他太累了。
所以在凌微出門一趟回來后他便直接跟他說了分籍。
「為什麼？」凌微繼續問道。
清虛閉了閉眼。
他緩緩道：「沒有為什麼，原本就是利用你，什麼緣由有關係嗎？」
凌微捏著茶碗的手一緊。
「至於為什麼選中的是你，可能是因為我厭惡你總是一副清雅絕塵的正人君子模樣，讓人忍不住想把你扯下來染臟，而事實上我也做到了。」
冰冷絕情的話讓凌微臉色一變，他驟然攥住了清虛的衣領，目光陰狠道：「你再說一遍。」
清虛道尊彷彿沒有感受到那周身的壓力一般。
他凝視著凌微，一字一句道：「你沒聽錯，我從始至終對你一直都是利用和玩弄，現在滿意了嗎？」
凌微的手背泛白，眼眶通紅。
屬於渡劫期的威壓充斥在每個角落裡，緊繃得彷彿下一秒就會崩裂。
而已經被抵到牆壁的清虛已經扛不住這種威壓。
但他壓下去了喉間的血腥。
只是依舊冷漠無情地望著凌微的臉。
好一會後，凌微才控制住顫抖的手聲音冰冷道：「既然你討厭我這種性格，何必也教養出與我一般的弟子。」
言燼的某些地方其實和凌微相似，不僅是氣度還是愛好。
都差不多。
「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徒兒相提並論嗎？」
「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凌微，別露出這般模樣了，讓我真的可憐你。」
只聽『啪』的一聲，冰冷的巴掌聲劃過死寂的空氣。
凌微打了清虛一巴掌。
清虛的臉被凌微打偏，嘴角都溢出了血。
空氣沉寂異常。
清虛緩緩轉過頭來，他望著凌微道：「可出氣了？」
說完，清虛便從凌微身下離開，然後轉過身背對著他道：「今日一耳光就算是還了過去的恩怨，日後……生死兩忘，你我，不必再見面了。」
接著清虛便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徒留下還在原地，望著自己打了清虛那隻手眼眸怔怔落淚的凌微。
直到門外的冷意滲進，凌微才逐漸回神。
他的手緩緩握起，眼眶逐漸被淚水充滿，然後順著臉頰一點點落了下來。
*
此時已經走到山下的清虛卻駐足停步。
他轉頭又望了眼冰冷的雪峰，眼眸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深沉和壓抑。
凌微。
清虛動了動唇。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忘了我吧。
在心底自言自語完了后，清虛道尊便繼續朝著平機峰外而去。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走得很慢。
而且沒有用靈力。
可再遠的路也有盡頭的時候，更別說只是一個靈峰，所以很快就到了結界處。
在即將踏出平機峰時，清虛還是站在原地停頓了一會才抬起了腳。
平機峰離他的主峰不算近。
原本清虛道尊可以用靈符離開，但恰巧他沒帶。
而剛剛被凌微威壓震碎的肺腑也開始疼了起來，他的臉色逐漸慘白。
到了最後清虛道尊勉強走到萬靈峰附近的密林處便停了下來，他靠在樹邊給師弟發了個傳信。
萬靈峰峰主接到傳信后便立馬到了。
他在看到清虛道尊的模樣后頓時嚇了一跳，然後連忙過去扶起了他，並拿出了靈丹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師兄你怎麼受傷了？」
清虛道尊服用了師弟給的丹藥后臉色稍好了些。
而此時的萬靈峰峰主則十分憤怒。
他憤憤道：「掌門師兄，到底是誰傷的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報仇！」
清虛道尊沒說話，只是瞥了他一眼。
萬靈峰峰主看了看掌門師兄，又想了想，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道：「……難道是凌微師兄？！」
清虛道尊『嗯』了一聲。
那瞬間萬靈峰峰主的怒氣全部消失了，他吶吶道：「那……那還是算了，掌門師兄我扶你進去休息休息？」
清虛道尊先運氣療傷了一下，接著才沉聲道：「此事不可聲張。」
萬靈峰峰主立馬道：「我知道。」
剛說完，萬靈峰峰主忽然頓住了身體，彷彿是接到了什麼傳音。
等他回過神來時清虛才問道：「怎麼？」
萬靈峰峰主望了望掌門師兄，抿了抿唇后道：「剛剛凌微師兄給所有師兄弟傳音。他要衝擊渡劫期巔峰，閉關不再出峰，任何事不得打擾，有事可找斷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