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進宮
顧淮之表情不變,沒有說話,只是摸一摸他的腦袋。
顧景雲吸一吸鼻子,瓮聲瓮氣的問:「什麼時候送我走?」
顧淮之一頓。
「今天嗎?」
「嗯。」
顧景雲沒說話。
氣氛凝重,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半晌,顧景雲鬆開顧淮之,跳下來,朝顧母跑過去,拉著她的手進屋,將門關上。
「景雲。」顧母聽到他的話,知道他做的選擇,把他摟進懷裡:「娘在京城,你想我們了,就回來看一看。」
顧景雲雙手緊緊握成小拳頭,拚命克制住不要哭,嗓子像被堵住一團棉絮,發不出聲音來,又悶又漲。
「娘,您別哭。」顧景雲捻著袖子給顧母擦眼淚,扯動著嘴角,想擠出笑,忍了很久的眼淚跟著一起擠出來,「您說得對,我回到親娘身邊,多一個疼愛我的人。我以後就是顯貴的小皇子,會把您接進宮去享福。」
顧母想說什麼,顧景雲阻止了:「夫子說生育之恩大於人,養育之恩大於天,百善孝為先。沒有親娘的生育之恩,我不會來到這個世上。沒有您的養育之恩,我不會順利長大。我有兩個娘,每一個我都會盡心孝敬。」
「您放心,我會過得很好,大哥會保護我。」顧景雲哭得太多了,眼睛紅腫得刺刺的疼,「您要等著我,等我把您和三妹接進宮。」
「好,娘等著你。」顧母牽強的擠出一個笑,目光憐愛:「娘沒讀什麼書,不懂啥大道理,就知道誰對咱好,咱就十倍百倍的回饋誰。你要知道先母慈才子孝,你親娘對你不好,你就不要委屈自己。」
顧景雲用力的點頭,撒嬌道:「我想吃娘做的面。」
「娘給你做。」顧母擦擦淚,開門,問站在門口的蘇晚:「廚房在哪兒?」
「我帶您去。」蘇晚看一眼背對著門口的顧景雲,抿了抿嘴,領著顧母一起廚房。
顧淮之想進去同顧景雲交代幾句,顧景雲兇巴巴的,像炸毛的貓:「你別進來,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顧淮之無奈,瞥向趴在門框的顧寶珠。
下一刻,一隻手拉著顧寶珠進屋,「嘭」地一聲,門被甩上。
「……」
顧淮之注視緊閉的門扉半晌,去往書房。
墨淵將顧府發生的事情,悉數告訴他:「太后的死士被剿殺,放出一個進宮去通風報信。曹廣義奉太后之命,搜查顧府,以謀逆的罪名。」
顧淮之坐在太師椅中,提筆寫一封信遞給墨淵:「你將這個給孟御史,參曹廣義與太后一本。」
「明日早朝?」
「送景雲入宮時參一本,讓他們無暇分心來阻攔。」顧淮之往後一靠,手指搭在扶手上,目光落在院子里開敗的桃花樹上,結出青澀的果子:「東西轉移出去,埋好了?」
「埋好了。」
顧淮之頷首,又叮囑幾句,揮退墨淵。
沐浴洗漱一番,顧淮之頭戴金線緣邊的冠帽,換上一身朱紅綉仙鶴官袍,腰扣玉帶,去往前廳。
蘇晚站在前廳門口,遠遠地看見顧淮之信步而來,陽光籠罩在他身上,朗朗如日月入懷,肅肅如松下風,風姿特秀,爽朗清舉。
這是她第一次看他穿官袍,心下湧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在想什麼?」顧淮之站在她面前,手在她眼前晃動一下。
「沒什麼。」蘇晚盯著他的官袍:「用過早飯,你親自送景雲進宮嗎?」
「嗯。」
「我一起去?」
「不必。」顧淮之低聲道:「你等下就帶母親和三妹回顧府,會有人找上門來。」
「好。」蘇晚也想知道顧府變成什麼模樣了。
「那宅子不能繼續住人。若有人給宅子,你收下就是。」顧淮之叮囑道。
「好。」蘇晚沒問其他,與他一起進屋:「先用早飯,待會冷了。」
顧淮之頷首。
顧家其他三個人,已經在桌前落座。
今日是顧景雲留在顧家最後一頓早飯,做的很豐盛,大家卻沒有胃口。
只有顧景雲抱著一隻大碗,呼嚕嚕的吃面,腮幫子鼓鼓的,吸溜幾口湯,三五兩下將一碗簡單的雞湯蔥花面給吃下肚。
似乎還沒有吃飽,他又舀一碗蘇晚煲地香菇雞絲粥,配著玉米棗糕吃。
直到肚子填的滿滿的,再也裝不下一口食物,他用帕子擦一擦嘴,看著其他沒有動筷的人:「你們不吃嗎?都很好吃,娘和大嫂很久沒下廚了。」
「吃,我們吃。」顧母舀一口粥吃,味同嚼蠟。
蘇晚只吃了一塊糕點,便吃不下了。
顧寶珠沉默地啃著肉包子,圓溜溜的眼睛含著眼淚,可憐巴巴地看著顧景雲,她心裡清楚的知道,以後就要跟二哥哥分開了。
以前兩個人喜歡打架,吵架,真的到這一刻,她很捨不得。
二哥哥說等他混熟之後,圈了自己的地盤,就讓她去做陪讀。
她再笨也知道,女孩子不能給男孩子做伴讀,能進宮做伴讀的人,全都是家裡做大官的,大哥只是一個小舉人。
知道是騙人的,顧寶珠自欺欺人,仍有一絲期盼。
顧寶珠哽咽一下,放下肉包子,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香囊,她放在顧景雲的手裡,小聲說道:「這是我跟綉娘學做的香囊,先送給你。」
顧景雲看著上面一團亂線,看不出像什麼的綉紋,揣進懷裡:「我的東西,你想要什麼,自己去選。」
顧寶珠搖頭,她什麼都不要。
顧景雲拽一下她的小辮子:「不許哭,小哭包。」
顧寶珠淚光閃閃,癟嘴:「你都要走了,還欺負我。」
顧景雲看她這模樣,就想把她的臉給揉圓搓扁,最後在顧淮之放下筷子時,雙手捏著她臉頰的軟肉:「你看起來好欺負。」
顧寶珠倒是沒有像以前一樣反抗,追著顧景雲還擊,坐在那兒軟軟的任他欺負。
顧景雲心裡酸酸的,他們依舊會是他的親人,像是什麼都沒有變,其實什麼都變了,他再也回不到從前。
往後的人生,與他前面的八年,就像陰陽兩面的分割線。
顧淮之戴上面具,帶上顧景雲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