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4章 弦外之音
空無老祖說完，一身虛影凝化實質，緩緩從石碑之前站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他身後那無字石碑之上，已然出現一個名字。
凌雲海！
此碑，已成凌雲海之墓碑！
只不過這碑文顯然不是空無老祖施法，他有些愕然地看了一眼那多了凌雲海名字的石碑，苦笑一聲，回頭重新看向凌雲海：「看來，你已有了決斷！」
凌雲海同樣嘆了口氣。
他豈能不知在此下跪求情，根本是徒勞？
可他知道，當自己看見這塊空白石碑的那一刻，他是絕對過不去的！
空無老祖，是整個仙擎宗立道萬萬年以來，空前絕後，最強老祖！
他是十大最強道法的鎮守者，他守在這裡，守在第八十九層，為的，就是斷絕無法逆天之人，想要得到后十層最強十大道法的貪婪慾念！
仙擎宗無數歲月的歷史長河當中，曾有過多少想要得到十大最強大道法的天驕之人？
除了他凌雲海這種，尚未踏入仙寶塔，便引動（聖古七殺訣）自動認主，或是其他闖塔途中，得到十大道法認可的大機緣之輩。有太多太多的所謂強者，甚至比他凌雲海還要更強更強的強者，折戟八十九層，永世與十大道法失之交臂！
還是那句話，想要最強道法，必須逆天而行！
若逆天失敗，或不能逆天，那還談什麼想要大道法？那還談什麼想要修行大道法？
大道法，從不會選擇無用之人，不會選擇庸碌之人，不會選擇順應天道，那些低頭認命之人！
十大最強道法，本就為，逆天而生！
當然，他凌雲海，也曾逆天。
上古修士，哪個不逆天而修？
但是……
凌雲海看了一眼一旁的兒子。
哪一個父親，在年輕時不是恣意狂傲？哪一個父親，在無子時不是覺得自己可以逆天改命？哪一個父親，會甘於認命，泯然眾人？
可當有了兒子，有太多的東西，都必須要放棄。
因為再崇高的事情，再強大的修為，再無敵的道路，都也永遠沒有，自己的兒子重要！
這就是為什麼，他止步於道尊，沒有再尋求更高宗門之位。
這就是為什麼，他放棄一切，攜子衝殺仙寶塔，踏上這八十九層！
這也是為什麼，他無法再逆天，為了兒子，願意給一尊鎮塔古靈下跪！
是的，眼前的，只是一尊鎮塔古靈，而早已不是什麼仙宗老祖！
他即便跪了，又有什麼用？
寄希望於鎮塔古靈的憐憫嗎？
不，他是鎮塔古靈，他只會滅殺一切闖塔挑戰者！
這是他的天職，是他的宿命！
而他凌雲海，唯一能做的，就是滅殺眼前的鎮塔古靈，殺穿這仙寶塔八十九層，帶著自己兒子，從空無老祖的破滅屍身之上，踏過去！
否則，要麼死，要麼回頭！
可若回頭，那豈不是連一個下跪之人都不如？
那還如何教自己的兒子逆天？如何讓自己的兒子知道，修行，就是殺穿一切，破滅一切？
總不能，見到強者，就下跪磕頭，或是掉頭跑路吧？
修仙，如百鍊精鋼，不煉，怎成真仙？
所以，他在那空白石碑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確實有了決斷，那就是用自己的命，為兒子換一條踏上更高層的道路，一道希望之門！
「三思，退後！」
凌雲海伸手一推身旁江寧，將他推至戰場之外。
以空白石碑為中心，他即將與仙擎宗史上最強的空無老祖，來一場生死之戰！
這一戰，要麼為兒子爭得仙緣，要麼，他戰死於此，永久消亡！
「爹！」江寧無法控制自己身體，他被凌雲海一把推出戰場，他知道自己這個父親已經無力再戰，他的聖古七殺訣，七聖魂影全部破滅！他的聖古七殺槍，本命仙兵早已化為碎片齏粉！他的鎮山至寶，荒古聖塔已經自爆兩層，成為了一個殘器！
他還怎麼戰？他還如何能戰？
他連站，都站不穩了啊！
難道還要自爆荒古聖塔嗎？用最後五層的荒古聖塔自爆之威，滅殺空無老祖，繼續踏上第九十層？
可那，也不過第九十層！
九十層至九十九層，尚有十層！
他難道真的要看著這位父親，為了送他登上塔頂，而徹底消亡，隕落在這仙寶塔中？
縱然，他不是自己真正的父親，可這份沉甸甸的父愛，這份為了他向死而戰，不顧一切，捨棄一切，用所有來換取他一縷仙緣的感情，恩情！
如何償還？
世俗從來都有一句話，養恩大於生恩！
他不是自己真正的父親，他甚至知道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兒子！
可是這一份沉甸甸的父愛恩情，這一份為了自己不顧一切的戰至消亡……世上又有幾個真正的父親，能夠做到這些？
「爹！」這一聲，江寧不再有任何隔閡，這一聲，他不再是以凌三思的身份叫出，這一聲，包含了他最為真實的情感，他由衷地朝著這位仙擎宗第四峰的道尊凌雲海，叫出了一聲父親！
可惜，那戰場中心，面對空無老祖的佝僂身影，顫抖飄搖著的身影，很難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凌雲海，遙遙的看著他，朝著他露出一絲欣慰笑容。
便沖著這一聲「爹」，便是死也值了！
「我的兒，你且好好看著，看著為父，如何為你打開通天仙路，為你戰出一個朗朗乾坤，一個烈陽仙道！」
「空無老祖，晚輩凌雲海，請了！」
凌雲海朝著空無老祖一抱拳，一身聖古七殺訣再度流轉，但他身後已經沒有古聖魂影。他抬手虛握，似要握住本命仙兵聖古七殺槍，可卻只能握住一片虛無。
他抬起另一隻手，似要激發荒古聖塔煌煌聖威，可手上荒古聖塔，只余殘破五層，其上聖威，也衰弱的如同耋耄老者，直不起腰身！
他曾像一顆照耀萬古蒼穹的太陽，但是現在，他只余螢火微光，像是一顆不起眼的星星，一顆無人會注意到的黑夜星辰，拼盡一切的閃爍自己，卻只能散發出螢火蟲般的點點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