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城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沈雋微信號里的電話號碼,就是給他留的。
明明知道這是對方刻意留下來的,是一個準備好讓他跳進去的坑,可他還是撥了這通電話,不為別的,就為了看看對方的司馬昭之心。
他反手關上房間的門,沿著走廊的過道往休閑區走去。
喬南怕冷,所以通往露台的那道玻璃門是關著的,整個屋內溫暖如春,連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你想怎麼樣?」他坐進沙發里,左腿搭在右腿上,抓起矮桌上的一個打火機,隨意地握在手裡把玩著,夜色瀰漫,那雙深褐色的眼瞳流過一絲冷芒。
電話那頭沈雋的嗓音略顯沙啞,被無線電波壓縮之後,透著涼意:「過幾天我就要回里昂了,把小薔薇還給我。」
梁非城倏然握緊打火機,啪的一聲,火苗竄起,他嗤笑一聲:「她是我的。還有再糾正你一次,她叫喬南。」
但這話對沈雋半點用都沒有。
「小薔薇從小就是我的,要不是兜了一圈,根本沒有你什麼事。」沈雋說話的聲音不急不緩,就如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好像垂垂老矣,病入膏肓。
但他是沈昭的養子,這樣的人真的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這般弱不驚風嗎?
在他開口說第一句的時候,梁非城手裡的火苗就滅了。
的確,如果不是喬清如,喬南根本不會來梁家,根本就不會認識他,但這種不存在的假設,梁非城從來就不糊多想。
「S組織的規矩你都忘了?」他唇畔的笑意漸斂,「什麼她是你的,這種佔有慾你別告訴我只是看重她的才華。」
S組織不允許情愛的存在,每一個成員都必須嚴守這個規定,這裡面當然也包括身為會長的沈雋。
可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深夜向一個女人發晚安的信息,絕非是對下屬的態度,沈雋這個人,心思太深。
沈雋聲音里夾雜著笑意,「誰說一定要愛她才要帶她走呢?她必須跟我回里昂,在我身邊。」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恐怕就由不得你了,梁非城,燕京城有我在,你就無法做到一手遮天。上次小薔薇被郁紹庭帶走,我念你救了她,所以沒有對你起殺心,不代表我不會動手。」
『動手』二字,似乎加了重音。
梁非城冷笑:「你所謂的動手就是在背後里搞小動作,拍賣戒指和刪除通話記錄嗎?沈雋,這種卑鄙不入流的動作,你竟也做的這般熟練。」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半晌,而後低沉地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卑鄙?梁家又乾淨到哪裡去呢?你的父親,不對,應該是你的祖父做過的事,你又了解過多少?」
啪的一聲,梁非城按了一下打火機,點了一支煙,腦海里想起的,是梁老爺子當年怎麼成功地讓梁暮行脫離組織的真相。
難道沈雋知道什麼?
他吸了一口煙,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不知不覺抽掉了兩支煙,可心裡頭那股竄起來的異樣情緒卻始終盤踞在心頭上。
看了一眼時間,夜裡快十一點了。
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瓏玥山莊那邊這兩天有沒有什麼動靜。」
「回三少,沒有任何動靜,只偶爾有人出入,看樣子都是那位帶來的人,人數不多,最多就是三兩作伴。」
「嗯,繼續盯著。」掛了電話,梁非城扶額,輕輕地捏了捏眉心,那股情緒還是久居不下。
他起身,朝書房的方向走去,矮桌上的煙頭最後的那一抹火星滅了。
……
更深,寒風起。
沈雋掛了電話后,眸色悠悠地掃過窗外的景觀燈,眼底一片影沉沉的暗色。
這時,錦瑟從外面敲門進來,手裡拿著水杯。
她轉身從柜子里拿出葯,走到床邊,「該休息了,沈先生。」
屋裡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壁燈,沈雋近來眼睛不太舒服,因為受不了燕京城的寒氣,入了夜也不會讓燈光太明亮。
沈雋輕聲應了一下,接過水杯和葯,看了她一眼,溫和地說:「辛苦了。」
錦瑟微微一笑:「不辛苦。」
「今天好像咳嗽少了些,」等沈雋吃下藥,錦瑟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我看了天氣預報,接下去的幾天都不會下雨,氣溫還會升高一些,估計咳嗽也不會再犯了。」
沈先生的哮喘是個氣候有關,燕京城太冷,他的身體沒那麼容易適應,一來這裡,咳嗽就加重了。
「飛行許可已經辦下來了,回里昂就會好多了,您實在不必繼續留在這個地方。」錦瑟勸他。
沈雋輕輕咳了一下,嗓音清潤了些,「我在等小薔薇。」
他說過了,會在瓏玥山莊等她。
錦瑟想說什麼,可見他堅持的樣子,又忍住了不說。
但沈雋卻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搖了搖頭,笑道:「你是覺得她不會回來了?」
錦瑟沉默,但也算是默認了,喬南有多愛梁非城,她心裡多少是有點數的,而且喬南根本不會將組織的規定放在心上。
沈雋悠悠嘆了一口氣,「會回來的,錦瑟,她會回到我的身邊的。」
手指勾著的那條手串晃了一下,彷彿折射出妖冶的紅光。
兜兜轉轉了這麼多年,她還不是照樣回到他的身邊?
一個梁非城而已,除去便是了,只要少了那些阻撓的人,她就會乖乖地留在他的身邊了。
錦瑟低著頭,忽然被沈雋扣住手腕,她的身子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沈雋輕笑:「害怕?」
錦瑟咬唇,搖頭,「不是。」
是男人的手太涼了。
她其實想說她並不怕他,組織里那麼多人都畏懼他,覺得他心狠手辣,可她卻不會。
沈雋扣住她的手腕卻什麼都沒做,而是忽然問她:「你喜歡我嗎?」
錦瑟一怔。
察覺到自己這個樣子很不合時宜,她立馬低下頭去,卻是手腕被更緊地扣著,男人的手就像要嵌入她的肌膚里。
她心裡顫抖得厲害,還沒開口,就聽沈雋再次開口。
「說實話,錦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