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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落在了郁青的嘴角和鼻端。他驚恐地看著潤生迷離又狂熱的眼睛,那雙眼睛離自己越來越近,彷彿下一刻就要把自己吞下去了。,

  郁青猛地推開潤生,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在水池邊用力洗臉,感覺心裡亂成了一團。這不是什麼大事,郁青安慰自己,二毛只是不小心,又不是什麼髒東西。,

  這樣安慰過自己,彷彿心裡就平靜了些。某個隱隱約約的念頭在他腦海里盤旋,可是那個念頭太過可怖,郁青甩甩頭,把它壓了下去。,

  二毛不是那樣的人。他對自己說。二毛就是喝了酒,那股勁兒上來了。人喝了酒,干出什麼奇怪的事都不奇怪。所以這不是二毛的錯。,

  郁青關掉水龍頭,抹掉臉上的水,轉身卻發現潤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後,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郁青腳下莫名一軟,雙手下意識向後扶住了水池。他第一次有些不敢看潤生的眼睛,只能避開了對方的目光:「我出去醒醒酒,這裡好悶。」,

  午夜了,這附近的街上還是挺熱鬧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閑人。郁青走到錄像廳旁邊一條安靜的小巷子里,在路邊的石台上坐了下來。,

  他覺得茫然,好像有很多話應該和潤生好好說一說,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潤生比自己還大一歲,為人處世也要成熟很多。有些事他應當比自己想得更明白。,

  郁青想好好思考,可是腦海中潤生那充滿慾望的眼神始終揮之不去。那是他不認識的潤生。,

  牛皮涼鞋出現在了郁青的視線里。,

  郁青抬起頭,幽暗的小巷裡,潤生的臉藏在陰影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生氣了?」潤生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強壓著某種情緒,又像是忐忑不安。,

  「沒有。」郁青抱著膝蓋,低聲道:「姜潮說的都是真的嗎?」,

  潤生輕輕道:「你指什麼?」,

  郁青一時語塞:「……抽煙對身體不太好,我們這個年紀,發育還沒有結束。」,

  潤生低聲道:「偶爾抽抽。」,

  郁青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難相信他了。,

  潤生走過來,慢慢在郁青身邊坐了下來。郁青知道潤生的眼睛正盯著自己——讓人簡直渾身都不自在。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因為他們一直那麼要好。,

  「你討厭那個事么?」潤生輕輕道。,

  郁青沒想到他會問。可這讓人怎麼說呢?他想到潤生方才的樣子,突然覺得羞恥而緊張,那種隱約的窒息感又一次出現了:「我……」郁青遲疑著:「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抬起頭,看見了潤生的眼睛。他不明白為什麼潤生的眼睛看起來那麼亮,明明是這樣尷尬的時刻。,

  「……但是……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做這種事了……」郁青聽見自己輕輕道。,

  潤生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他眼裡的光消失了。,

  郁青強迫自己看著潤生:「我覺得……那樣有點兒不太好。我們現在也不是小孩子了。」,

  「你認真的?」,

  郁青知道他生氣了。二毛從小就動不動老是生氣,可是好像沒有哪回,他的生氣會讓郁青這麼不安。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裂隙突然出現在了他們中間。,

  郁青心裡難過起來。他想迴避這個話題,想離開這裡,可是他又不能不回答潤生的問題。因為有些事當時不講清楚,之後可能就更加講不清楚了。,

  他剛想開口,卻聽見潤生道:「那你以前怎麼不說?」,

  潤生的聲音聽起來冰冷而壓抑。,

  郁青想說什麼,可潤生卻猛地站了起來,轉身走了。,

  郁青孤零零地坐在無人的小巷子里,覺得胸口悶悶的。今天要是看完球直接回家就好了。他難過地想。直接回家,就沒有這個事了。酒不是什麼好東西,錄像廳的片子也是。以後還是不要來這種地方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忽然聽到錄像廳那邊一陣吵鬧。,

  郁青茫然了片刻,終於如夢初醒地從檯子上跳了下來。他跑過去,看見臉色陰沉的潤生正被馬凱攔著,對面兩個陌生的混混在叫囂著罵人。,

  郁青慌忙跑過去:「怎麼了?」他緊張地拉住潤生,潤生卻甩開了他的手。,

  細眼兒站在台階上,點了支煙:「你小子還挺有種的,聽說我在這兒,也不跑。」,

  潤生拉了拉皺巴巴的背心,冷冷道:「我又沒做虧心事,有什麼好跑的?」,

  「呵,你把我們的人捅到醫院裡頭去,以為趙東銘罩著你,這事兒就完啦?」,

  這話是純找茬了。一來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二來賠錢道歉之類的,潤生家也賠過了。後來對方帶著人來尋仇,潤生這邊也沒再動手。,

  郁青看了一眼潤生,確認他沒受什麼傷,悄悄鬆了口氣。馬凱低聲安撫著潤生:「犯不上……算了……」,

  郁青猶豫了片刻,忍不住對細眼兒道:「咱們幾個,也算是小時候就認得的。那時候在江邊,你還帶著幾個朋友向我們借過風箏。小時候大家都不太懂事,可只是打打架而已。王建設那個事,說到底是誤傷,而且真要論起來,也只和曹宇有關係。後來我們同你一直沒什麼交集。所以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細眼兒一時語塞。他打量著郁青:「呦呵,你倒還挺會說,小嘴叭叭的。」他又拿出了一隻煙:「也沒啥,看他不順眼而已。」,

  「呦,怎麼在這兒呢。」姜潮手底下的一個混混從錄像廳里走了出來:「放新片子了,這個比上個好,老帶勁兒了……」看見細眼兒,他的後半截話消失了。,

  細眼兒看見他,目光立刻警惕兇狠起來。,

  馬凱機靈地放開了潤生,掏出打火機走過去給細眼兒點了個火:「孟哥,咱不用瞪眼睛豎犄角的。您是干大事的,我們就是討口飯吃。真沒多大冤讎,您跟小孩兒較勁,犯不上。我呢,就東銘大哥手底下一個小跑腿兒的。小傅呢,壓根兒不是道兒上的人。咱們做事,好歹有個線兒在那兒呢。越過去了,傷了四哥和東銘哥的和氣。我們今兒在這兒,是幾個朋友出來玩玩兒,也沒礙著你們。贏球了,大伙兒都挺高興的,挺樂呵的,你們不也是么?所以咱就都樂樂呵呵的,算了。」,

  細眼兒打量著他,輕哼一聲:「挺油挺會說話的啊。」他抽了口煙,回去了。,

  細眼兒走了,馬凱沖兩個少年道:「沒事兒了,甭害怕。」,

  他們說話間,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走了過來,沖馬凱笑嘻嘻道:「姜哥在裡頭呢?」,

  馬凱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哦,在裡頭呢。最裡頭那個包間就是。」,

  女人們手挽手進去了。,

  馬凱無奈道:「把你們的幾個小哥們兒叫出來,我送你們回去。」,

  郁青看向潤生,潤生卻自顧自地轉身走了。,

  一路上他都沒再說一句話。馬凱苦口婆心地數落了潤生半天,他也像沒反應似的。,

  所有人都被平安送了回去,計程車最後停在了丁香大院兒門口,馬凱叮囑了郁青幾句就離開了。,

  醉倒了的二胖死沉死沉的,郁青艱難地把他往自己肩上架。冷不丁旁邊伸來一隻手——一路上始終事不關己的潤生冷著臉把二胖拖過去,胳膊繞在了自己脖子上。,

  郁青想幫他,可他已經大步流星地把二胖架走了。,

  送了二胖回家,院子里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了。夏夜的丁香大院兒涼沁沁,靜悄悄,郁青的酒意也散了。他看著黑暗裡的潤生,低聲道:「二毛……」,

  潤生輕笑一聲:「你是想說,讓我別生氣,對不對?」,

  郁青抬起頭,卻發現他的眼睛正在黑夜裡幽幽地盯著自己。不知道為什麼,那讓郁青覺得很緊張。,

  「我沒生氣。」潤生靠近他,在他耳邊用極溫柔的聲音輕輕道:「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你那麼好。」他的手在郁青肩膀上摩挲了一下,轉身走了。,

  留下郁青一個人獃獃地站在黑漆漆的院子中央。潤生呼吸的溫度和掌心的觸感還留在郁青身上。那讓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心裡也難受得發慌。,

  二毛只是奇怪,他一直都這麼告訴自己,只是有點奇怪而已。誰還沒點兒怪癖呢?,

  可他現在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了。二毛不只是奇怪而已——他在郁青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悄然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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