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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想起了一切

  我被押著來到一間書房,金辰嶼坐在一張綠皮老虎椅上,身前不遠處是一整面牆的巨大投影。坂本端坐其中,雙手十指交扣,靜靜置於桌面,雙眼微閉,一聲不吭。

  要不是他胸膛有明顯起伏,我都要以為這是暫停的錄像。

  「看,活著呢。」金辰嶼回頭看我一眼,用英語道,「沒有受傷,也沒有生命危險。」

  坂本緩緩睜開眼,朝我看過來,確認我的確完好無損,板著臉對金辰嶼道:「我不管你把我們的生意交給誰接手,你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但這個人是我的作品,當初我用讓利的方式問你們買下了這塊『布』,你們無權越過我隨意毀壞他。」

  金辰嶼點點頭:「知道了,我們會好吃好喝供著他的,坂本先生。」

  坂本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配合他的表情,潛台詞簡直呼之欲出——算你識相。

  金辰嶼勾起唇角,沖對方露出抹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以至於轉頭時那笑就消失了。

  「帶季老師下去,給他找間客房休息。」他吩咐孔檀。

  孔檀陰惻惻地看了眼坂本,帶著我離去。

  我十分擔心冉青庄的傷,並不想跟他們去什麼客房,於是半路提議讓他們送我回去。

  「蛇哥,反正坂本也確認過我的安全了,不如你送我回地牢?不用麻煩給我準備客房了。」

  孔檀大步走在我的前頭,始終只是拿他那顆布滿刺青的後腦勺對著我,沒有想要和我交流的意思。

  我不死心,繼續交涉:「那能不能給冉青庄帶個話?讓他知道我沒事。」

  孔檀往前走著,並不回頭,但終於開口。

  「坂本只保你一個,他可不管冉青庄死活。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在你相好的身上多開一個洞。」他半側過臉,冷冷瞪著我,「你可以試試。」

  我一下子噤聲,背上冷汗直冒。

  他會做的,他絕對不是開玩笑。金辰嶼現在不過礙著金夫人的情面才沒處死冉青庄,只要孔檀不做的太過分,他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什麼也不知道。

  認清現實,我泄了氣,不再試圖溝通,乖乖任他們拖著走。

  孔檀給我找的客房沒有窗,唯有扇厚重的大門,並且只能從外面打開。

  我在床邊坐下,不多時有人來送飯,是個年輕的女孩。我問她幾點了,她看了看我,一邊將托盤裡的吃食擺到桌上,一邊謹慎地回答。

  「九點了。」

  竟然已經九點了。

  女孩放下食物便快速離去,我看了眼熱氣騰騰的飯菜,沒什麼胃口,穿著鞋蜷到床上,雙手交叉環胸,閉眼小歇起來。

  鹿死不擇蔭,到如今除了靜觀其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希望母巢聯繫不到冉青庄可以猜到我們目前危急的情況,繼而加快計劃進程。

  越快越好。

  冉青庄背對著我,與林笙一道走在前邊。

  身穿黑色連帽衛衣的年輕男人像一抹鬼魅,悄無聲息地接近兩人。

  下一秒,男人對著冉青庄後腦揚起手上一米多長的水管,毫不猶豫地揮下。

  金屬與頭骨隔著皮肉碰撞出可怕的悶響,冉青庄因著慣性朝前跪倒下來。

  雙手撐在地上,他搖晃著努力想要起身,卻只是更用力地摔向地面。

  鮮血慢慢自他身下洇開,林笙驚恐地後退,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不輕。

  黑衛衣一招得手,並未收手,急喘著,再次高高揚起手中長棍,對準了不省人事的冉青庄。

  「住手!」

  我猛地坐起,思緒還在夢裡,一隻手伸向前方,滿心都是想要阻止黑衛衣的急切。

  大口呼吸著,眼前是陌生的陳設,桌上仍舊擺放著早已冷卻的飯菜。

  好一會兒我才慢慢回神,想起自己身在何處——我在獅王島,被金辰嶼關在客房。

  扶了扶額,我下床來到桌邊,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壺,就著壺嘴一口氣灌下大半涼茶。

  茶水順著唇角滑落,我放下茶壺,抹去下巴上的水漬,混沌的大腦終於徹底清醒。

  剛才的夢實在太逼真了,逼真到就像我曾經親身經歷過一樣。

  到底是我又忘了,還是因為我太過擔心冉青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才做了那樣的夢?

  可我擔心冉青庄關林笙什麼事?為什麼連他也在?

  自從得了這個毛病,我已經逐漸喪失對回憶與夢境的分辨力,只要一做夢,做關於冉青庄的夢,都要疑神疑鬼,覺得那是不是自己失落的記憶。

  哎,要是我有記日記的習慣就好了,往前翻個八年,也就知道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砰!」

  整棟大宅的寂靜驟然被一聲槍響打破,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門外漸漸人聲喧雜,不時有凌亂的腳步經過門前。

  我一驚,迅速靠近房門,將耳朵貼到門上,尖叫、怒罵,隱隱還有痛苦的慘嚎透過門板傳過來。

  出事了!

  下一秒,門後傳來更多人的腳步聲,接著是金辰嶼的聲音:「開門!」

  我忙往後退,門鎖轉動,金辰嶼手裡握一把槍,面色黑沉地快步進來,拽著我胳膊就往外拖。

  「外面怎麼了?」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後頭。

  金辰嶼回頭狠狠刮我一眼,五指收緊,力道大得像是要掰斷我的骨頭。

  「季老師,你以為沒了獅王島,這世界就清白乾凈了嗎?」他冷聲道,「今天獅王島消失了,明天還會有熊王島、虎王島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有白就有黑,人性如此,你們又何必逆天而為?」

  我一愣,之後便是狂喜。

  收網,收網行動開始了!有人來救我們了!

  我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而金辰嶼早已認定自己的道才是正道,根本無需我的回答,說完了便拉著我繼續往外。

  門外另有幾個手裡拿槍的小弟等著,見他出來了便紛紛圍攏過來,將他簇擁在中心,往走廊另一端而去。

  走廊沒有亮燈,靠窗外投射進來的一點月光照明。行至一個岔口,穿著睡衣,長發披散的金夫人,手裡牽著睡眼惺忪的金元寶,由孔檀護送著跑過來。

  「阿嶼,到底怎麼回事?」金夫人裹緊了睡衣,神色驚惶不定。

  金辰嶼鬆開我,一把抱起還在揉眼睛的金元寶道:「條子偷偷上島了,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

  金夫人怔然片刻,條件反射地看了我一眼,雖很快移開,但還是被金辰嶼敏銳地捕捉到。

  「他還有用,我們需要帶他一起走。至於冉青庄……」金辰嶼看向孔檀,眯了眯眼道,「你去動手。」

  孔檀轉身就走,一句多的話也沒有。

  「等等!」我追著孔檀踏出兩步,被人從身後拽著兩條胳膊拖回去。

  一拳重重擊打在胃部,我痛苦地躬身,捂著上腹,痛到一句話也說不出。

  「裡面的人聽好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靠牆雙手抱頭蹲下!不要做無謂的反抗!不要做無謂的反抗!」

  窗外掃來一束亮白的燈光,一架警用直升機懸停在半空,巨大的螺旋槳轟鳴著,警察正通過機身上的擴音設備朝建築里的所有人喊話。

  金辰嶼低低咒罵一聲,抱著金元寶小跑著推開一扇房門。轉開牆上機關,書櫃平滑地向一側移動,露出背後昏暗的密道。

  一群人進入密道,由金辰嶼帶路,暢通無阻地在黑暗中穿行。

  我被人大力拖拽著,每當想要掙扎著逃跑,就會被鐵拳伺候。

  走著走著,金辰嶼突然停下。

  「密道里還有人。」他話音方落,前方便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一定是母巢早就知道金辰嶼會從密道離開,派人提前蹲守在了裡面……

  「當心!」眼看兩撥人要碰頭,我趕忙揚聲提醒對面的人。

  槍聲四起,我的警告猶如一擊響亮的哨聲,混戰至此開始。

  槍聲中不斷有人倒下,金辰嶼一手抱著金元寶,另一隻手握著槍不太好操作,便將弟弟又還給了繼母。

  金夫人緊緊抱著兒子,口中不斷念著佛號,聲音都在顫抖。

  「大公子你先走!」

  不知誰喊了一句,金辰嶼粗喘著提槍回到後方,臉上肅殺一片。

  「跟我走。」他走到最後,另換了個方向,轉過兩個拐口,突然掰了下牆上的一盞壁燈。

  片刻后,從上方緩緩降下一塊巨石,不一會兒便落到地上,將密道徹底隔斷。

  密道里竟然另有機關!

  槍聲在另外一邊已經漸漸止息,顯然是其中一方彈盡人絕了。

  金辰嶼面無表情,放下一面牆后便繼續往前走,一路又放下許多同樣的石塊。

  他比元寶更熟悉密道,也更知道如何善用其中的機關,到最後竟甩脫追兵,將我們幾人順利帶出了城堡。

  爬出排水口,腥鹹的海風撲面而來。不遠處海浪滾滾拍擊著礁石,一段十來米的碼頭盡頭,停靠著一艘藍色的快艇。

  「媽媽,我害怕。」元寶早就已經醒了,趴在金夫人肩上,小聲嘟囔著。

  金夫人安慰他,輕拍他的脊背道:「沒事的,媽媽在呢,不怕啊。」

  金家三人,加我和一個國字臉的馬仔,五人一道坐進小艇。

  國字臉坐在最尾,發動著引擎。金辰嶼立在靠尾端的位置,遠望槍聲此起彼伏的古堡,像是在警戒,又像是要牢牢記住這一幕,將來好十倍百倍奉還。

  「大公子,要不要等蛇哥?」國字臉不確定地問道。

  金辰嶼半晌沒說話,盯著黝黑的懸崖草木又看了會兒,下令道:「不用,我們走。」

  國字臉垂下眼,點點頭,操控著方向將快艇駛出碼頭。

  這兩天天氣都不好,海上風浪很大。

  我見海岸越來越遠,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怕是真的要和他們亡命天涯,不知歸期了。

  一個大浪襲來,浪花撲到臉上,我還沒跳,眼尾便瞥到坐我後頭的金元寶一個身形不穩栽到海里。

  海浪瞬間淹沒了他。

  「元寶!!」金夫人尖叫著,想也不想跟著跳進海里救他。

  金辰嶼立刻大喝著要國字臉停船,國字臉手忙腳亂想要往回開,這時一艘打著探照燈的白色大船繞著島嶼朝我們這邊駛來,甲板上隱約可以看到站著不少人。

  「是條子!」國字臉認出船身上的標誌,面色驟變。

  「阿嶼……阿嶼!」金夫人托著兒子在海里浮沉,一靠近就被海浪打得更遠,只能無助地呼喊金辰嶼的名字。

  若回頭救援必定會浪費時間,說不準還會被大船發現。不回頭,就勢必要犧牲金夫人與金元寶的性命。

  如何取捨,瞬息間,巨大的難題便擺到了金辰嶼眼前。

  面對不斷逼近的白色大船,他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咬了咬牙,做下決斷。

  「不用回頭,我們走!」

  忠心的下屬,他毫不猶豫捨棄;摯愛的親人,他也可以離棄。帶著我,恐怕也是為了我的這張皮,為了以後找坂本換取東山再起的資本。

  他說我和冉青庄是逆天而為。人類慾望眾多,的確容易行差走偏,所以才更應該約束自己,不踏外道,不成邪魔。若人人都像他一般胡作非為,視人命如草芥,人與禽獸又有何區別?

  他只看到我和冉青庄的狼狽,卻沒有看到自己越往前,越是孤立無援。

  冰冷的海風拂過面頰,我望著金辰嶼,一隻手搭上船沿,有些幸災樂禍道:「如果老天真的助你,又怎會讓你遭遇這些?」

  我坐在船頭,金辰嶼坐在船尾,當中隔開一段距離,是以我跳入海中,他撲過來想抓我已經來不及。

  海水透骨冰涼,我划動四肢,拚命往大船方向游去。

  「季檸!」身後是金辰嶼怒不可遏的低吼。

  我不管他,更賣力地往前游。他既不敢鳴槍,也不好久留,縱使不甘,也只能丟下我悻悻而去。

  最後的最後,他終是連我這枚籌碼都失去了。

  「這裡……這裡有人!」我邊游邊喊,奈何大船看著近,其實離得還很遠,我的聲音被海浪覆蓋,根本傳遞不到那邊。

  在我身後一些,是金夫人哽咽的呼救:「救命,救救我們……救救我兒子!」

  她畢竟是名四十多歲的女性,沒有那麼好的體力,又托著個孩子,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金家是很可惡,但元寶……他才八歲……

  閉了閉眼,我實在做不到見死不救,轉身艱難地朝金夫人他們游去。

  游到金夫人身旁,從她手裡接過昏迷的元寶,我單手環抱住他,往大船方向倒游。

  游到一半,體力漸漸無法支撐,環視四周,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金夫人不見了。

  「……夫人?」

  太黑了,根本看不清人在哪裡。

  我正要再喊,一個大浪打來,我被拍進水下。嘴裡成串吐出氣泡,我努力托舉著元寶小小的身體,直到肺里的空氣一點點用盡。

  海水湧入口鼻,窒息中,我的身體開始往下沉。

  視線越來越模糊,望著掠過海面的燈光,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刺激,大腦深處忽然炸開一樣劇痛起來,接著……我就想起了一切。

  那些我忘記的,失去的,遺落的記憶,全都各歸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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