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青庄的唇摩挲著我的耳廓,用著彼此才能聽到的音量道:「別動。」,
因為太過震撼被他咬了脖子而產生的掙扎立即靜止下來,我試著放鬆著自己,卻根本無法阻止身體的顫抖。有那麼瞬間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觸發了癲癇的併發症。,
「幺、幺哥?」晃眼的手電筒燈光從門口直射進來,在我和冉青庄的面孔上定格。,
我微側過臉,避開那束強光。,
「拿開。」冉青庄仍是按著我的雙手,語調卻陡然森冷起來,面向門外來人。,
手電筒晃了兩晃,驚慌失措地移開。,
「對不住幺哥,我們……我們不知道你在……」,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人打斷。,
「你在這裡做什麼?」對方嗓音嘶啞冰冷,粗聽會產生一種蛇類吐著信子爬過枯樹葉的錯覺,正是方才命令直接破門的那位。,
我稍稍看過去一眼,借著微弱的手電筒光,認出聲音的主人就是跟在金大公子身後,與冉青庄並肩進了宴會廳的那個光頭。,
「我在這裡做什麼?」冉青庄低低笑起來,產生的震顫通過彼此相連的肢體鮮明地傳達到了我這邊,「你覺得我在這裡做什麼?」,
我下意識掙了掙胳膊,被冉青庄不動聲色按了下去,扣得更緊,腕骨都在隱隱作痛。,
「唔……」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吟,很快又咬著唇將聲音都咽了回去。,
可能是誤會了什麼,光頭語氣明顯地一頓,隨後用一種意外又揶揄的語氣道:「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你喜歡男人。老幺,行啊。」,
兩人關係莫測,似乎並不對路,短短几句話,給我聽出了劍拔弩張之感。,
「該知道的我都會讓蛇哥知道,不該知道的,蛇哥也不需要惦記。這麼晚來查房,是出什麼事了?」冉青庄岔開話題。,
「哦,沒什麼,看到只耗子,可能是想溜進主屋,以防萬一,我搜一下。」光頭倚在門邊,沒有想走的意思,「不用管我,你繼續。」,
這怎麼繼續?先不論我與冉青庄並非曖昧關係,本就沒有什麼可以「繼續」的事務,就算有,眾目睽睽之下,一般人哪能繼……,
雙唇被整個含住,冉青庄蠻橫地侵入,像一柄鋒銳的劍,挑斷我所有思考的神經。,
鼻間、齒間,全是陌生的氣息,不熟悉的觸感。,
晦暗的環境,緊張的氛圍,讓我不自覺產生一種荒唐的聯想。自己好像沉進了海里,在黑風巨浪中越墜越深,口鼻湧進險惡的海水,一點點殘酷地剝奪我的生機。,
指尖痙攣著,想要抓住什麼,卻被牢牢鉗制住自由,只能徒勞地抓握著空氣。,
我震驚地、一動不動地承受著冉青庄的吻。他就像名最敬業的演員,在觀眾面前全然投入,百分百進入狀態,熱情到讓人根本無法相信我和他上一次談話,是以我手機粉身碎骨作為結尾的。,
「入夜後除巡邏人員,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規矩就是規矩,明天你自己去跟大公子交代。」,
巨大的關門聲將我從夢遊狀態拉回現實,屋內重歸寂靜,唯余我和冉青庄兩人。,
危機解除,身上的男人等了片刻,確定不會有人去而復返,鬆開我的雙手,毫不留戀地起身,對著合攏的房門長長吐了口氣。,
方才被堵著嘴,我連呼吸都快忘了,這會兒終於沒東西堵著了,我一激動,喘得就有些急。氣流竄入乾燥的氣道,產生無法抑制的癢意,一張嘴,連續的咳嗽聲便在逼仄寂靜的空間內顯得尤為突出。,
冉青庄像是才想起有我這麼號人,往我這邊看過來。,
我瑟縮了下,努力將咳嗽聲壓低,卻越想壓越壓不住,斷斷續續咳了許久。,
興許是被我咳得有些心煩,冉青庄蹙了蹙眉,表情顯得有些不耐。,
我更緊地捂住自己的嘴,感到指尖染上一點濕涼,暈頭暈腦地想著,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冉青庄留下的。,
「今天的事不準說出去。」直到我不咳了,冉青庄才開始說話。,
他收回匕首,長腿一跨,坐到床邊開始穿鞋。,
「再過一小時我就走,你自便。」,
我摸索著去找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半。,
手機瑩白的燈光下,冉青庄的側臉顯得越發的堅毅莫測。,
內心有許多疑問,觀察他片刻,我忍不住出聲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不敢太大聲,又因為剛才一直咳嗽的緣故,聲音顯得有些低啞。,
冉青庄穿著一雙黑色的作戰靴,聞言系鞋帶的動作一頓,看向我道:「我說了,今晚過後,我們之間的事一筆勾銷。我為什麼在這裡,我在做什麼,都和你無關。」,
我抿了抿唇,怕他看不清,替他打了手電筒。他沒有道謝,甚至沒再往我這邊看一眼。,
手電筒下,他的身形越發清晰,大大小小的傷痕數都數不過來,有些像是刀傷,有些小一些的,呈煙花放射狀,我不知道,但看起來像是槍傷。,
這麼多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你的手指怎麼了?」先前初遇,事發突然,我也沒閑心注意,這會兒手電筒打到冉青庄手上,才發覺對方左手的小拇指不自然地扭曲著,就像……骨折后沒能好好養傷,最後長歪了。,
他系完一隻鞋,又抬腳系另一隻,全當我不存在。,
視線定在他脖子上那串黑色紋身上,手指蜷縮著,攥緊身下的床單。,
「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的人?」,
明明,你應該成為更好的人。是因為我嗎?因為我告發了你和林笙,害你退學,你才會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是我嗎?,
都是因為我。,
「你記不記得你問過我,以後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說只要能養活自己,養活家人就夠了,你還笑我沒有理想。」我夢囈一般,只覺得那些話有自己的主張,不經過大腦便吐口而出。,
冉青庄突兀地停止動作,表情由冷漠專為一種戒備:「夠了,別說了。」,
「你說你以後絕不會走你爸爸的老路……」,
「閉嘴。」,
「你不要做製造罪惡的人,你要做懲治罪惡的人,要成為警……」,
最後一個字尚未出口,冉青庄便似一頭矯捷的豹,撲過來一把掐住我的咽喉,匕首釘進腦袋旁的枕頭裡。,
手機落到地上,打出一束直衝天花板的光。,
我出不了聲,從氣道里泄出怪異的音節,指尖不住摳挖著他的胳膊,試圖讓他卸力。,
「我說了,今晚之後一筆勾銷,但你如果你又惹我不痛快,我隨時隨地可以讓你死得無聲無息。」他俯低身體,威脅意味濃重地道,「這裡每年都有不少人墜崖溺水,多你一個不多。」,
少我一個也不少。,
脖子上的手並非完全阻斷我的呼吸,除了稍稍有些壓迫感,只是在他吐出某些關鍵詞的時候,會有意地加重力道。好像他告訴我——他可以扭斷我的脖子,就跟扭開一瓶可樂那麼輕鬆。,
我忙不迭地點頭,表示自己一定不再惹他不快。,
「還有四十五分鐘,你每多說一個字,我就在你身上開一個洞。」冉青庄先是抽回插進枕頭裡的匕首,第二步才是慢慢鬆開我的脖子。,
冰冷的刀刃劃過我的胸膛,短暫地停在心臟的位置。說不清是怕的還是冷的,我打了個大大的寒顫。冉青庄嗤笑一聲,滿意地收回了匕首。,
穿上上衣,他雙手抱臂站到角落,之後的四十五分鐘再也沒有和我說過話。宛如一尊沒有呼吸的死物,一座不會說話的雕像,第一次走進這間房的人,甚至都不會第一眼注意到他的存在。,
冉青庄什麼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睜開眼已是天光大亮,房間內並不見他的蹤影。,
房門不斷被人拍打著,我忍著頭疼過去開門。方洛蘇站在門口,說外頭浪小了,我們下午就能回去。,
「知道了。」我正要關門,就見方洛蘇一臉欲言又止,「怎麼了?」,
她盯著我的脖子,面色古怪:「昨晚,那些人沒拿你怎麼樣?我以為他們都是一樣的,查完房就好了。他們是不是打你了?」,
我摸摸脖子,知道她是看到冉青庄留下的痕迹了,並不想解釋,只是淡淡說了句:「不是打的。」便關上了門。,
勉強整理好了衣著,撿起地上手機一看,果然裂得更厲害了。,
黑屏反光下,能模糊看到脖子上有個紅印子,應該是咬痕演變來的。,
本來以為風浪停了,我們一行人也能走了。誰想金家大公子突然說要留我們吃一頓午餐,以表昨夜驚擾大伙兒的歉意。,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沒有一個人敢出來拒絕,便就這麼留了下來。,
午餐在古堡內的其中一間餐廳內舉行,在座的除了金大公子,還有他的弟弟。而昨夜那個光頭也在,就立在一旁,跟壁花似的,不說話,光看著我們用餐。,
左右不見冉青庄,多少有些失落。,
「你在找人嗎?」,
勺子一抖,落下幾滴湯汁在桌布上。,
我抬頭看向對方,有些緊張道:「沒……」,
金辰嶼握著一把牛排刀,殷紅的唇綻開一朵漂亮的笑花,道:「聽說,你和老幺很熟。」,
我一愣,沒有即刻回答。,
對方似乎是誤會了,解釋道:「就是冉青庄。他是合聯集團幹部中年級最小的,我父親叫他老幺,其他人便也這麼叫了。」,
怪不得都叫他「幺哥」,原來是這個意思。,
「嗯……我和他,認識好多年了,挺熟的。」我斟酌著開口,「對了,怎麼……沒見他?」,
昨晚光頭好像說過,冉青庄入夜還到處走,壞了規矩,讓他自己去找大公子交代。,
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交代」不是什麼好事。,
金辰嶼用雪白的餐巾拭去唇邊血漬,語氣好似只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隨意。,
「做錯了事,自然是要受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