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還沒想出什麼辦法, 能夠救爹爹出來,也沒不知道該怎麼見到壞皇帝爺爺,就先見了個人。
這人正是一直給太子寫信的下屬。
他在宮裡當值, 是御林軍的一名小隊長,官職不大, 不顯眼,在宮裡來來回回巡邏,消息也比較靈通。
這人蹲在地上, 平視小郡主圓溜溜懵懂的眼睛, 認真地告訴她現在的情況。末了問道:「小郡主聽懂了嗎?」
糰子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歪了歪腦袋:「叔叔, 音音知道,爹爹被關起來了, 壞爺爺要砍他腦袋……」
下屬被她眼睛看得一顆心都軟了, 又聽見她喊皇帝壞爺爺, 忙捂住她小嘴,「小郡主日後可別說你皇帝爺爺壞, 當心叫人聽見了。」
「聽見了會怎樣?」小小的糰子軟軟糯糯地問。
下屬想著得叫小郡主知道厲害, 才不會惹人閑話, 便嚇唬她:「被人聽見了,告狀到皇上那裡, 你就要被抓起來了。」
「像爹爹那樣嗎?」她突然高興起來,拍著小胖手, 「那最好了!音音想跟爹爹一起坐牢牢!」
下屬默了下, 再忍不住斗膽伸出手, 摸了摸她小腦袋,壓低聲音誇:「小郡主這般心繫太子殿下, 殿下若知道定然欣慰無比。」
他低低嘆息了聲,道:「屬下得罪了。」便將湯糰糰子抱了起來。
解釋道:「郡主的哥哥楚旬殿下已經來到京城,眼下正在城外等著,屬下帶您出宮找他。」
「過幾日太子就要被斬首,楚旬殿下帶您逃出京城,待到太子斬首那日,屬下等人會組織人手救他出來,屆時郡主便可以見到您父親了。」
糰子顯得很高興,別的她聽不懂,唯獨知道,這位叔叔告訴她,她可以和爹爹見面了。
然而系統給糰子潑了一盆冷水:「不,根據我的數據計算,小幼崽,他們這次的行動是不可能成功的,前有皇帝官府的人看守,後有七皇子等一派人監視,以他們的人馬,是不可能成功將你爹救出的。」
「所以,你現在逃出去了,是根本不可能見到你爹的。」系統下了定論。
下屬只感覺到,懷中本來還挺高興的糰子驟然變了心情,一張小臉氣鼓鼓的,奶聲奶氣扯著他的衣衫說:「叔叔,音音不走,音音要救爹爹。」
她補充道:「要等爹爹一起走,不和壞爺爺在一起。」
下屬勾起唇角,卻無奈地苦笑道:「若是您留在這裡,屆時我們人手不夠,您留在宮裡怕是會出不去。」
小幼崽便舉著小爪子說:「那就把音音也抓進牢里,音音要跟爹爹在一起!」
三歲的小郡主固執又天真,一番赤子之心誰能說她不夠可愛?然而下屬也是頭疼極了。
在形式變得更嚴峻之前,他們本計劃好讓小郡主代為傳信給太子殿下,與太子保持聯繫,但是現在經過七皇子等人的陷害,太子已經身陷囹圄,並且皇帝已經下了命令,不日問斬。
這樣的情況,他們只能更改之前的計劃,不再強求太子出獄複位,只能先將太子連同他的子女一塊救出來,逃出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以圖后謀。
郡主雖小,卻固執得很,他又不能打暈帶走,只好細細哄勸。
系統看他們一大一小二人雞同鴨講,不耐煩了,乾脆給小崽子出主意,讓她先答應下來,這年頭,想從大牢里出來難,想蹲大牢還不容易?
系統也是自暴自棄了,根本沒覺得這個世界的任務能完成,既然如此,成全小幼崽的心思,讓她跟她爹爹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可以。
糰子覺得系統叔叔在騙人不太好,但系統哄她說照他說的做,很快就能見到爸爸,糰子就紅著臉,燙著小耳朵,小小聲跟叔叔撒了謊,說好。
下屬跟小郡主約好明日下午在這裡見面,他會安排好人接應,來把小郡主偷運出去,他離開時,滿腦子欣慰,心說小郡主果真可愛,乖得很。
沒想到第二日便聽說了個驚天大消息。
他眼裡很乖很懂事可愛的不得了的三歲小郡主,把自己送進牢里了,跟她爹太子殿下一塊兒蹲了大牢。
下屬:「……」
其餘一干參與謀划者:「……」
這下好了,一家三口,進去了倆,就剩一個楚旬還在外頭。
下屬團們撓禿了腦袋,這可如何是好?!
糰子正站在黑漆漆的牢房裡,與爹爹大人大眼瞪小眼,她握著兩隻小手手,睜圓了眼睛,一臉無辜的小模樣:「因為想見爹爹呀。」
奶聲奶氣的聲音越說越理直氣壯,大聲道:「叔叔說要把音音送出去,可是如果爹爹出不來,被爺爺砍了腦袋,那音音就永遠見不到爹爹了。」
楚昂覺得既貼心又好笑好氣,他不能說才三歲的女兒作出這樣的舉動是不對的,她一番赤誠可愛的心思,這般貼心暖心,他又怎麼忍心凶她?
只是在大人看來,到底是有些不理智,他也很害怕,怕一不小心,就連累的女兒。
小音音才三歲,而且長到現在,他這個爹爹沒有盡過一絲一毫的責任,任憑她在冷宮裡跟著婢女瘋妃吃盡了苦頭,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郡主身份,卻因為他這個爹的過錯,而跟著一起受苦。
他怎麼忍心?
他對平民百姓尚存仁愛之心,何況是對這個早有虧欠的親生女兒?
和崽崽明亮無辜的大眼睛對視許久后,他終是無奈嘆了口氣,將早已伸出手求抱抱的小糰子抱了起來,放在大腿上。
溫聲問話:「怎麼進來的?」
糰子毫不客氣摟住爹爹的脖子,親賴蹭了蹭才說:「音音跑去罵皇帝爺爺了。」
她歪著小腦袋,眼睛黑白分明,在這昏暗的牢房中顯得格外明亮:「侍衛叔叔說,如果罵皇帝爺爺,被人聽到了會被抓起來,音音想見爹爹,跟爹爹在一起,就去很多人的地方罵了皇帝爺爺。」
楚昂默默咬了咬牙,將糰子口中的侍衛叔叔記下來,以便日後找下屬算賬,繼續問道:「都罵了什麼?」
說到這個,糰子可得意了,掰著小胖指頭數:「音音罵爺爺壞,說他是大壞人,騙音音,說話不算話,是放屁爺爺。」
楚昂淺淺勾起唇角,笑意溢滿那雙深邃的眸子。
即使身在這樣壓抑的死牢中,這奶聲奶氣的小童音,終是將這牢房照得明亮凈澈,也讓他連日來陰霾的心情明亮許多。
「所以,壞爺爺生氣了,就把音音捉起來,跟爹爹一起蹲大牢。」
楚昂第一次聽見有人把蹲大牢說得這般快樂的,彷彿是件大好事。一旁看守的獄卒眼觀鼻鼻觀心,臉上表情也是奇異,心裡狂吐槽:自古奇人多有之,愛蹲大牢的就這麼一個,還才三歲!
糰子來蹲大牢並不是毫無準備的,她是大包小包彷彿搬家似的,搬來了好些東西,衍公公親自盯著,讓一隊侍衛幫著搬過來的。
有柔軟的棉被床鋪,有宮裡嬤嬤給做好的小布偶玩具,還有糰子最愛吃的零食小點心等等,連著衣服都帶了好幾身,糰子還貪心,私下裡求著衍公公給帶了爹爹尺寸的衣裳。
這麼一來,剛搬進來這一天,衍公公使喚著小太監幫著收拾了一番,這間死牢已經變了模樣,那些童趣的小娃娃玩具,和色彩明亮的上好棉被將牢房點綴了一番,平添幾分暖意和趣味。
怕牢里濕冷,衍公公還吩咐宮裡的小太監每隔幾日給小郡主送來銀碳燒著,別凍壞了。
不曉得的還以為這位小郡主是來遊玩的呢。
誰能想到她是罵了皇帝,被皇帝下了大牢?那日但凡親眼見著小郡主插著小肥腰,站在御花園奶聲奶氣罵皇帝壞的宮人,無一不是心驚膽戰,然而害怕的同時,不免被她這番萌態給煞到了,一時三歲的小郡主罵皇帝一事,在皇宮內外流傳起來。
外人都猜測老皇帝是生氣了,想他九五之尊,專橫霸道統治皇朝這麼多年,何曾被人罵過半句?
自是天子一怒,把小郡主下了死牢,準備等過幾日跟她爹太子殿下一起問斬。
可在衍公公看來,皇帝他老人家就是面子過不去,心裡還是疼著這個小孫女的,他失言在先,本就無顏面對小郡主,又被這麼一罵,想懲罰小郡主吧,她才三歲,做什麼懲罰?
總不能要了她小小的命?
只好(惱羞成怒)將小郡主下了大牢,正好全了她想和她爹一起坐牢的心思,一方面眼不見心不煩,讓她去牢里安靜安靜,省得一天天的總想找「壞爺爺」鬧。
衍公公伺候皇帝多年,慣會察言觀色,在老皇帝扔下一句:「那些小玩意也送去吧,免得浪費。」便心領神會。
這意思是,給小郡主做的衣裳玩具棉被什麼的,都給她打包好,一起送牢里去。
用皇帝的話來說,都是用過的,丟了浪費。
到衍公公這裡就自動翻譯成:「東西都收拾齊整一起讓小郡主帶走,免得小郡主在牢里無東西可用,受苦受難。」
蹲大牢的生活對糰子來說是快樂的。
對楚昂來說,多了崽崽陪在自己身邊,彷彿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整個牢房開始煥發新的生機。
糰子是個並不難伺候的好崽崽,她不會偷偷尿床,也不會熊得上房揭瓦,見天哭鬧,只要爸爸在她身邊,她便能快樂得上天,她著實是個惹人疼愛的貼心小棉襖。
至少在楚昂看來是這樣的,他從前見過兄弟家的孩子,那些皇子皇孫哪個不是驕縱得上天?熊起來,能讓脾氣好的人都恨不得動手拍兩巴掌,便是楚旬這個能吃苦的懂事孩子,在成長之前的幼年期,也同樣調皮得讓人頭疼。
試問整個京城誰有他女兒乖巧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