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皇帝養在身邊的小郡主是太子的女兒后, 陸續有幾位皇子黨官員提出建議,將小郡主交由宗室撫養,亦或者賜予郡主府, 派遣嬤嬤宮女伺候。
說太子有謀逆之嫌,小郡主是他的親生女兒, 說句難聽的那叫罪人之後,不適宜養在宮中,何況是陛下身邊?
大臣們又說皇帝陛下已過天命, 身體精力大不如從前, 又得為朝政煩憂,怎能讓區區小郡主分了他的精力?若是影響陛下的身體健康, 更是得不償失。
總之找出種種理由,就是不讓小郡主養在皇帝身邊!
現在小郡主的存在已經不是秘密, 都查出老皇帝對小郡主是怎樣的寵愛態度, 怕太子的女兒養在皇帝身邊, 養著養著皇帝愛屋及烏,或者時常看著太子的女兒會想起太子的好來, 繼而影響到對太子的處置, 那他們前面所作一切謀算不都白費?
老皇帝領沒領悟這層用意不知道, 但他確實極為喜愛這個小孫女,為她打破了從前種種不可能, 最近幾天還允許小傢伙在他寬大的龍床上玩耍,甚至給她騎過一次脖子, 把衍公公等人嚇得不輕。
在這種情況下, 老皇帝當然不同意放小孫女孤身一人出宮, 她還那樣小,沒有親爹娘在身邊, 就派遣幾個宮人照顧,能讓人放心?
老皇帝甚至至今都讓小孫女住在自己的龍乾宮,先前布置出來的宮殿也擱置了,他這段時間享受難得的天倫之樂上了癮,孫女那樣可愛,那樣討人喜歡,也不怕他,一口一個爺爺,叫得他心都軟了。
老皇帝現在才知道原來尋常百姓家的天倫之樂是這般滋味,他為朝政煩憂,為幾個兒子明爭暗鬥憤怒氣惱的時候,回到龍乾宮,小小的糰子就會迎上來,抱著他的腿喊爺爺,這是從前幾十年都從未有過的。
現在叫他把小孫女丟手不管,扔出宮去,怎麼可能?
老皇帝已經在謀算著小孫女的將來,不管以後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誰當上了皇帝都得好好幫他照顧孫女!
在宮內外都為老皇帝對小郡主獨有的寵愛感到心驚的時候,糰子已經又陸續幾次去牢里看爹爹了,一次比一次待得久,只因她脖子上掛著老皇帝的玉扳指,獄卒嚇得心驚膽戰,哪裡敢趕人?
托閨女的福,太子在牢中的待遇也越來越好了起來,朝野中甚至私下隱隱有傳聞,老皇帝這樣縱容寵愛孫女,怕是要藉此讓太子起複。
隱藏在暗中的有心人看在眼裡,終於安耐不住出手了。
這日照常,父女倆一起享用糰子從宮裡帶出來的美食,太子不重口腹之慾,擺好飯菜,他習慣先喂女兒吃。
糰子剛吃了第一口,就皺著小鼻子說好臭好臭,然後吐了出來。
太子放在鼻下聞了聞,眉頭輕蹙,這湯只有雞湯本身的鮮味,並沒有其他怪異的味道,女兒為何說臭?
他正要嘗一口看看,糰子就捂著小肚子說痛,前後不過幾秒鐘時間,太子尚且來不及反應什麼,那小小一團的閨女臉色發白,昏迷了過去。
這一日從刑部大牢再到皇宮,都亂了起來,宮裡燈火通明,喧囂聲直至半夜。
老皇帝背著手來回踱步,步伐又重又快,年紀大了,他已經好幾年修身養性,沒發這麼大的火了,算上上回太子謀逆,加上這次,是十年來第二次。
衍公公偷偷看了一眼,瞥見陛下臉上噬人的怒火,膽顫心驚地縮回腦袋,眼觀鼻鼻觀心,這個時候,最好是當個縮頭烏龜,免得殃及魚池。
「查,給朕狠狠查,三天內朕要知道下毒之人!」
老皇帝快氣死了,一想到那樣可人疼愛的小孫女現在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一張小臉慘白慘白,他就心疼。
御醫說那毒兇險,名為七步倒,幾乎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哪怕沒吃進多少,對一個本就營養不足先天體弱的三歲孩子來說,也是傷害極大的。
幸而小丫頭福運天成,嗅覺異於常人,僅一口就嘗出異味,全吐了出來,沒有進食多少,只是有少許湯汁不慎被咽下去,毒量輕微,否則還能有命回來?
他的好兒子,太子這個當爹的倒是好福氣,有閨女給他擋著,他一口都還沒來得及吃。
老皇帝越想越氣,他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下毒之人其實真正要針對的是太子殿下,不是別人,更不會是一個三歲的孩子!
早知道他就不該放任小崽子去看她爹,不該被她撒嬌賣萌一通耍寶,經不住什麼都答應了。
若不是如此,怎會給兇手機會害到她?
這幕後兇手也是詭詐陰狠,把毒下在小崽子從宮中帶去牢房的飯食當中,以此混淆視聽,不但偵查難度大,且倘若今日太子中了毒,小崽子麻煩就大了。
毒下在她帶去給太子的飯食當中,哪怕是別人下的手,小崽子也會擔上一個弒父的罪名,叫她以後如何自處,如何面對世人眼光?
如果父女倆一大一小都被毒死,更是死無對證。
因此老皇帝氣狠了,非要三天內抓住這兇手不可!他心知若是拖得越晚,幕後之人就越有時間掃清尾巴,真相就越難查清楚。
這回接到命令的是刑部、大理寺,以及內務府協助調查,三方主事者互相對視一眼,苦笑著接了命令,心有戚戚退了下去,三天內抓到兇手,皇帝陛下可真會給人出難題。
別說這個謀害太子父女的大案子,就算一般的小案子,也很難三天內抓到兇手結案的……
誠如皇帝所想,幕後之人著實詭詐,把毒投在小郡主帶去給太子的飯食中,這飯菜是宮裡御膳房做的,得從宮裡查起,這給他們加了很大的麻煩。
宮裡主子多,那麼多嬪妃皇子公主的,伺候的太監宮女更是數不勝數,每日還有採買的人員進出,從食材到這道菜做完,送到小郡主手裡,這其中經手了誰,誰動了手腳,要想查清楚,絕非易事,可以說宮裡人人都有下手的機會。
出宮門這會兒,刑部尚書看著來來往往的宮人,看誰都像犯罪嫌疑人,看誰都有罪。
還是同僚大理寺卿拍了拍他的肩,感慨道:「咱們真是難兄難弟了,太子謀反的案子還沒查清,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投毒案,全讓咱倆攤上了。」
刑部尚書翻了個白眼,「這次的案子要是沒查好,怕是烏紗帽都不保。」
大理寺卿道:「依我看這兩個案子或許有關聯,乾脆一起查,就是陛下給的時間太短了,若是多出個十天半個月應該能查出點什麼。」
刑部尚書左右張望了下,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說太子是不是真是被冤枉的?本來我還覺得證據確鑿,這投毒案一出,反倒覺得太子可能真是被陷害的……」
大理寺卿意味深長道:「有些人狗急跳牆未嘗可知。」
刑部尚書想到他們親眼所見,太子的女兒,才三歲的小郡主在皇帝面前是受到怎樣的重視和寵愛,皇帝在她中毒后是怎樣的暴怒,心有所感,如果太子真是被誣陷的,不管是幕後推手也好,還是既得利益者,都不會希望太子起複。
這個突然出現深受皇帝寵愛的小郡主自然也會成為眼中釘肉中刺,皇帝說小郡主是替太子受了苦,他反倒覺得那幕後之人是想一網打盡,將這父女二人都除去,也就沒有什麼可威脅的了。
案子一連兩日都沒什麼進展,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一籌莫展,幕後之人權勢必定不小,哪怕加班加點地查,也少有線索,他動作很快,將尾巴掃得乾乾淨淨,好不容易抓到幾個相關線索了,那幾個宮人都會在關鍵時候發生各種意外死去或是自殺。
皇帝的臉越來越沉,這幾日朝堂也不敢有人再提出要送小郡主出宮的事,他們知道御醫說了,小郡主年幼體弱,說不得這回就熬不過去,夭折了。
好在第三日的時候,就在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覺得腦袋不保的時候,小郡主終於醒了。
老皇帝坐在床前,低頭看小糰子,一張年老的俊臉前所未有的溫和慈愛,「乖乖兒餓不餓,想吃什麼,皇爺爺喂你吃?」
糰子艱難轉了轉小腦袋,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她記憶停留在陪爹爹吃飯那會兒,便問:「爹爹呢?」
說起太子,老皇帝就吹鬍子瞪眼,「別提他,要不是他這個不稱職的爹,你怎會中毒受苦?」
「皇爺爺的小乖乖兒,你差點命都沒了知道嗎?」
糰子摸了摸小肚子,下意識露出安慰的笑,另一隻手伸出來摸摸皇爺爺的大手,說:「音音不疼了,就是肚肚餓。」
這話一出,老皇帝瞬間忘了什麼太子,什麼不負責任的爹了,他轉頭朝衍公公吩咐:「快去給小郡主傳膳,就按太醫說的那些來!」
衍公公立馬領命而去,半點不敢耽擱。
恰在此時,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求見,老皇帝想了想,跟小孫女說了幾句,便吩咐宮女好好照看小郡主,隨後行至偏殿見二人。
糰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極為敏銳,從爺爺的言行舉止間看出點什麼來,下意識找系統叔叔求助。
喊了好幾聲,系統才出現,不同以往的中氣十足,系統聲音有氣無力的,大致簡單跟糰子解釋了幾句,糰子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她帶去給爸爸的飯菜裡面被壞蛋下了毒,所以她吃進去肚子痛生病了,此時距離那天已經兩天過去了。
糰子懊惱又自責,問及爸爸,系統說沒事,才鬆了口氣。
系統隱隱有些咬牙,也有些自責,是他為了節省能量,沒掃描那些食物,沒多多注意整個皇宮的動向,如果他提前檢測到了,也不至於讓小幼崽中毒受這番罪。
他怎會沒想到,在古時候的皇宮,涉及到奪嫡之爭,總會有重重危險,小幼崽作為太子的女兒,就算她爹已經下了大牢,看似已經沒了千古,也不妨礙她成為某些人的下手對象,尤其是小崽子這麼招老皇帝喜愛。這次是他大意了。
為了補救,為了把小幼崽救回來,系統用盡了所有能量,所以才會有氣無力。
唯一叫系統意外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鳳夙天尊的緣故,小幼崽對有害之物如此敏感,將那口湯吐了出來,這才免於直接任務失敗的結果。
偏殿中,老皇帝猶疑道:「御膳房掌勺大師傅徒弟的母親是大皇子的奶娘?大皇子和五皇子在投毒案前都曾派人去七皇子府上?」
系統見此,冷笑一聲,敢下毒害小幼崽,害它能量也沒了,它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