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在虎杖悠仁很小的時候, 他親生父母就將他交給爺爺照顧然後不知所蹤。
和爺爺相依為命的虎杖是個孝順的孩子。
你只要看碟下菜,從藤原太太那裡了解到老人家的口味,在她的指導下做出合口的料理將它送給虎杖,就能在得到老人好評的同時收穫少年燦爛的笑容。
然後接著詢問爺爺評價企圖改進廚藝的名義展開對話, 順利的話還能問問虎杖家庭生活的趣事。
畢竟你是個腦子不太好用的女人。
對你來說當個傾聽者比當訴說著容易。比起主動分享有趣的觀點、調節談話氣氛, 你覺得能不說錯話、不讓對方討厭你就很了不起了。
普通男人大多喜歡夸夸其談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所以這種招式百試百靈。
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除了普通男人還有喜歡為難人的暴君、內斂的孩子、或著想要了解你的少年——
「小椿前輩,能不能也跟我說說你的事?」
「聊天不應該總是把話題中心放在我身上吧?雖然感覺成為你的焦點我很開心來著……」
某一天,結束了店內的工作,陪你走在路上的少年突然停住了腳步, 輕輕喊出你的名字。
「但我也想多了解你。」
「比如吃的東西之類的……有什麼喜歡的么?」
少年就站在你的身側,他蜜色的臉龐被傍晚的霞光染上了漂亮的緋紅, 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輝。
像是想要透過這幅人類的偽裝,看到你的靈魂那樣。
那種專註的凝視令你的雙腳釘在原地。
雖然很高興能獲得對方的關注。
但那種突然看穿你的小把戲的敏銳卻為你的喜悅打上了小小的折扣。
作為一個不討喜的小怪胎, 你一點也不想被觸碰到和真實的自己有關的東西。
因為這樣不可告人的心思, 儘管虎杖明確提出了問題,你還是攪動著手指, 彆扭地將答案說得含糊不定:
「那個啊,我喜歡吃點心……」
你聲音很小,說話時又不想看他,還特地扭過了一點腦袋。
「嗯, 還有呢?再多告訴我一點吧。」
少年以清爽的聲線發出撒嬌一樣的請求。耳邊有風聲,還有溫熱的呼吸, 還有等你察覺到的時候虎杖已經朝你伏下了身子。
像貓, 對好奇的東西會追得很緊。
得寸進尺的男孩子,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你, 對你的答案十分在意。
因為經常一起做電車,虎杖已經習慣和你這種親昵的距離了,再近一點他就跟你額頭相貼。
你又聞到他那種暖烘烘的氣味了。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無孔不入的東西抓住了你,眼神、視線比切實的體溫和吐息還讓人覺得——
發燙。
你理所當然逃避了與他的對視,下垂眼帘,視線略過嘴唇掃到下巴最後到胸口。
虎杖彎腰之後通過鬆鬆垮垮的衛衣領口能看到一點漂亮的肌肉線條。
你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明明你才是年紀更大的一方,但虎杖好像總有辦法讓不聽話的你暫時聽一會兒話,你老實回答:
「……甜的那種。」
「好的,我記下了,我會好好準備的。」
如是說著的虎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你隨便為難別人的結果就是虎杖以考試複習為由直接向餐廳請了一周的假。
儘管他會像往常一樣在le上跟你聊聊學校發生的趣事,然後給你發一些新收集的表情包。但是不能見面還是讓人感到十分失望。
你開始想他了。
好後悔。
不管虎杖準備了什麼你都會好好誇獎他的。
反正應該就是蛋糕之類的東西吧?
一周后再次現身的虎杖抱了一個水紅色的禮物盒,他說著:
「因為你說話的方式有時候會變得……很古典,有點大河劇貴族小姐的味道。所以這種帶點歷史氣息的點心你會不會更喜歡啊?」
「這是我讓拜託同學從老家寄來的!」
不愧是電視機兒童,虎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將電視導購的語氣學了十成十,獻寶似得朝你揭開了禮盒的蓋子——
八橋餅、蒸包子、羊羹……
出現在其中的不是那種熱門網紅甜點,而是歷史比較長的傳統點心。
人緣極佳的虎杖悠仁在一周的時間內發動自己的朋友,將能想到的點心都收集到了你的面前。
比起奶油蛋糕、可麗餅、冰淇淋這種時髦點心,你更喜歡傳統的糯米製品。
要足夠軟糯、帶著粘而沙的紅豆餡、甜到令人頭腦融化,你一天能吃十碟,吃上七十年也不嫌膩味……
在過去還好,這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才能擁有的奢侈享受。
可等到了日新月異的現代,這個愛好在你眼裡就沒那麼可愛了,聽起來簡直像個被時代拋棄咬不動東西小老太太。你決定放棄思考,將自己偽裝成五條悟吃什麼你吃什麼的隨和甜黨。
你本來就打算好好誇一誇許久未見的虎杖。
如今他又真的送來了很合心意的東西,你在眼睛亮起來的同時,誇獎他的話語也真誠了不少。
為了表示自己的喜愛之情並非作假,你忍不住就其中幾位點心創始人的八卦故事多說了幾句。
虎杖趴在桌上安靜地看著你,作為送禮人笑彎了眼睛:
「好厲害,小椿前輩去過很多地方么?你懂的好多啊……」
又來了,這種說多錯多一不小心就會成為話題中央的感覺。
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后,你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再開口的時候,你突然說出了讓虎杖瞳孔一陣震動的發言:
「因為前夫經常去外地出差,他辦事的時候喜歡帶上我,隨便把我扔到景點,讓我吃點心。」
介於你在一次次「散步」中長了些本事,又有逃跑的先例在前,兩面宿儺遇到長時間外出的場合,在帶走里梅的同時也會將你一併鎖在身邊。
兩面宿儺去做正事,你和阿壺、大眼就被安排在附近比較安全的地方。
里梅走之前會給你留個預估的返程時間,以及足夠的生活費:
「我記得這裡是不錯的休閑景點,你可以在等待的時間內好好體驗一下,然後將最好的那些篩選出來獻給大人。」
他的囑咐讓單純的享樂有了正當的目的性。
你抱著美食品鑒家的決心,一邊努力記憶店家介紹的話語,一邊認真地咀嚼著口中食物。
詛咒之王在外殺得盡興,浴血而歸。
你便吃得開懷,滿嘴都是細膩的麵粉,連指尖都沾了些糕點的殘渣。
雖然穿著漂亮的衣服、戴上了些名貴的珠寶,但骨子裡你還是那個可憐的鄉下丫頭,會乖巧地垂下眼眸,像貓咪梳理毛髮一樣緩慢地用舌尖清理指尖的餡料。
直到你腿上的重量突然一輕,原本坐在你懷裡給你墊胳膊肘的大眼藏入你的木盒。
再度抬首的你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中宿儺已經坐上了你正對面的位置。
……他回來的時間比里梅猜測的足足早了兩天。
「你看起來很滿意?真是副不知饜足的貪婪嘴臉。」
「就這麼喜歡么?連我回來了都沒有發現……」
剛從殊死搏鬥中歸來的男人,潔凈的白衫上布滿了尚未凝固的血漬,身上還殘留著未癒合的傷痕。
他正懶洋洋地撐著下巴望著你輕聲發出嗤笑。
明明臉上表情從容而平和,但以宿儺為中心,附近五十米的區域卻像墜入了無生氣的魔窟,屬於小鎮的喧鬧繁華消失得無影無蹤。
要死。
在宿儺的注視下,混吃等死的廢物的心虛感瞬間捕獲了你的心神。
你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急切用手舉著剩下的點心跟他說:「請嘗嘗這個大人,這個非常非常好吃,我特地留下來給您的。」企圖為方才的失禮增添一些正當理由。
「好啊,希望它像你說的那樣。」
以低沉的聲音如是做出回應的男人垂下腦袋,將被送至他眼前的點心,連帶著你濕潤的指尖一併含入口中。
乾燥的嘴唇曖昧地蹭過皮膚、尖銳的虎齒則帶來令人戰慄的疼痛。
「抬起腦袋。」
男人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嫌棄。
出現在他那張倨傲的臉上的,是一個相當惡劣的笑容:
「既然喜歡這種東西的話,我還可以給你更多。」
「沒死的話就趕緊給我出來,給我再來十碟這種點心。」
因為他駭人的惡意被壓得動彈不得普通人,在宿儺一聲令下后重新找回了行動能力,然後曾給你帶來享受的點心開始源源不斷地出現在桌上。
它們被男人捏在手上,慢條斯理地放入你的口中,只要吞咽完下一個就會被及時送上,整個流程堪稱無縫銜接。
吃喜歡的東西真的很開心,這還是宿儺親手餵給你的,那就更開心了……
但太開心就讓人想要流眼淚了。
你在吃掉第三碟的時候終於無法控制地淌出了眼淚。
都是你的錯,去湯屋度假之後宿儺對你態度實在太平和了,溫水煮青蛙的日常讓你失去了一定的警惕性,暫時忘記了這個男人惡劣無比的本性。
可,可惡……再這樣下去,在四魂之玉失效前,你就要先一步被宿儺灌滿咒力的點心撐死了。
你以顫抖的手指撫上宿儺有力的手臂,哀哀發出求饒的聲音:
「不要了,不要了。我已經兩天沒見到您了……比起點心,我更想您,我好想您。」
「嗚嗚,嗚,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要不要先去洗漱?我的大人。」
你慘兮兮的求饒聲令宿儺發出一聲愉快的低笑。他終止了「愉快而甜蜜的投喂遊戲」,用憑空而生的火焰將掌心的點心燒得一乾二淨:
「哦?」
「這不是還記得自己該幹什麼嘛?我的巫女。」
他用粗糙的手掌捧上你濡濕的面龐,你感覺到某種濕滑有力的東西舔去了你眼角的眼淚。
「好啊,我們去洗漱。」
聲音落下的同時,宿儺將你攔腰抱起。
那又是另一種真的吃不下了。
將對方喜歡的東西盡數獻上,本來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以說是帶有討好性質的調。情行為了。
但為什麼他總有辦法讓這一切變得這樣折磨人呢?
好在比起宿儺身上常年不散的血腥與怨氣的來源,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倒霉蛋,他給你的生活已經足夠優待了。
在那之後,你從開開心心吃點心變成了隨時觀察四周情況,廚房耗子躲貓的那種偷偷摸摸吃點心,你得時不時端著盤子去門口當會兒望儺石,等一個不知道在幹什麼的詛咒之王。
吃人嘴軟。
你只能受著。
之前虎杖誇你長得年輕也是。
「皮囊」的鮮活程度與咒力濃度掛鉤,你在宿儺那裡好吃好喝的七十年,雖然天天心驚膽戰卻成了你美貌的巔峰。
這都是你不會跟其他人說的東西,連惠也沒說過。
你不想說的東西別人絕對不可以問你。
所以比起擠牙膏似的跟虎杖有問有答,像洋蔥一樣被他層層剝開,你決定主動出擊,想把能說的爆出來——
以之前經歷為背景,編了一個家門不幸,父母欠債人間蒸發,弟弟被賣給□□當打手還債,姐姐輟學打工還錢結果被人包、養的殘酷故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說自己的事的。」
「可這些事情怎麼能……」
——我很難過,所以你就不要問了。
可以看著我,但不要看到我。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