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牌蘇越青其實還是有點難受的, 她還蹲著,手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崽崽的頭髮。
粉粉嫩嫩的小娃娃乖乖的站著被蘇越青『摸』了幾下,然後她身形忽然晃了晃, 蘇越青下意識停住手上的動作, 然後就看到崽崽忽然舉起肉嘟嘟還有著小窩窩的手, 『揉』了『揉』自己的頭, 手拿開后,冒出來兩隻尖尖的、白白軟軟的小耳朵。
九尾狐牌蘇越青下意識地輕輕捏了兩下小耳朵,崽崽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水汪汪大眼睛, 懵懂的看著她, 撲閃撲閃的眨著,睫翼如同鴉翼一般濃厚密集, 充滿了美麗神秘的氣息。
九尾狐牌蘇越青捂住心臟, 覺得自己呼吸有些要停了,好、好可愛……
鴻鈞見狀, 微微抿了下唇, 很好的將心中的複雜和焦躁都掩飾下去。
他不由想到這個冀州侯府中另一個角落裡的蘇妲己,那個蘇妲己會可能才是真正的青青嗎?
鴻鈞不知道,雖然他的感覺告訴他, 眼前這個半蹲在地上的美麗女子更像他的青青,也讓他無與倫比的心動——
但鴻鈞還是有些害怕。
羅睺既然做了這樣的安排和打算,設計出這麼一出『真假蘇越青』的好戲,他真的會『露』出那麼大的馬腳, 讓鴻鈞輕易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蘇越青嗎?
雖然蚊道人一直在胡攪蠻纏,但他說的也有道理。
對於羅睺而言,想要扮演好一個角『色』、以及污染一個元神讓她變得心冷,這些事情對他來言再簡單不過了。
而蘇越青也不是完全善良的, 某些時候,她可以很心硬,比如當羲和發現陸壓也是自己的孩子時,糾結痛苦時,蘇越青會很冷靜地讓羲和思考,陸壓和小金烏們,到底該選擇誰。
所以沒有記憶的蘇妲己牌蘇越青因為對局面的未知而無視崽崽的存在,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當然,這也跟鴻鈞自己的感覺有關。對於眼前那個小小的粉嫩糰子,鴻鈞心中有喜愛卻很克制。
他站在蘇妲己的位置想想,覺得蘇妲己的行為舉動還算正常,不算太出格——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理智分析的再透徹,心中的天平卻不自禁的向九尾狐牌蘇越青傾斜下去。
鴻鈞沒有去看九尾狐牌蘇越青和崽崽的護動,他緊緊閉上眼,感受著自己的元神,一根細長卻明亮的紅線緊緊纏在他的元神之上。
那根紅線很長,綿延出很遠。
這根紅線是鴻鈞與蘇越青締結的道侶契約,在那看不見盡頭的紅線另一頭,是蘇越青的元神。
鴻鈞的元神在那片虛無空洞的黑暗中緩緩睜開雙眼,目光順著紅線一直看向遠方,試圖找到紅線的盡頭。
可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濃濃的、化不開的『迷』霧,找不到紅線的另一頭蹤跡。
鴻鈞睜開眼,冰冷的眼神沉凝。道侶契約這種能直接判斷身份的缺陷羅睺倒是考慮到了,把鴻鈞用道侶契約來辨別蘇越青這個方法堵的死死。
而其他方面,如蚊道人、妲己的異常表現,羅睺卻都沒有安排——
或許他早就已經考慮到了鴻鈞的猶豫和躊躇,關心則『亂』,最後反倒束手束腳。
羅睺一直以來都擅長玩弄人心。
九尾狐牌蘇越青好奇的『摸』著崽崽,崽崽被她『摸』得好癢,忍不住咯咯咯的笑。她清脆純真的笑容和精緻可愛的外表都讓九尾狐撒蘇越青愛不釋手。
蘇越青忍不住問道:「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呀?」
崽崽眨了眨眼睛,雖然有點癢,但是總得來說,被狐狸娘親『摸』的舒服的感覺更明顯。
她撒嬌似的抱住狐狸娘親的手臂,嬌嬌道:「狐狸娘親,我還沒有出世——沒有名字~」
九尾狐牌蘇越青不由轉頭對鴻鈞說道:「鴻鈞哥哥,你有沒有給娃娃起名字呀?」
鴻鈞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立刻給蘇越青回答。
在看到鴻鈞略顯怔忪的表情后,九尾狐牌蘇越青頓了頓,笑容下意識淺淡了許多。
她說不上來自己此時是個感覺,有些酸澀,但不算痛苦。
九尾狐牌蘇越青能理解鴻鈞此時的焦慮,如果換作是她,面前有兩個真假難辨的鴻鈞給她選擇的話,她大概也會很痛苦很糾結。
而鴻鈞的鄭重本身也是對真正的蘇越青的一種負責,至少他是真心想要蘇越青回來,而不是一個有著蘇越青皮囊的假人,不是嗎?
九尾狐牌蘇越青斂著眉靜靜地想著,如果她是真正的蘇越青的話,她會為鴻鈞的舉動而感到開心的。
雖然自己此時本身的存在受到質疑——她無法抑制的有些痛苦。
與此同時,鴻鈞元神上的紅線忽然猛地收緊了一下。
緊接著,一陣輕微的刺痛感順著紅線傳遞給鴻鈞的元神之上。
鴻鈞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他的眼睛彷彿月『色』的星雲,流轉著瑰麗神秘的光芒,鴻鈞輕輕對九尾狐牌蘇越青說道:「你剛才——是在心痛嗎?」
九尾狐牌蘇越青抿了抿唇,不想暴『露』自己那軟弱的一面。當然,也有她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蘇越青這一點問題。
如果她是真的蘇越青,她自然會對著自己名正言順的道侶撒嬌。
如果不是,她可不屑於別人家的道侶,就算對方很符合自己的審美。
於是,九尾狐牌蘇越青掘強的道:「我沒有。」
鴻鈞沉默下來,剋制而隱秘的打量著蘇越青。
他沉默片刻,說道:「我要出幻境一趟。」
九尾狐牌蘇越青不由抬起頭看他,鴻鈞輕輕嘆道:「我覺得,我身在局中,如今已經無法理智的去做一些判斷和決定了。我需要旁人的幫助。」
蚊道人蠢蠢欲動:「聖人,我也可以幫助你啊!」
鴻鈞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動,五爪卻猛地張開,然後又驟然握緊,蚊道人化身的胡喜媚霎時發出一聲尖銳急促的驚叫——
只是這聲驚叫剛剛起了個頭,就如同有一根粗硬的鐵棍強行『插』進她的氣管,堵住了所有細微氣流的泄出,使聲音死死卡在半途,再也沒有半點動靜。
而文道人的身體則保持著一個半跪的動作僵硬在半空中。
她的雙目瞪的死大,瞳孔細小如針尖,眼白被血腥的紅『色』填滿,眼球鼓脹,像是下一秒就要掉出來一般。
而她的頭髮也僵硬的豎起,化成通紅的、宛如肉瘤一般的雞冠,而她的脖頸出還有八個紅腫腫的肉瘤,欲破不破,灰褐『色』的羽翼如同野草一般,瘋狂的從她的手臂中冒出來,同時,幾根如同掃帚般僵硬的尾羽從她的裙子下掉出來。
蚊道人被鴻鈞『逼』著化出了九頭雉雞精的原型,有種特別作嘔的醜陋和畸形感。而鴻鈞也並未收手,還在不斷的將她的原型縮小,最後化為巴掌大。
原本還能忍受的醜陋原型在濃縮外,頓時變得噁心無比,九尾狐牌蘇越青的臉『色』都要青了。
她滿是不適的皺了皺眉頭,想起來自己身邊還有個崽崽,又連忙捂住她的眼睛,不給崽崽看。
鴻鈞隨手彈出一道靈光將那隻九頭雉雞精包起來,然後往旁邊一扔。
濃稠密集的灰霧出現,把九頭雉雞精給吞了進去,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鴻鈞的眉眼森冷至極,薄薄的唇透著極致的無情和凌厲,他不快的說:「我受夠他了。如果他沒有給我那麼多的誤導,我此刻或許便不會這麼痛苦糾結。」
痛苦……
這種感受對鴻鈞來言無疑是極為陌生的感覺。
他從未有過痛苦的時候,除了在盤古開天、追殺混沌魔神,而他也被盤古追殺而致重傷時。
但對於那時候的鴻鈞,那種身體殘破到極致的痛苦並不算太過折磨,他不會因此痛呼,只會安靜的找個地方,然後等待傷口的癒合。
而不像此時,心臟上彷彿被重器乾坤鼎一般壓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憋悶與憤恨,卻又無處發泄。
鴻鈞一直表現的都還算講道理,很少直接動手。這種表象腐蝕了蚊道人的直覺,他真的以為這位聖人真的很好脾氣,不會生氣——
沒想到他的翻臉來的猝不及防,甚至都沒有再給他狡辯的機會。
九尾狐牌蘇越青看著這樣的鴻鈞,不由吞了吞口水,雙腿有些發軟,控制不住地輕輕顫了起來。
她、她好像看走眼了,小仙男怎麼突然有種大魔王的即視感啊?
但是……好像也挺帶感的。九尾狐牌蘇越青無可救『葯』的想到,她這個該死的顏控。
鴻鈞看向九尾狐牌蘇越青時,面『色』緩和了許多,他蹲下來,保持著半跪的姿勢,輕輕『摸』了『摸』崽崽的那柔軟蓬鬆的頭髮(蘇越青忽然意識到,崽崽的頭髮居然也是純白的,難以想象,一身白的映襯下,崽崽居然還能給人一種白的發光的驚艷感覺)。
在處理完文道人後,鴻鈞的心情似乎又平靜了下來。他溫和耐心的叮囑著崽崽:「爹爹離開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你留在幻境里,保護好你的狐狸娘親……和蘇妲己,知道了嗎?」
崽崽看了看九尾狐牌蘇越青,『奶』聲『奶』氣地說道:「知道啦,爹爹!」
小小的身體,卻有種意外可靠的感覺。
鴻鈞眉眼稍稍柔和了一眼,準備起身離去。
九尾狐牌蘇越青看著他的背影,聲音快於意識,將他喚住:「鴻鈞哥……仙長,還請留步。」
鴻鈞頓了頓,偏過頭『露』出小半張側臉輕瞥了她一眼,喉間發出一聲低淺的輕唔聲。
九尾狐牌蘇越青不由看呆了一瞬,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問道:「那個,仙長,崽崽有名字了嗎?」
鴻鈞下巴微揚,似在思索,片刻后,他說道:「先喚她……荒。」
「荒?」九尾狐牌蘇越青古怪的看了一眼懷裡乖乖巧巧萌萌噠的崽崽:「這名字很古樸大氣啊……」
「不過太正式了。」九尾狐牌蘇越青捏了捏荒那肉嘟嘟軟綿綿的小臉蛋,不由笑道:「你可要快點長大,最好長成御姐類型。這樣外表上和這個名字就更搭了。」
荒不大懂,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兩顆小白牙閃閃發光。
鴻鈞看了看荒,又看了看和荒說話的九尾狐牌蘇越青,嘆息一聲,才幻境中剝離了出去。
從幻境中出來后,鴻鈞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蘇越青的神海外觀察了片刻。
她的神海很大,遼闊無邊際。這也正常,畢竟蘇越青現在是准聖了。
在神海的邊緣,濃滾滾的灰霧不斷的涌動著,將神海從頭到尾都包的嚴嚴實實。
但在神海之上最上方,若仔細看,便能看到有兩根紅『色』的細線緊緊糾纏繞在了一起。
其中一根是正紅『色』,還有一根是顏『色』更深的黑紅『色』。
這兩根紅線深深的紮根在幻境里,無法移動。正紅『色』代表的是蘇越青,黑紅『色』代表的是羅睺,此刻緊密纏在一起的狀態,象徵著兩人此時的狀態,已經爭鬥到了最後,兩人勢必要在幻境中分出個結果。
勝者,便能囊括所有魔道,證道為魔祖。
鴻鈞盯著這兩根紅線看了片刻,收回了視線,飛出了神海幻境,回到了現實的青帝宮之中。
青帝宮中,一片寂靜,只有桃粉『色』的芳菲不時從樹上飄落,鋪滿一地,還有一些落在樹下依偎的兩人身上。
紫衣白髮的男子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慢慢坐直了身體。
他懷中的女子還在沉睡,他動作十分輕柔的幫女子擺了個合適的位置。
然後捏訣,一道璀璨的靈光從他指尖飛出,飛到九重天之上,爆發齣劇烈的金芒。
不一會兒,一道玄黑光芒乘著聲勢浩大的黑霧來到青帝宮中,落到地上、化出人形,是人身蛇尾的女媧。
女媧頗為驚疑的看著鴻鈞懷中的蘇越青,不由問道:「老師,越青妹妹她這是怎麼了?」
鴻鈞看了看,微微搖頭:「等他來了,再說。」
「他?」女媧微怔,思索著他是誰。
過了片刻后,她就知道了答案。
一個磨磨蹭蹭的身影慢慢落在青帝宮,化出青年的模樣,容貌精緻,神情卻很不耐。他那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不耐,質問鴻鈞:「我還在和風滁處理太陰星的事,你找我又有什麼事情?」
女媧認出了這個青年,他是妖師風滁的道侶,混元,似乎是個無名小妖。
可看這混元和鴻鈞說話的態度,怎麼看,都不像是無名之輩。
鴻鈞冷淡道:「太陰星是風滁一人的事情,你讓她慢慢做就行,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混元唇角冷冷挑起,冷『色』逐漸溢了出來,他似乎正要說什麼。
鴻鈞定定的看著他:「好好配合我,如果我失去了她,我也不介意和你魚死網破。」
他的生命太長,經歷過漫長歲月的枯燥后,似乎早已習以為常。但這些其實是錯覺,當真正體會到各種激烈的情感后,鴻鈞覺得,自己可能回不到從前了。
他不想失去蘇越青,他無比清晰的明白這一點。
混元眉頭跳了跳,似乎想說什麼,但憋了半天后,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重重問道:「出什麼事了?」
鴻鈞慢慢垂下眉眼,將羅睺布置了神海幻境,把蘇越青的元神拖入其中,並且將自己和蘇越青全部封印了記憶,模糊了本源一事緩緩講來。
鴻鈞複雜的低聲說道:「我現在分不出哪個是青青了……」
混元皺眉問道:「能把這兩個傢伙的元神給帶出幻境來嗎?」
鴻鈞搖搖頭:「幻境應該是以羅睺和青青的元神為陣眼布成,我們都是聖人,修為都比羅睺和青青高,可以自由進出,但是他們兩個的元神想從幻境中出來,必須要打破幻境才行。而打破幻境的方法,便是破壞陣眼,也就是他們兩個之中的一個元神……」
混元皺起眉頭:「真的分不出來誰是蘇越青?」
鴻鈞微微啟唇,想說什麼,一旁滿臉疑『惑』的女媧忍不住打斷兩人的對話,問道:「老師,你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我覺得有點聽不懂……」
女媧有些尷尬,鴻鈞抿了抿唇,隨著時間的流逝,心情越發焦躁。
但他還是忍耐著細心給女媧講了一遍羅睺和蘇越青之間的關係,兩人的糾纏,和如今面臨的困境。順便把封神演義的相關記憶也給女媧傳了一份。
不提女媧在看到封神演義中和自己有關的劇情時是什麼樣的感受,女媧在聽完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后,她小心翼翼(不能不小心,女媧覺得鴻鈞快處於爆炸邊緣了。雖然鴻鈞好像還挺冷淡,但是眉宇間的神『色』,簡直如同刀鋒一樣刺骨冰寒)問道:「老師可以輕鬆解決羅睺的元神,也能將幻境打破。如今之所以不敢動手,不過是怕傷到越青妹妹罷了。所以,幻境並不是問題,真正且唯一的問題,是老師不確定哪個是越青妹妹?」
鴻鈞點了點頭,女媧笑道:「我倒是覺得這分辨不算太難。」
鴻鈞不由看向她:「羅睺很善於偽裝……」
女媧笑著說道:「是啊,可是越青妹妹卻不算擅長偽裝。」
女媧說道:「羅睺想裝的善良很容易,稍微軟和一些便可。但要越青妹妹變得冷漠殘忍……怎麼說呢,羅睺的確可以污染越青妹妹的元神,使她『性』情大變,但是越青妹妹就算變得再壞,也頂多是直接動手殺人罷了。但是羅睺……」
女媧對羅睺其實並不算了解,但鴻鈞形容羅睺時,非常不吝嗇地用各種惡毒的辭彙來形容他,在斟酌了一下用詞后,女媧問道:「羅睺是不是喜歡虐殺?」
女媧從鴻鈞的描述中,覺得羅睺是個很喜歡折騰的傢伙。從他不直接把蚊道人的那點本真抹殺,反而又塞到幻境里折騰中,也能看的出來這一點。
鴻鈞頓了頓,贊同的點了點頭。
混元直接道:「他很喜歡折騰,他的惡屍也非常喜歡折騰。只有蘇越青不算特別折騰。」
女媧淡淡笑了笑:「我看了看封神演義里的故事,裡面那隻九尾狐蘇妲己似乎也很熱衷於研究酷刑。既然羅睺原本是打算用這個故事來抹殺越青妹妹的元神,不如我們就按照他的安排繼續走下去。途中,保證一下蘇妲己不會直接被九尾狐吞噬了就行,到時候就讓他們兩一起去朝歌城,等封神的劇情開始發展后,我們就看看,蘇妲己和九尾狐,到底哪個更熱衷於用酷刑折磨人,大概就能分辨出來了。」
鴻鈞臉『色』難看:「難道幻境里,還要讓青青嫁給那個紂王?!」
他和青青都還沒有成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