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翰東騎自行車帶蘇雯慧一起回城西，車籃里放的滿滿當當還沒塞下，蘇雯慧坐在後車座提了兩瓶酒，兩輩子加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像這樣坐在他身後。
這個點屋外的暑氣正往上升，陽光很是明媚，路邊上的房子和樹木投下倒影，李翰東穩穩噹噹的騎在倒影里，不讓媳婦晒傷。
蘇雯慧看著他汗濕的後背，既心疼他熱，又覺得特別幸福。
想起後世曾經挺著名的論點，問女人們是願意坐在自行車后笑，還是坐在寶馬車裡哭，如果是以前的蘇雯慧，或許會選擇坐在寶馬車裡哭，但經歷過許多事後的此刻，蘇慧雯是寧願坐在自行車后笑的。
她揚起笑臉問，「累不累？還要騎好一會呢，早知道咱們就坐公交了。」
李翰東笑著回頭看了眼媳婦，鬢角滴著汗，聲音在空氣中顯得格外清越透亮。
「這算什麼，就載著個你，輕的一隻手都能把你舉起來，部隊里的訓練比這個強度高多了。」
負重越野、舉著石塊樹榦下蹲，幾千上萬個俯卧撐，哪樣都比騎自行車累，再說身後載的是媳婦，別說從城東騎到城西，就是這麼騎回武漢他都不會吭一聲。
「我們部隊的家屬樓蓋好了，連級以上的幹部家屬可以申請隨軍，你想不想跟我過去？」
問出這句話前，李翰東心裡是沒底的，這個問題只有兩個答案，不是同意就是不同意，他雖心懷期待，又留了個缺口，害怕結果讓自己失望。
問完后他就等著媳婦的回答，頗有種度秒如年的感覺，神經綳的很緊，比打仗的時候用機槍瞄準敵人時還緊。
蘇雯慧的心也漏了一拍，可以說從她回來的那天起，就一直在為隨軍做準備，終於如願的等到了這一天。
她彷彿不經意的隨口應道，「好啊，我們這樣總分開也不是辦法，不跟著你走你還能跟著我啊？」
李翰東緊張的精神終於鬆弛了下來，一手扶著車把另一隻手背著握住了她的柔荑，蘇雯慧抿著唇笑，張開手指跟他十指交扣。
他說，「我還擔心你不願意。」
蘇雯慧問，「你為什麼擔心？」
「部隊離市區挺遠，怕你去住不慣，還有你的工作，如果去武漢肯定得放棄，你不是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嗎？」
蘇雯慧很平靜的聽著，當年她就是用這些理由拒絕了他，沒想到現在卻是他為她顧慮著。
「工作可以再找，而且我現在有了一份不用去單位就能從事的工作，安靜的地方反而有利於我思考。」
李翰東揚起唇角點頭，「好，回頭我就去申請一間最安靜的屋子，保證不影響你創作。媳婦，我真是太高興了。」
蘇雯慧恩了一聲，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背上，看著路上斑駁的樹影，心情跟七月的驕陽一樣燦爛。
兩人在路上花了五十分鐘，竟然跟坐公交的時間差不多。
到了家附近的街口，蘇雯慧跟李翰東一起跟街坊們打招呼，驀然看見李翰東，大家起初還挺愣神，愣過後就是熱情的回應。
「哎，雯慧，這不是你男人嗎，從部隊回來了？」
「小夥子真精神，好多年沒見了。」
另外有人回道，「也沒那些年，他們結婚才幾年啊。」
「反正雯慧不容易，得對她好才行。」
「那還用說，這麼好的媳婦不珍惜那才是傻呢。」
蘇家，蘇致霖已經到院門口看了五六回，唐彩芹在廚房做飯。
「還沒回啊？」
「沒見著人，恐怕還在路上呢。」
唐彩芹擦了擦灶膛前熱出的汗說，「怎麼還沒到呢，都快十點了。」
「不著急，估摸著還有一回兒就到。」
話音剛落，院門就響了，兩人回頭一看，閨女身側那個精神又帥氣的小伙可不就是女婿嘛，兩人頓時喜笑顏開，一前一後出了廚房。
「爸，媽，我回來了。」
「哎，好，回來好，翰東看著比以前結實了。」
蘇致霖的表現跟媳婦比要內斂一些，笑著拍了拍女婿的肩，翁婿二人盡在不言中。
「路上熱吧？你們騎自行車回來的，我去給你打盆水。」
被冷落的蘇雯慧就這樣看著她媽理都沒理她轉身打水去，哭笑不得的跟李翰東一起把車上的東西拿了下來，等唐彩芹打完水回來看到女婿手裡的東西，又一陣誇讚。
「回自己還這麼客套，哪用的著帶這麼多東西。」
說完睨了眼親女兒，「雯慧也是，不知道勸著點，家裡什麼都不缺。」
蘇雯慧好笑的說，「媽，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東西又不是我買的。」
李翰東知道岳母只是隨口說說，不是真的怪媳婦，就順著媳婦的話說，「媽，真的不怪雯慧，這些都是我今天早上自己去挑的。」
知女莫若母，唐彩芹一聽就知道女兒肯定起晚了，難怪今天來遲了。
「沒事，我就說她兩句，還能少她塊肉啊，你先擦把臉，雯慧，趕緊給翰東沏茶，大熱的天一路騎過來，還得帶著你，那得多累啊。」
蘇雯慧沖李翰東使了個眼神，意思是「你看我媽，多向著你，你一來我就不吃香了」。
李翰東看著她繾綣的笑了，擦了臉后順手洗了毛巾，轉身給蘇雯慧遞了過去。
唐彩芹看出小兩口眉眼間的官司，跟丈夫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露出了安心的笑意，小兩口的感情越好他們做長輩的就越高興。
跟著李翰東陪蘇致霖下棋，蘇雯慧跟她媽去廚房幫忙，被她媽好一陣的盤問。
「翰東昨天什麼時候到家的，這次回來幾天啊？」
「你們兩處的怎麼樣，你沒跟翰東鬧脾氣吧？」
「媽，我們好著呢，你看我像鬧脾氣的樣子嗎？」
唐彩芹「哼哼」道，「那可難說，翰東脾氣好，指定讓著你，他在部隊日子苦，雖說你不容易，但他更不容易。」
蘇雯慧點頭沒反駁，父母還不知道他去戰場的事，知道了指定怎麼心疼呢。
「他升職了，現在是副團，而且我也答應跟他去隨軍，等他回部隊打好申請就去。」
「真的？隨軍好啊，這樣你們就不用兩地分居了。」
蘇雯慧微笑著點頭，「是啊，就是我去武漢離你們就遠了，平時肯定照顧不到你們，不過沒關係，反正現在寫挺掙錢的，有錢了就在武漢買套房，這樣你們就能跟著一起去住了。」
每個做母親的聽到兒女這麼惦記自己都高興，她滿臉笑意的應下，「行啊，等我跟你爸退休了，要是翰東還在武漢，我們就一塊去武漢養老，到時候可別嫌我們煩。」
「那肯定不會，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還巴不得我去哪你們跟著去哪呢。」
「傻姑娘，你還有公公婆婆，是人家的媳婦，我們怎麼好一直跟著你，偶爾去看看你就行了。」
「沒關係，大不了買套大點的房子，人多了一起住著更熱鬧。」
唐彩芹覺得女兒的說的過於理想化，但既然是沒影的事，就沒必要當真事掰扯，繼續說起了女婿升職的事。
中午吃飯李翰東作為女婿，自然得陪著岳父喝酒，蘇致霖的心情肉眼可見的高興，整個人都是樂呵的。
「你這次升的動靜挺大，職位高了肩上的擔子也更重，既然雯慧已經決定跟你一塊隨軍，她能跟著照顧你，我們也放心了不少。」
李翰東舉起酒杯敬酒，抿了口酒後笑道，「只要雯慧能去就行，我不用照顧，倒是能照顧她，反正到時候一切聽她的安排。」
說完還往蘇雯慧那看了一眼，見她彎著眼笑，也跟著笑了。
「雯慧吧以前不大懂事，這兩年倒是長進了，她去隨軍呢我跟她爸沒什麼不放心，日子嘛都是這麼過出來的，就算偶爾拌個嘴吵個架也正常，只要你們一條心，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就行。」
蘇致霖很贊同妻子的話，又加了句，「要是有困難了別自己扛，記得跟父母說，做父母的都盼著你們好，咱們要一起把日子過好。」
李翰東鄭重點頭，幫岳父填滿酒後又敬了一杯，這次是連著岳母一塊敬的。
吃了午飯他們沒立刻回城東，李翰東一下午都在找活干，螺絲鬆了擰緊，燈泡不亮了買來新燈泡換上，連菜地里的草都幫著拔了。
唐彩芹拉著女兒的手感慨，「這女婿真沒找錯，雖然頭三年你吃了點苦，但也守得雲開見月明，苦盡甘來，以後的日子好著呢。」
蘇雯慧看著他彎腰鋤草的背影點頭，「我知道，以前是我不知道珍惜，以後不會了。」
唐彩芹以為女兒說的是剛結婚時鬧彆扭的事，欣慰的拍著她的手，「現在明白了還不算晚，爸媽還能害了你？我們教了一輩子學生，到現在還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院子里，李翰東起身擦乾，蘇雯慧看到后擠了塊毛巾送過去，李翰東攤開手掌無辜的說，「我手臟，要不你幫我擦？」
雖說是徵求的語氣，但他低下的頭則明確表達出了內心的訴求，蘇雯慧沒想到他還有這麼「無賴」的一面，好笑的幫他擦了汗，他的眼裡果然露出了得嘗所願的狡黠笑意。
她輕哼道，「我爸媽都說你老實，我看你才不老實呢。」
他一臉笑意的注視著她，略有些自得的說，「這你就錯了，老實不老實得看情況，如果一個男人對著自己媳婦也能老實，那他就不是老實是木頭。」
蘇雯慧停下動作看過去，被他眼裡的笑閃了閃，不知怎的，想起了他昨晚不老實的樣子，拿起毛巾紅著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