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 街道下起了涼爽夜雨。
穿著淡藍色弔帶裙的少女兩手都提著滿滿一大袋的採購物品,沉甸甸地,將少女白嫩的手指勒得通紅。
她昂著一張白凈的小臉望著外面的淅瀝小雨, 又看了看便利店門口標價十元一把的塑料雨傘。
算了, 十塊錢都夠她兩天早飯錢了。
偏偏便利店裡面還傳來老闆的聲音:
「小尤,外面雨要下大了, 叫你男朋友來接你吧。」
尤莉扁扁嘴 :
「……我沒男朋友。」
櫃檯邊的老闆叼著根煙, 墨鏡推到寸頭上,奇怪地咦了一聲:
「那你今天早上不是還挑巧克力……」
「喂老鼠的。」少女回頭兇巴巴地磨后槽牙, 「摻點老鼠藥, 老鼠吃了都說香。」
老闆:「……」
看來是失戀了。
城市的夜景在這場雨幕中顯得霧蒙蒙,濕漉漉的。
這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尤莉遲疑了幾秒,還是決定跑著回去。
從便利店到她住的小公寓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但尤莉著實沒想到十分鐘的路程,雨勢反而越來越大。
正值情人節的晚上, 大學生情侶從她身邊一撮一撮的路過。
有跟連體嬰兒一樣的抱成一團的, 有沒帶傘披著男朋友外套的, 還有雖然沒傘也沒外套但依然樂呵呵在雨中奔跑的沙雕情侶。
……襯得孤零零一個人的失戀少女看上去格外傻逼。
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外,尤莉已經冷得哆哆嗦嗦,半天才掏出鑰匙開了門。
四十平的小公寓只有尤莉一個人住, 廚房客廳和卧室連在一起, 只要一進門就能一覽無餘。
尤莉一進門先把沉甸甸地袋子往地上一扔, 甩掉了腳下的涼鞋后, 她一手打開客廳的燈,一手非常自然地解開了後面的內衣扣準備放飛自我——
啪嗒。
室內燈火通明。
坐在沙發上的銀髮青年轉過頭來,只是對視的一瞬間, 尤莉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卧槽。
……大美人。
雖然尤莉一直覺得她租的這個小公寓局促又樸素,但經過她的精心布置之後,屋內也算是整潔溫馨,廉價但可愛的裝飾物隨處可見,窗邊擺著的一盆嫩綠小蔥更讓屋內充滿了生活氣息。
可當她看清沙發上這個人的容貌之後,一瞬間,尤莉就有種看到千金大小姐流落貧民窟的憐愛感。
這個沙發,怎麼這麼破爛。
那個吊燈,怎麼那麼廉價。
桌上種的那盆大蒜,美人旁邊怎麼能擺大蒜呢!!
「你好……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尤莉在這一刻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往危險的地方聯想。
所以長得好看是真的佔便宜的,如果換個長得不好看的,尤莉三秒內必定報警逃生。
只不過她還是保持著基本的警惕心,沒有貿然靠近。
「還是說你是房東的親戚?來檢查房子的?還是物業?」
尤莉說著,自己都感覺不太可信,哪來這麼好看的房東親戚,物業也更不可能招個外國人。
「哦對了,你能聽得懂中文嗎?hi?」
那雙沉寂的灰藍色眼眸用一種奇異的目光審視著她,那視線彷彿能剖開人的內心,看透她皮囊之下的靈魂,讓尤莉有些局促不安。
「你叫什麼名字?」
啊!
大美人說話了!
還說的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雖然尤莉隱隱約約感覺兩人的立場似乎對調了,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家裡,為什麼被質問的反而成了她。
不過在美貌的蠱惑之下,尤莉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尤莉,我叫尤莉,你到底是誰啊?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裡?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有一連串的問題想問,但那沙發上的銀髮青年起身徐徐向她走來,簡陋的房間無損他的威嚴與矜貴,銀髮長發如月光流淌,銀白色的長袍顯然不符合這個時代,可他穿著卻莊嚴和諧,像是他生來就該如此不接地氣。
銀髮青年在她面前站定,只回答了她的第一個問題。
「我叫卡厄斯,是你未來的男朋友,也是創世之神祇。」
「我來帶你回家。」
尤莉:…………
不、不然還是別打110了。
打120或許更合適一點。
年紀輕輕,漂漂亮亮的,怎麼就腦子出問題了呢?
卡厄斯暫時沒有辯解,只是在默默審視著站在他眼前的少女。
烏髮雪膚,身形嬌小。
雖然與他見慣的五官不同,但卻意外的與他想象中她應有的模樣重合在了一起。
只是黑髮少女此刻被大雨淋濕,額前的劉海濕漉漉地懸著水珠,襯得她肌膚更加蒼白,唇色也因凍僵而失去血色。
見他一步步靠近,保持著警惕性的少女緊貼著身後的大門,背後的手攥住門把,隨時準備溜出去:
「……那個……你還記得你是從哪裡來的嗎?要是不記得,我可以叫人……」
咔噠一聲。
無人觸碰的門鎖自動鎖上。
尤莉頭皮發麻,連忙轉身查看,與此同時一隻寬厚手掌落在她頭頂,令她的大腦里頓時發出尖銳雞叫——
救命啊救命啊!
讓你看臉讓你看臉小命都要看沒了吧!!!
可就在她手忙腳亂都快嚇哭了地撥弄門鎖的時候,她卻發現那隻手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溫暖的風將她周身包裹。
身上冰涼黏膩的雨水被蒸騰一空。
她不再慌亂逃跑,而是愕然看著雙腳懸空的自己自動撲進了那銀髮青年的懷抱里。
尤莉從未被陌生男性抱過,她原以為自己會極其抗拒,但莫名的,她一點也生不出任何的不自然,就好像這個動作她已經做過千百次一樣的習以為常。
而且胸肌靠著原來是這種感覺嗎?還挺舒服的誒。
……等下現在好像不該想這種問題。
她試圖掙扎了一下。
但對方反而將她禁錮得更緊。
按照正常邏輯,尤莉覺得自己還應該拚死抵抗一下,但一是抱著自己的人長了一張好看得近乎非人類的臉,二是她覺得自己剛剛好像見證了超能力的存在,世界觀還需要一點時間重塑。
「……你剛剛說你是誰來著?」
茶几上,小火鍋里的水咕嚕咕嚕。
尤莉在茶几旁盤腿坐下,面前擺開了菜板和洗凈的蔬菜,她換了一件寬鬆的打折t恤,以及一條買來就沒正經用過的運動短褲,一邊切菜一邊聽這個自稱神祇的男人解釋他的來歷。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個世界的我,被宇宙意識排斥,來到了這個空間,而你找了過來,就是想要帶我回去?」
坐在沙發上的銀髮青年眯了眯眼:
「你不相信?」
尤莉低頭正在切午餐肉,頭也不抬地答:
「這個正常人都……」
話還沒說完,尤莉的耳邊就聽見噼里啪啦的響動,仔細一看,原來從青年掌中的金色圓環里接二連三地掉出了一顆顆大小不一的寶石。
寶石落在她裝鵪鶉蛋的碗里,比裡面的蛋個頭還要大。
「……正常人,都會信的,比如我,現在真的信了。」
先不說寶石是不是真的。
魔術的話……應該不會自帶這麼酷炫的特效吧?
卡厄斯將少女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盡收眼底,如果說見面的第一眼他還有疑慮,再看到她這一系列熟悉的反應之後,他對於尤莉的身份已經再確信不過。
他以前就對尤莉的來歷有所猜測,但又想到無論她是什麼來歷,其實都無礙於他對她的感情,所以一直都沒有深究。
只是沒想到,當尤莉試圖向他坦白自己的過去,她就突然消失了。
即便是卡厄斯,也花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這裡。
他打量著這所小公寓。
狹小得簡直邁不開腿的屋子。
用廉價材質裝點的古怪裝潢。
但同時,卡厄斯也很容易在一些細微的角落,比如桌上種的大蒜,窗邊種的小蔥上,找到熟悉的、屬於尤莉的生活痕迹。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個地方都太狹小了。
「虧你還吃得下去。」
卡厄斯打量完這小小的公寓后,對他眼中極其惡劣的生存環境做出了無情點評。
尤莉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茫然抬頭:
「……怎麼吃不下去?我餓得現在能吃一頭牛呢。」
她這一天,上午經歷了慘烈的告白被拒,難過得沒吃午飯。
下午被老師抓去改論文,又沒時間吃晚飯。
好不容易擠著情人節高峰期的地鐵身心疲憊地回到家裡,還遇見了一個夜闖她家自稱是她未來男朋友的人,給她灌輸了一大堆奇怪的世界觀。
……她好累。
……就算讓人死,也得讓她當個飽死鬼吧。
卡厄斯見少女眉眼間都是倦色,想要詢問她發生了什麼,又不知為何將這話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宇宙意識排斥她的問題也已經解決了,她的記憶應該是留在了他的世界,雖然原本想著找到她就要儘早帶她回去,但既然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那麼再在這裡多停留一陣也無傷大雅。
「有這麼餓?」
此時的尤莉雖然還不是一個社畜,但作為研究生的她已經提前感受到了社畜的痛苦。
她扁扁嘴:
「餓了一天,你說呢?」
「……過來。」
尤莉還惦記著自己的火鍋,她還買了啤酒,明天周末,她原本計劃著一邊吃著火鍋一邊大醉一場,好告慰自己夭折的初戀。
……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
不過卡厄斯這樣叫她,她又很自然地放下了手裡的菜刀坐到了他的身邊。
然後,離譜的一幕就出現了——
她的菜刀,自己動了起來。
虛空中,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靈活自如地切菜切肉,調料入鍋,左邊的番茄鍋和右邊的牛油辣鍋沸騰以後,再加入了料理好的那些配菜。
鴛鴦鍋里咕嚕咕嚕。
熱騰騰的,裡面的全都是尤莉愛吃的東西。
「碗筷在哪裡?」
頭一次不需要自己回家親自下廚的尤莉,呆愣愣地指了個方向,準備自己起身拿碗。
但卡厄斯摁住了她的肩膀,只需要意念一動,碗筷就自動從櫥櫃里朝他們而來,落在了尤莉的手心。
尤莉:瞳孔地震!
「就沒有別的款式嗎?」
端著粉色小碗,和貓貓頭筷子的卡厄斯擰著眉頭,對尤莉的品味發出了強烈不滿。
「還有個兔子頭的筷子,你要嗎?」
「……」
那還不如這個呢。
在尤莉的調教下,使用筷子已經十分熟練的卡厄斯從鍋里夾了一塊肉片放進尤莉的碗里。
這是她的習慣,吃火鍋的第一口一定要吃肥牛肉。
給她夾了幾片肉之後,卡厄斯才開始自己吃。
飄著香味的氤氳霧氣盈滿小小的公寓。
尤莉看了碗里的肉片好一會兒,才偏頭對卡厄斯道:
「……你真是我未來的男朋友啊?」
「已經給你解釋三遍了。」
「……哦。」尤莉撓撓頭,「這不是,剛才總覺得在做夢,現在才稍微有那麼一點實感嗎……」
卡厄斯瞥了她一眼。
雖然不太懂她的邏輯,不過她似乎從什麼奇怪的地方確認了這個事實。
「吃完睡一覺,腦子睡清醒以後你會更有實感。」
但似乎不需要等明天,當卡厄斯在他們吃完飯以後長袖一掃,碗筷自動洗凈,桌面自動整潔之後,尤莉就感動得眼淚汪汪地抱住他的胳膊。
「不用了!我確定!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洗碗機……哦不是,我命中注定的男朋友!!」
卡厄斯:……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