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爺爺的喪事（6）

  十九的早晨，照樣還是早起。五點多，院子裏就喧鬧起來了。幾個嬸子已經鑽進廚房裏，忙活起來了。


  陸陸續續，家門都到齊了。還是老樣子，熱湯麵端上桌，大家自盛自食。


  等大家都吃完飯，六點多了，總管開始喊人做事了，大家都行動了起來。


  今天是下葬，按老家話來說叫:發陰，陰陽師傅定的時辰是七點。我們穿上孝服，到了上房爺爺靈前，過來幫忙。


  家人來到棺木邊上，分兩邊站好，一起發力，將棺木抬出了上房，穿過庭院，到了大門口，放在早已擺好的長凳上。


  有人拿過麻繩，綁在棺材上做好繩套，前後各一。接著有人拿來兩根筆直的長椽，穿過繩套，試了試沒問題，總管就帶著一夥人，發力將棺材抬了起來。


  就在這時，大伯作為長子，拿起一個用來燒紙的，裏麵有紙灰的碗，砸在棺材頭上，摔得粉碎。這一摔很講究，必須在棺材剛剛抬起來的時候，而且要摔在棺材前麵，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摔碎，不能摔第二次。為什麽，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風俗傳統就是如此。


  大伯挑著引路幡，走在棺材前麵，一幫人浩浩蕩蕩往墓地走去。此時，天還沒有亮，夜色深沉，棺材路過幾戶鄰居家門前，鄰居點起火堆，為爺爺送行。


  墓地不遠，離家裏隻有幾百米，路上我用手機照著亮，很快就到了。


  爺爺的墓地在奶奶墳邊上，奶奶在左手，爺爺在中間，右手是六叔的墳。三座墳的後麵，是太爺爺的墳。這四座墳的最左邊，五十米左右，就是我爸的墳。爺爺和一家人在一起，也不孤單。


  陰陽師傅還沒有到，家門準備好之後，大家彼此配合，小心翼翼，在幾個老長輩的指揮下，爺爺的棺材開始慢慢往墓坑裏沉下去。


  爺爺下葬，一切都比較順利，棺材平穩的落地。在落地之前，下麵被墊上一根木棒，借住這個木棒滾動，棺木被慢慢地推入墓穴。


  下葬是很講究的，一定要平穩，一定要順利，要是出點什麽事情，被人議論或者唾罵，就成為十裏八鄉的笑談了。


  傳言說，附近有個鄉裏有位老人去世了，他兒子回來治喪。這個兒子是縣城的一個幹部，當官的，平常有些傲氣，不愛瞧得起鄉裏鄉親。他回來的時候，帶了單位上一些人來幫忙。治喪期間，他也沒有按照鄉俗公約，請家門總管啥的，什麽事情都是他說了算。他用單位上安排工作那一套，來安排喪事，剛開始倒也安排的井井有條。


  到了最後一天下葬的時候，他指揮他的幾個同事抬棺，綁繩子的時候，那幾個年輕人哪裏會做繩套，繩套沒有做好，就隻是搭在棺材下麵。


  棺材抬到了墓坑上方，開始往下放的時候，繩套一滑棺材失去了平衡，一頭栽了下去撞在坑底，不僅將棺蓋撞落在地，棺材裏麵的屍首也倒出來了。一幫孝子賢孫看到這個，嚇得哭天抹淚，又請來陰陽師傅重新做了法事，才最終下葬。如此荒唐的喪事，成了十裏八鄉的笑談，兒孫出門頭都抬不起來！


  收拾停當，陰陽師傅到了，他端著羅盤，下到墓室，看著調整好棺材方位，就算可以了。


  時間剛好七點，天麻麻亮了，村裏男人陸陸續續趕來，每個人都拿著一把鐵鍬。他們都是來送爺爺的。這是傳統，有年齡大的老人去世，村裏男人都要來丟土，以示送行。大家開始往墓坑裏丟土，填埋墓坑，你用鐵鍬丟幾鐵鍬土，他又來丟幾鐵鍬土，很快墓坑就被填平了，慢慢壘起一個墳堆。


  墳頭早燃起了熊熊大火，棺材開始下放的時候，就開始燒紙錢紙貨了。那些描金流銀的房子別墅，汽車，冰箱冰櫃，電視沙發床等，都在火光中化為灰燼，燒給了另一個世界的爺爺。


  人們排成一行，做著古老的儀式，繞著爺爺的墳頭左行三圈右行三圈，做完最後的祭奠！


  另一個世界裏，奶奶，我爸，五叔，六叔，他們都在，你不會太孤單！


  爺爺，再見了！


  爺爺，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