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人到底是為什麼活著,其實很少有人想明白,活著的意義,活著的未來,活著的底線,活著的希望。

  有些人活著找不到出路,糊裡糊塗的過完自己的一生,但是糊塗人有糊塗人的過法,糊裡糊塗的有時候反倒更容易過好自己的一生。但可悲的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糊裡糊塗的過。

  韓栗不可以,東野不可以,李彪彪也不可以。

  那天宋三清找到的線索的時候,其實李彪彪的腦子已經是一片混沌了。東野和宋三清跑出去之後才發現李彪彪沒有跟出來,東野讓宋三清帶幾個人先去,他關上車門又回去見了李彪彪。

  李彪彪坐在板凳上,獃獃的,目光渙散。後面好像有一張網把他困住了,年輕的面容浮現出一絲坦然和秋瑟,寬容的笑納這些四面八方奔涌而出的情緒。

  「東野,這案子我不想查了。」半響才吐出這麼一句話,懷著什麼心情呢,東野不得而知。

  在東野的心裡其實偶爾也會竄出一頭野獸,咆哮著,叫囂著,挑釁者:乾脆都別管了。

  可是又會出現另外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深處發出迴響,深深地撞擊著他的靈魂,撕扯著他的精神。一時又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

  兩個人就這樣繼續沉默著,李彪彪的眼神直直的撞向東野,四目相對,東野張口不知道如何反駁,也,開不了口。

  那雙眼睛里裝載了太多的喜樂,好像一開口那些喜樂就會散去,然後成群結隊的悲痛就會拿著長矛扎進東野的眼睛。

  喜樂是最後的保護層,是李彪彪沒有發瘋的界限,是李彪彪還能活著的期滿,是東野不敢拒絕的喜樂。在這滿是悲情的世界僅剩下唯一的喜樂。

  即使是假的。

  那天李彪彪沒有去現場,在物證科坐了一下午,下班的時候明明什麼也沒有做的李彪彪卻是拖著一幅軀殼,陽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彷彿背後那些魑魅魍魎順著這層單薄的影子妄想將這個人拖下去,拖到地底下去。

  東野接到宋三清發的消息說是到現場了,車開到一半堵了,旁邊的菜市場熱鬧得很,人聲鼎沸,三三兩兩,煙火氣息十足,平平安安的樣子。

  於是拐了彎把車停到了附近的停車場,誰也沒有打招呼就這樣關了手機的聲音,悠哉游哉的去逛起了菜市場。

  東野覺得這世界上最神奇的兩個地方一個是醫院,另一個就是菜市場了。

  醫院的神奇在於外面人聲鼎沸,奔波忙碌,爭分奪秒,你一推開門,走進病房的那一瞬間外面所有的聲音就都被隔絕在外面了,裡面越是安靜就越是令人害怕,守護越是繁多就越是危險。但菜市場正好相反,越是繁多越是熱鬧反而越是欣欣向榮,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都會掛著笑容。要是有一天菜市場變得冷清了,那就是觸及根本的危險了。

  有七老八十的老頭擔著兩挑子菜來賣,也沒有攤位,就在門口找個好位置,摸個乾淨的口袋出來往地上一放,屁股一坐就可以開始今天的生意了。也有五六十的大娘守著種類繁多的攤位,從應季菜到反季節蔬菜,從根莖類到綠葉子類被馬得整整齊齊。

  東野逛了一圈買了豆芽,番茄,一斤肥瘦相間的豬肉,豆腐,還有一條四斤的魚。然後也沒有管車,就這樣放在停車場,就這樣溜達著回家了。

  家裡也沒有人,爺爺身體好點之後還是會每天都到公司去坐鎮。因為公司雖然東吾叫了東江幫忙,但公司這麼多年,還是有很多有背景的實力的老人,自然也是有看不慣像東江這樣半路上位的。

  所以當傅寒川接了東江和東吾回家的時候看見飯桌上的菜很是詫異。三個人面面相覷。

  「叫保姆了?」東江問。

  「沒有啊?」傅寒川回答。

  於是兩個人把頭看向東老爺子,眼神疑惑。

  「不是我啊,我在公司一天到晚的就被你倆看著生怕我做事情,連手機我可都沒有摸到,別冤枉我啊!」

  對於東老爺子的控訴兩個人想了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那麼這一桌飯菜是誰做的呢?

  是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想起了那個在警局上班的孫子,侄子。而此時的東野正躺在自己的房間呼呼大睡,東野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香甜了,腦子裡什麼事情都沒有,沒有在入睡前惦記著明天的案子,回憶著前天的線索,思考著上個月的案子和這個月案子的關聯,懷揣著擔憂入睡了。

  「東江,是你背地裡叫的保姆吧,你自己過來看看桌子上可是你最喜歡吃的酸菜魚!」看起來東老爺子對於剛剛在門口兩個小輩對自己的控訴非常不滿意。

  東江也非常疑惑的看著桌子上的菜,傅寒川走進廚房,鍋里還保溫著番茄丸子湯。

  突然傅寒川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快步的走到飯桌果然看見了一盤麻婆豆腐,傅寒川笑起來:「我知道是誰了。」

  「誰呀?」兩人一起問到。

  「酸菜魚,麻婆豆腐,鍋里還溫這番茄丸子湯,還有誰能夠這麼清楚我們三個的喜好?」傅寒川反問道。

  「東野?」

  「應該是。」

  「可是沒有謝啊?」東江提出疑問。

  傅寒川仔細看了看滿廚房的腳印,東江也順著是先看過去,東老爺子跟在兩人的身後於是三個人順著腳印打開了東野房間的大門,東野睡得很香,臉上掛著笑。

  三個人悄悄咪咪的退出來。

  這一晚上桌子上的菜被吃得乾乾淨淨,但是整個飯桌到洗碗的時候都是寂靜無聲的,東野半夜起床的時候還以為沒人回來,直到走進看見自己留在廚房的戰場被打掃乾淨了之後才笑了笑,連垃圾桶也沒有什麼剩菜,看來吃得很乾凈呢。

  「你怎麼想起回來了?」傅寒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到了身後,穿著睡衣雙手交叉靠在門框上就這樣看著東野。

  「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逃回來的?」在傅寒川的背後站著的是東江,東江突然出聲把傅寒川也嚇了一跳。

  東野看著兩人的眼神雖然帶著一些戲謔但是流露出的擔心和憂心是真的,東野搖搖頭,這件事情他不知道怎麼說,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說得通,於是什麼也沒說,只是從櫥櫃找出一把面又問了問兩人要不要也來點?

  東江和傅寒川搖頭,今晚吃飯的時候東老爺子雖然表面看上去沒什麼,但是心裡是高興的,兩個人看著也高興,但是這一高興就順口答應了東老爺子要把所有的菜吃乾淨,吃到最後兩個人都吃撐了,不然白天這麼累,也不至於半夜還不睡起來看東野偷食。

  東江看得出來東野這次是真的遇到了事情,換做平時才不會這麼寡言少語,很少能看見東野安靜的樣子。這孩子一看就是自己逃跑回來的,東江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偷偷回房間調查了最近警局發生了什麼事情。

  傅寒川敲了門,東江警惕性的關了電腦。

  「別藏了,東野回屋睡覺了,你想查?」傅寒川看著東江的動作熟練得有些自然,要不是他出其不意的開門看見了,也許連他都看不出來。這麼一想傅寒川覺得東江會不會瞞著他做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呢?眼神戲謔了起來。

  「他不會無緣無故逃回來的,看剛才不說話的樣子就知道有問題,我都是很小的見過東野的這個樣子,遙遠到都快要記不起來了,上一次他這個樣子還是因為他的父母。」東江的目光陷入了回憶之中。

  「他的父母?」傅寒川疑問,傅寒川也是從小就被養在東家的,是東老爺子把他帶回來的,但是傅寒川從來沒有聽過關於東野父母的故事,連名字也沒有,照片也沒有。

  「嗯,他的父母,但具體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關於他的父母,我對東野的父母一時一無所知的。」東江嘴上說著,手上也在忙。

  「查出來了嗎?」傅寒川看著突然沒有動作的東江問到。

  「查出來了。」

  「怎麼樣?」

  「韓栗死了。」

  「韓栗?」傅寒川疑惑。

  「警隊的人,那個女孩兒。」東江解釋道。

  「怎麼死的?」

  「暫時還不知道,先回去睡吧,明天再說。」

  「也行。」傅寒川關門出去,東江打開電腦,傳過來一個視頻,就是宋三清和東野要瞞住李彪彪的那個視頻。傅寒川的手機也傳來消息,打開也是同樣的視頻,但是傅寒川的手機頂端還蹦出了另外一條消息:計劃進行中

  傅寒川點開回復:取消計劃26。隨後刪除了電話號碼,清空了消息。

  而他們以為已經回屋睡覺的東野此刻正在自己的屋內坐在辦公桌前開著檯燈寫著什麼。

  迎著第二天的太陽,辦公桌上有一封白色的信封,上面寫著辭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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