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可以下來吃飯了。」

  閣樓之上正在看書的墨菲斯聽到母親的聲音,蹭著靴子跑下樓。

  「老天爺,你一定又把靴子脫下來了。」

  「母親,這隻靴子讓我覺得很不適合,裡面的絨毛太多了。」

  「我的寶貝,這隻靴子你知道值多少錢嗎。」婦人扶額,安排旁邊的僕人去幫墨菲斯將靴子穿好。「就算是有錢,也很難買到這樣款式的靴子。」

  「可是外面的孩子都不穿這種靴子啊。」墨菲斯耷拉著頭,聽著母親有些生氣的語調,看著那個明明只有十幾歲,卻蹲下身幫他整理靴子的僕人。

  「那是因為他們是窮人,他們買不起我們這樣的靴子,我的寶貝,你能懂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嗎?」婦人摸著墨菲斯的腦袋,看著他的金髮之中,冒出幾根白髮,眼中的情緒略微複雜。

  「可是他們有些人腳上是金屬靴子,還會冒蒸汽的那種。」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穿著軍服的男人。

  「噢我未來的繼承人,我的小墨菲斯,今天又是因為什麼讓你的母親生氣?」

  墨菲斯看著男人,那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把他的世界填充了。

  「父親,我想再去外面看看。」

  「埃倫特,當初就不應該帶墨菲斯出去,看來那一次讓他一直惦記著外面骯髒的環境,以及骯髒的人。」婦人看著那個高大的男人,語氣中略帶埋怨。

  「那總不能讓他一直待在家裡吧?」埃倫特單膝跪地,將墨菲斯抱在懷裡。「我們的墨菲斯都快十周歲了,也快是個小大人了。」

  「外面的世界那麼危險,你又經常不在家,萬一墨菲斯出什麼事情,你要我怎麼辦。」婦人愁著臉。

  「這段時間我會待在家裡,軍部那邊的局勢鬆了一些。」埃倫特看著墨菲斯,摸著他腦袋,看著那張稚氣滿滿的小臉。

  「能待在家裡是最好不過的了,你在我也安心。」婦人鬆了口氣,向餐桌走去。「這幾天有幾個軍部的將軍來我們家,說是替你來看看我們。」

  「將軍?我沒有通知他們來我們家啊?」埃倫特突然覺得事情不對,抬頭看向婦人。「他們來做什麼?」

  「做什麼?」婦人想了想。「沒有做什麼,只是寒暄了幾句,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時候我還奇怪,軍部的事情他們應該了解的比我更多。」婦人微笑著說。

  「噢對了,還有一點奇怪的是,那些將軍身上似乎都有蒸汽機械的痕迹。」婦人的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有一個將軍耳朵處都是蒸汽機械,但是他們肩上的軍銜都挺高的。再加上他們說最近軍部要給一部分傷殘士兵蒸汽機械義肢,我就沒覺得有多奇怪。只是覺得蒸汽混著金屬那個味道,真是令人反胃。」

  就在婦人念叨的時候,埃倫特站起來,手馬上放在腰間佩槍的位置。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埃倫特懷中的墨菲斯看著父親嚴肅的神色,緊張到不敢出聲。

  過了一會兒,埃倫特才放鬆警惕。

  「不是我們軍部的人,也許是間諜。」埃倫特看向婦人。「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外出,要外出也要和我說一聲,我派人跟著你們。」

  婦人只好點點頭,讓一家人上桌吃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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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埃倫特家不遠處的一處街道死角內。

  「不愧是埃倫特將軍,警覺簡直是無與倫比。」

  一個穿著軍服的人說,他的耳朵部位鑲嵌著一部分蒸汽機械,此刻正在噴涌著蒸汽。

  「早知道在進去埃倫特家的那一刻,就把他的妻兒全部滅口。」另一個穿著軍服的人說,他的手臂也被蒸汽機械改造。「放監聽器進去,跟沒放有什麼區別。」

  「要是做了,埃倫特就會提著槍來把你的腦袋打爆。」那個耳朵改造的人看著他。

  「硬拼起來,我們能完成任務,且速度更快。」手臂改造者盯著埃倫特的房子,手上的蒸汽機械正在發熱,蠢蠢欲動。

  「蠻牛,我們完成任務的前提是什麼,不要折兵損將。」耳朵改造者忌憚地看向埃倫特的房子。「照你那方法做的話,我們這幾條命都會搭進去。」

  「埃倫特只是軍事方面有頭腦而已,在以前有一個詞就是形容他的。」蠻牛握緊拳頭。「一介文弱書生而已。」

  「但是我們忌憚的就是他的頭腦。」耳朵改造者嘆氣。

  兩個人都有氣撒不出,他們都曾是軍部的軍人,但是因為在戰場上因為炮火失去了身體的某個部位,被軍部強制退役,去秘密地接受蒸汽機械的改造,讓滾燙的蒸汽機械與皮肉相連。

  在這個蒸汽機械的時代,一切都是以蒸汽機械為主。

  軍部靠著蒸汽機械做成的武器,搭建的堡壘,不再靠著徒手廝殺。

  戰爭真的隨處可見,除了軍部保護的區域,其他地方都是殘磚爛瓦。

  各個國家之間的軍部對抗,炮火無情地帶走一個又一個的生命,將完整變成殘缺。

  百姓生活在這樣炮火橫行的世界,不得不依靠蒸汽機械改造身體。

  或大或小,只為了靠著蒸汽機械來改造身體保護自己。

  雖然痛苦,但獲得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但那也只限于軍部保護之外的地域,那些殘磚爛瓦廢墟之下的世界。

  那個屬於蒸汽改造者的世界。

  那些退役軍人帶著人們在地底開拓出一個巨大的空間,避免陸地上的炮火侵襲。

  軍部以為那些人都死在炮火之下,便繼續執行著他們所支持的炮火正義。

  「格斯,會有一天,地下的組織能夠將軍部瓦解。」蠻牛看著耳朵改造者。

  「我的代號是青耳,在外不要透露我們的任何信息。」青耳看著蠻牛。「論以前的軍銜,我比你高一級,下屬應該服從上級的命令。」

  即使是離開了軍部,青耳仍然還是有那種上級的威嚴。

  「遵命。」蠻牛用右手行軍禮,但是發現被蒸汽改造后的手行軍禮有些不方便。

  「但我們現在不在軍部,這種表面功夫還是別做了。」青耳嘆了口氣。「軍部內部的混亂無序,這種表面功夫救不了。」

  「這就是我們為什麼反抗軍部的原因。」青耳看著蠻牛。「在軍部時,那種混亂是藏在人心裡的,我們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這種混亂擴張到其他地方。」

  兩個人都在嘆氣。

  「我會讓那些戰爭受害者,得到真正的解放,讓那些出生在地底的孩子看見真正的天空。」蠻牛看著青耳認真地說。

  「會有那麼一天的。」青耳看向非軍部管的區域,那裡的天空充滿了濃煙,濃煙開始向軍部管理的區域蔓延。

  「可是那樣的天空,真的是我們以前看到的那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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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倫特看著懷中熟睡的孩子,眼裡都是憐憫。

  「他的白髮,是罪惡的鬼怪。」

  軍部裡面醫生的話還繞在他的耳朵邊。

  孩子出生的時候,手裡拽著婦人的臍帶,明明是個孩子,卻攥了那麼久。

  醫生查閱了幾個世紀前的古籍,與埃倫特交談。

  「在大概兩個世紀前,世界還沒有出現蒸汽機械,文化卻達到了某種高度。人們用各種元素進行生活,在現在的我們也只是依靠著蒸汽機械進行運作,那些元素早已消失殆盡.……」

  「說重點。」埃倫特有些不耐煩,他不斷用手揉著眉頭,雙眼緊閉著。

  「古籍中記載的是,那個時代的人依賴元素進行戰爭,書上稱他們為修道者。在修道者之中,有一個人從出生扯著生母的臍帶,僅僅在出生后沒多久,他還是攥著臍帶,元素的力量從他體內爆發,將他的生母殺害……」

  「在那之後,這個修道者統治了那個時代,殺戮縱行,鮮血四起……」

  「倫絲醫生,如果你的重點是我的孩子是惡魔,我覺得你可以不用繼續說下去了。」埃倫特看著倫絲醫生。「出生攥著臍帶在醫學上表現的只是胎內緊縮,刺激胎兒未成形的肌肉神經緊張,希望你多去涉及一點醫學知識。」

  埃倫特轉身走向門口,頭也沒有回。

  「埃倫特將軍。」倫絲醫生叫住了他。

  「你假如再和我說幾個世紀前的事情,我會考慮讓軍部那邊替你考慮另一份軍區外的工作。」埃倫特沒有回頭,語氣中充滿將軍的威嚴。

  「我們在孩子的身上,發現屬於那個世紀的能量波動。」

  就是這一句話,讓倫絲醫生沒了軍區內安穩的工作,也讓這孩子的生活變得緊閉,且枯燥。

  就在埃倫特發獃的時候,懷中的墨菲斯醒了。

  「父親,你似乎有心事。」

  「我的小墨菲斯,你怎麼能看出來我有心事呢?」

  「是母親告訴我的,母親說你假如在發獃,你就一定有心事。」墨菲斯眨著眼睛,玩著埃倫特胸前的勳章。「能說說你的心事嗎?也許我能為你分擔一些。」

  埃倫特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孩子會帶有那個時代的能量波動。

  也許是巧合吧……

  白髮也好,至少現在染成貴族應該有的金色.……

  能量波動也好,這樣的巧合幾率總會發生.……

  哪怕以後在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至少能在他們的羽翼下被保護也是好的……

  「我的小墨菲斯,如果有一個怪物在這個世界上,與這個世界的人都不一樣。」埃倫特低頭看著墨菲斯。「如果是你對著這個怪物,你會怎麼辦呢?」

  「怪物嗎?是頭長犄角的那種嗎,也許我和他會是很好的關係呢。」

  墨菲斯說著笑起來,埃倫特看著墨菲斯的笑,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定會是很好的關係吧。

  「父親,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為什麼呢?」相比於母親,墨菲斯更喜歡父親,父親雖然是一個軍人,但是他會很耐心地聽完他的問題,並且給出一個讓他每次都滿意的答案。

  「我想去看看那些蒸汽改造的人們。」

  「你是想偷偷出去玩還是去看呢?」埃倫特與墨菲斯相視而笑。

  「蒸汽改造很酷啊,那些部件特別好看。」墨菲斯一察覺有機會,便敞開心扉,與埃倫特聊了起來。

  「可那些都是被拋棄的人。」埃倫特搖頭。「只有我們這些階級之上的人,才能擁有完整的軀體。」

  孩子的話永遠最天真,且一針見血。

  「可他們為什麼被拋棄呢?」

  埃倫特被難住了,這明明是最簡單的問題,但是解釋起來卻很難。

  「因為他們的價值實現完了。」

  「並沒有啊,那一次我與母親出去,雖然被侍衛圍得緊緊的,他們也表現得很怕我們,但我還是能看見他們繼續自己的生活,他們的價值還在實現呀,實現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

  「我的小墨菲斯,價值是針對個人而言,他們被拋棄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對我們沒有價值了,他們並不能繼續為我們做事,所以他們要被拋棄。」

  「這樣對他們很殘忍啊父親.……」

  「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拋棄和淘汰。」埃倫特看著墨菲斯。「就算是至親的人,沒有了最重要的價值,也是要被拋棄的。」

  「父親,那你們會拋棄我嗎?」墨菲斯這次沒有看向埃倫特,而是看向窗外。

  「小墨菲斯對我們的價值就是陪伴呀,我們怎麼可能會拋棄你呢。」

  「可是有一天我也會離開你們。」墨菲斯從書桌上拿下一本書。「像古老神話裡面的那隻鷹,在父母教會了它飛之後,它就向著天邊飛去,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也是好久以後的事情。」埃倫特將書合上,他沒有讓墨菲斯看到隱藏的那段。

  鷹的父母是怎麼教它飛的,撒手不管任憑掙扎,飛起來是本事,掉下懸崖是命數。

  「書上教過什麼叫做活在當下吧。」埃倫特摸著墨菲斯的頭。

  好好的活在當下吧孩子。

  我們什麼時候離別,那都是以後的事情。

  就算你是醫生說的惡魔,我們也不會撒手不管。

  在這個蒸汽機械橫行的年代,希望你是惡魔,又不希望你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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