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阮清顏:我懷孕了?
病房裡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傅景梟的病房幾乎無人問津,大家全都聚在阮清顏的病床旁,但看著尚在昏迷尚未蘇醒的女孩,卻生怕將她給吵醒。
阮清顏做了一個很長很久的夢……
在夢裡,她回到了最不願再經歷的殺手位面,滔天的恨意席捲著這個時空,濃重的血腥味遍布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角落。
所有的人,以血液與刀刃相向。
昔日的朋友用黑漆漆地槍口指著她,告訴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親眼目睹無數的分崩離析,又親自經歷無數的眾叛親離,她也曾真心實意地熱血過,可又在與朋友反目成仇后逐漸冰冷……
那裡從未有任何的人情,只有無窮無盡的殺戮,也只剩活下去這最後一個終極目標。
她的雙手不得不沾滿了鮮血。
最後殺到麻木,殺到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從軀殼中抽離,殺到她都快要不認識自己,直到任務完成進入下一個位面后……
她也用了很久才從這個狀態里抽離。
可如今卻又在夢裡回到了這個地方,血腥味兒刺鼻,屍體的腐爛令她作嘔。
但血腥的前路是一道她想追逐的光,是她甘願承受這一切的唯一企盼。
於是,她在絕望中拚命掙扎,每在瀕死時都因這一點執念而重新振作,她踩在死亡的邊界上,踩在被血塗抹著的刀尖上。
可是眼前那道光——突然就滅了!
在最黑暗的世界里,那唯一值得追逐的光芒,陡然間從眼前熄滅並帶來了全部的絕望。
阮清顏陷入了無盡的慌亂與恐懼里。
她緊緊地攥著手裡的刀,拚命地向之前有光源的方向跑去,可是只有從周邊濺來的血,只有更多指向她的刀尖……
沒有光了,沒有路了,什麼都沒有!
被剝奪了執念后,只剩下絕望和窒息,將最後的一絲信念從身體里抽離!
「啪——」阮清顏手裡的刀倏然落地。
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漆黑一片,目光空洞得好似失去靈魂,直到一道槍聲驀地響起,子彈從自己的身後襲了過來!
阮清顏驀然回首,她睜大了眼睛。
可子彈的射速實在是太快,那時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心臟隨著子彈的逼近逐漸抽緊。
「景梟!」阮清顏倏然睜了開眼睛。
她面色慘白得沒有血色,額上爬滿了因噩夢而沁出來的冷汗,美眸微微地睜著,似乎還沒從剛才的夢境里抽離……
秋晚晚立刻便撲了過去,「顏顏!」
顏顏?
她似乎不叫這個名字。
她在那個位面里用的不是這個名字。
阮清顏的眸光微微地閃爍了一下,她微睜的瞳仁緩緩恢復正常,那明顯受驚的神情里閃過絲絲恍惚,但靈魂卻逐漸走了回來。
她緩緩地轉眸望向秋晚晚,映入眼帘的並非是夢境里的血腥世界,而是病房中大片白色的牆壁,以及自己最熟悉的人……
剛剛是夢,現在好像才是真的。
「你終於醒了。」江渡求的聲音響起。
他看了一眼阮清顏的監護儀,「還好,所有指標都很正常,只是睡了很久。」
聞言,阮清顏的眉梢輕輕地蹙了下。
她沒興趣管自己睡了多久,在醒來的那個瞬間也只剩一個念頭,「景梟呢?」
撲在她病床旁邊的秋晚晚怔了一下。
姜姒也沒說話,兩個小姐妹彼此對視了一眼,稍許遲疑地道,「他……」
見狀,阮清顏驀然攥緊了床單。
以為是傅景梟出了什麼事,她便立刻翻身坐了起來,匆忙就想掀開被子下床。
「顏顏你要去哪兒?」姜姒立馬攔她。
她伸手想要拉住阮清顏的手,但彷彿是條件反射一般,阮清顏驀然敏感地將手抽離了回來,甚至還反方向地猛退了一步!
姜姒被她這樣的應激反應嚇了一跳。
阮清顏也同樣如此,她愣了愣,似乎也沒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反應那麼大……
但下意識的,就是不想讓姜姒碰她。
「顏顏……」姜姒試探性地望著女孩。
阮清顏輕輕地抿了下唇,她緩緩地將手收回自己身邊,但還是兀自掀開了被子。
江渡求倏然出聲,「你現在這樣的狀態,是想去哪兒?」
阮清顏沒理解他前半句話的意思。
她輕輕地蹙著眉梢,微垂的眼眸壓著讓人看不清的光,「我要去找他。」
姜姒和秋晚晚剛才的反應不對勁……
一定是傅景梟出事了,否則她們該直接告訴她才對,保持沉默是什麼意思?
阮清顏的心臟被緊緊地揪了起來。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如何,此時滿心滿眼都只剩下傅景梟,只想去他病床邊看一眼,親自看看他究竟怎麼樣了。
「躺回去。」江渡求冷聲命令道。
他向來唯阮清顏的命是從,不論是平時還是在手術台上,但這次卻難得強硬。
阮清顏仍然執著道,「我要去找他。」
她說著,便要從病床上下來,但江渡求卻將病歷板攔在她面前,「你心裡只有他,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打算要了嗎?」
聞言,阮清顏的動作驀地怔了一下。
她神情微微一頓,但僅一瞬后便倏然抬起了眼眸,「……你說什麼?!」
江渡求見她這反應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雖然他清楚傅景梟對她多重要,但她若知道自己已經懷有身孕,也絕不會做出之前那種衝動的事,至少也該考慮下寶寶。
看來她是確實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自己看報告吧。」江渡求將她的孕檢報告從病歷板里抽了出來遞給她。
阮清顏緊緊蹙著眉,然後立刻接過了那張報告,她是醫生對這些專業術語很熟悉,看到血液HCG檢測的陽性結果……
醫學報告顯示她確實是懷孕了的!
「不可能……」阮清顏輕聲呢喃,「我那天凌晨才剛用驗孕試紙測過。」
「驗孕試紙的檢測結果不一定準確,況且你有孕還遠不足月,驗孕試紙通常情況測不出來,如果不是你有明顯的流產徵兆,我最開始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江渡求抿了抿唇瓣,稍許不悅地望著眼前的女孩,「你自己是醫生不清楚嗎?」
自己的身體就能這樣被隨意折騰?
阮清顏陷入沉默:「……」
她握緊了手裡的那張孕檢單,反覆看著報告結果,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那景梟他……」她有些遲疑地抬眸。
心臟被輕輕地揪了起來,她生怕聽到關於傅景梟不好的消息,即便是在流產徵兆前,她也更關心丈夫而不是寶寶。
江渡求被她氣得閉了閉眼睛,「他命大得很,沒什麼事,算算時間估計也快醒了,但現在最有問題的是你和寶寶不是他!」
阮清顏:「……」噢。
「那你們兩個剛剛的反應怎麼……」但阮清顏旋即又覺得可疑,她轉頭看向兩人。
秋晚晚和姜姒再次齊齊對視了一眼。
秋晚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捏捏耳垂,「那個那個……我們兩個最近幾天都陪在你的病床邊嘛,也不知道梟爺怎麼樣了……」
梟爺有事沒事關她們兩個鳥事哦?
她們兩個眼裡天大的事,就是好姐妹昏迷了尚未蘇醒,肚子里的寶寶性命堪憂!
身為準小姨/乾媽,當然是以姐妹和寶寶的命為天啊,誰會去管那個臭男人!
阮清顏:「……」噢。
「那寶寶……」她這才想起自己的娃。
江渡求抬手揉摁著太陽穴,以前沒覺得頭痛,畢竟她作為一名醫生時向來讓人放心,卻沒想到身為病人卻能把她活活氣死。
「算寶寶命大,目前暫時沒什麼事。」
江渡求只覺得額角突突地跳,「但你之前有先兆性流產的表現,寶寶目前也不足月尚不穩定,如果你不好好躺在病床上休息,我不敢保證他還會不會繼續命大。」
阮清顏:「……」
她慢吞吞地將手腳縮回被窩裡,然後又慢吞吞地將被子蓋了回來,乖巧坐好。
「現在能躺下了?」江渡求睨她一眼。
阮清顏乖巧地躺回到病床上,然後將被子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一顆腦袋。
江渡求見她終於學乖了才姑且滿意。
姜姒直捶胸頓足,「顏顏寶貝,你都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你說你明明是去給人做手術的,結果從手術室里出來還自己暈了,看到你流血差點把這小哭包給嚇死!」
她說著,還拍了下旁邊秋晚晚的腦袋。
秋晚晚哭喪著臉看向她,「本來就是嘛!我看到那麼多血就是害怕嘛……」
尤其是江渡求懷疑先兆性流產的時候。
她那顆小心臟便猛然揪了起來,撲通撲通地怕極了,生怕姐妹和她的寶寶出事!
當時所有人都慌了,不過江渡求也只是懷疑,他立刻喊了婦產科的女醫生來,給阮清顏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才最終確認。
的確是懷孕了,但先兆性流產。
不過寶寶真的很堅強,他只是抗議般的小小鬧了一下,被醫生安撫過後便又乖巧地躺回到了媽媽的肚子里安安靜靜。
阮清顏的唇瓣輕輕地抿了一下……
她確實沒有想到,自己真的懷孕了,在手術台上覺得小腹不正常劇痛時,她還以為是來了例假痛經,並未多想,那時候只全心全意地想完成眼前的這一台手術。
「真的懷孕了?」阮清顏還有些遲疑。
畢竟之前的試紙明明只有一條杠,她不太信邪地乾脆親自給自己把了個脈!
嗯……滑脈如珠……
好像是真的,如果她醫術沒退步的話。
阮清顏悻悻地撩起眼皮看著幾人,便看到他們都在用怨念的目光看著自己,彷彿在埋怨她差點沒照顧好肚子里的寶寶!
她掙扎道,「我發誓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不然我肯定不會……」噢她會。
「不是都說了寶寶很堅強沒事嘛,你們能不能別用這種眼神瞅我?好像我是什麼千古罪人一樣,我以後知道了會注意的!」
阮清顏便乾脆轉移了話題自我開脫。
姜姒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你可拉倒吧,你在我這兒毫無信譽值,等梟爺醒了我就立刻告訴他,讓他以後好好看著你!」
「不行!」阮清顏下意識地反駁道。
這樣的下意識,讓她都不由愣了一下,在傅景梟生日的那個凌晨……他們兩個一起見證試紙結果時她還是滿懷期待的。
但是現在,她竟潛意識不想告訴傅景梟這件事,甚至猶豫這個寶寶……
「不行?」姜姒緊緊地皺起眉頭。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阮清顏,「姐妹,你該不會還打算瞞著他吧?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啊!江醫生說了傅景梟他沒什麼事,傷口恢復后就萬事大吉,連後遺症都不會有。」
「不是因為這個。」阮清顏斂了下眼眸。
她微微垂眸瞥向自己小腹的方向,大概是母性的本能,她本想伸手去摸……
可腦海里卻驀然閃過了一道血光!
是她持刀殺人時,從自己刀刃里濺出來的那抹血光,鮮血落在了她的手上。
「阮清顏,你好臟——」
這道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迴旋。
於是阮清顏的手便頓在那裡沒有落下。
她輕輕地捏了一下拳頭,然後將手收了回來放到旁邊,「這件事你們不要管了,等他醒了我會親口跟他說的。」
「你不想要?」姜姒大膽猜測著。
可她都覺得自己的猜測很無厘頭,畢竟她姐妹的夫妻感情那麼好,寶寶也在她的腹中很健康,實在沒理由不要這個孩子。
但是,阮清顏卻沉默著沒有回答。
姜姒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她尋思江渡求雖然是醫生,但也到底是個外人……有些姐妹之間的私房話還是偷偷說比較好。
她湊到阮清顏耳邊,「不是吧?還真讓我猜對啦?可是你為什麼不想要這個寶寶啊……你跟梟爺感情那麼好!他出軌?」
阮清顏:?
她嫌棄地斜眸睨了胡思亂想的姐妹一眼。
「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阮清顏皺了皺眉直接否認道,「我沒有不想要這個寶寶。」
她只是……
如果她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即便是在那種怒極的情況下,她也會強迫自己克制住,絕不可能讓寶寶看著自己那副模樣。
「那你怎麼回事?」姜姒想不明白。
她正想繼續盤問自己的姐妹,卻倏然聽見病房外傳來一道嗓音,雖然因身體虛弱而有些輕,但喚她名字的時候……
依舊那樣繾綣而又動聽,「顏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