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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顧將軍在線求抱

  鍾兆凡的話極其刺耳侮辱,但慕之明聽后,最先湧上心間的情緒,不是生氣,是疑惑。

  疑惑鍾兆凡為何要說此話。

  他若是瞧不起自己,大可讓自己在軍營前吹風挨凍。

  何必刻意請自己入營帳,施以熱茶,一番辯論后,突然開口羞辱。

  慕之明正納悶著,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秒,案桌翻倒,瓷杯砸落,鍾兆凡右臉挨了重重一拳,直接被打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和兩顆牙齒!

  顧赫炎雙眸深處隱隱有血色,右手掐住鍾兆凡的脖子,左手抓住他的手臂將其整個人拎起,僅僅兩個字,竟是從緊咬牙關里生生擠出來的:「道歉。」

  電光火石間,慕之明驀地知曉心中疑問的答案,他衝過去,握住顧赫炎的手腕,急道:「赫炎!不可!他是在故意激怒你!」

  「嗬嗬嗬。」因喉嚨被掐住,鍾兆凡只能發出變調的笑聲,他雖話說得勉強,但口氣得意,「不愧是宣寧候,一眼看破,只可惜為時已晚,早就聽聞顧將軍與您伉儷情深,如今一見,果真……呃……」掐住他喉嚨的手驀地使勁,猶如忽而勒緊的鐵箍,令其再說不出話來。

  顧赫炎似乎根本不在意鍾兆凡是不是故意激怒自己,他緩緩開口,話語如淬了劇毒能一劍封喉的利刃,讓人覺得不寒而慄:「道歉,若再多一句廢話,我定殺了你。」

  殺意逼近,鍾兆凡背脊發涼、震驚地看著顧赫炎,因發覺他說的,並非一時氣話,而是說到定做到的威脅。

  鉗住喉嚨的手微鬆動,鍾兆凡目光轉向慕之明,語調因喉嚨疼痛變得扭曲:「……對不起,是我無禮失言……」

  顧赫炎鬆開鍾兆凡,任由其摔倒在地上,連一個眼神都不願再給予他。

  爭執的動靜極大,自然引來了其他將士。

  顧赫炎對他人的詢問聲置若罔聞,同慕之明說:「來。」

  慕之明緊跟在他身後,離開是非之地,去了融焰軍主帥營帳。

  營帳內,再無他人,四下安靜。

  顧赫炎從營帳角落的大木箱里取出厚重的錦緞外袍,給慕之明披上,攥住他冰涼的手,低頭輕輕地揉搓著,試圖焐熱。

  方才的衝突吵鬧聲猶在耳邊,可此時此刻,兩人都不願去想、去提及。

  顧赫炎:「天太冷,你得多穿點。」

  慕之明:「好。」

  顧赫炎:「為何來此處?」

  慕之明:「夏大夫說你挨了軍棍,我放心不下,想見見你,你傷得重嗎?背還疼嗎?」

  顧赫炎:「已經沒事了。」

  慕之明猶豫片刻,問道:「那你……累嗎?」

  顧赫炎揉搓慕之明手的動作微滯,他無言沉默,許久許久,最後,沒有回答,只是輕聲說:「抱一下。」

  三個字,讓慕之明的心臟驀地緊縮,感到細細密密的針扎刺疼。

  慕之明伸手,將顧赫炎擁入懷中,扶他的後頸,讓他的額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輕拍他後背,世事倥傯,幸而此時得以溫暖,得以心安。

  只是,滿腔熱血,一顆丹心,不應當只能面對勾心鬥角,奸惡迫害。

  不應當啊。 -

  當夜,鍾兆凡將太子傅啟的密令從鐵制燈台里拿出,以明火點燃。

  火焰舔舐宣紙,唯余縷縷凌空躍起的灰燼。

  翌日,因顧赫炎武懾同僚,獲不義之罪,太子傅啟下令,罷免其羽林將軍官職,貶為御史台主薄,洛都大營一萬融焰軍轉至南境軍主帥鍾兆凡麾下,昭告百官,以示懲戒。

  又是三天後,鍾兆凡領太子之命,帶洛都大營四萬將士離開京城,駐紮於白城以北的邊疆,即刻出發,不得有誤。

  至此,顧赫炎手裡的兵權被奪了個乾乾淨淨。 -

  領旨當日,顧赫炎在顧家祠堂祖廟跪了整整一夜。

  慕之明沒去勸,只是於廂房挑燈靜坐,一宿無眠。

  北風蕭蕭,枯枝哀哀,清早落了雪,裴寒瑭來將軍府尋顧赫炎。

  顧赫炎他沒見著,見到了神色頹唐的慕之明。

  裴寒瑭嚇一跳:「哎呦,你倆……哎……顧煜熠呢?不會還在祠堂跪著吧?」

  慕之明點點頭。

  裴寒瑭除了嘆氣也不知該怎麼辦了:「我這就去勸勸他。」

  慕之明:「裴大人,進出走後門,避人耳目,以免被圖謀不軌之人盯上。」

  「好的。」裴寒瑭點點頭,勸道,「侯爺你呀,可得打起精神來啊。」

  慕之明垂眸,自責道:「那天我不該去軍營尋他的。」

  裴寒瑭道:「侯爺你素來聰明伶俐、審時度勢,怎麼會說出這麼糊塗的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那日·你沒去,他們也有百種千種辦法給煜熠定罪。」

  慕之明作揖行禮:「多謝裴大人安撫。」

  裴寒瑭擺擺手:「我去祠堂瞧瞧煜熠,侯爺回見。」

  裴寒瑭前腳剛走,聞鶴音後腳就來了。

  「少爺,少爺。」聞鶴音直奔慕之明身旁,抓著慕之明的手腕將他往外拽,「賢王殿下尋你過去。」說著聞鶴音聲音壓低,「他拿到茶葉了。」

  「拿到了?!」慕之明面上一喜,腳步急了一些,「可算拿到了,把驗毒的藥粉帶上,我們去賢王府。」

  「少爺,不是去賢王府。」聞鶴音忙道,「是去肅王府。」

  慕之明頓住:「什麼?去肅王府?」

  聞鶴音點點頭:「對,賢王殿下傳來的消息,是這麼說的。」

  慕之明:「……走。」 -

  兩人來到肅王府邸,悄悄從側門進,由府邸里的侍從引路,穿過迴廊,至府邸深處內室門外,聞鶴音因佩劍被攔,於是慕之明獨身進入。

  傅濟安和傅詣早已靜候多時。

  慕之明作揖鞠躬行禮:「見過肅王殿下,見過賢王殿下。」

  傅濟安連忙上前,扶起慕之明:「慕哥哥,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無需被禮節拘束。」

  慕之明緩緩看向傅詣,見後者意味不明地微微笑著,他問:「為何茶葉會在肅王府?」

  傅濟安開口道:「我被太子的人盯得太緊,實在是舉步維艱,多虧五皇兄願意幫忙,拿到了這茶葉!」

  傅詣和氣地笑道:「能幫到你,是我的安心,不多說了,我們快驗毒吧。」

  「對。」傅濟安看向慕之明,「慕哥哥,藥粉帶了嗎?」

  短短几句,慕之明知曉傅濟安定將一切都說給傅詣聽了。

  傅濟安前世今生,都走上了爭權奪勢的血路,既然選擇了這條,他就絕非天真之人。

  他有自己的警惕戒備,但是有兩人,他全身心信任。

  一個是慕之明,一個是傅詣。

  手足之情,血濃於水。

  這也是為何慕之明遲遲沒有將傅詣的狼子野心告訴傅濟安。

  若非親眼見,傅濟安絕不會信。

  其實前世,慕之明何嘗不是難以置信,何嘗不是在知曉后崩潰大哭。

  慕之明深吸一口氣,定下心來,點點頭:「帶了。」

  他將懷裡的藥罐拿出,取了一碗清水,倒入粉末,隨後放入茶葉。

  靜置片刻后,茶葉里滲出了烏黑的顏色,絲絲縷縷盪在碗里,將整碗清水染成墨色!

  慕之明心中一凜,面色變得難看起來:「果真有毒……」

  傅濟安捏起拳頭:「我去查是誰下的毒!」

  「不行。」傅詣搖搖頭,「太子盯你盯得那麼緊,若讓你來查是誰下的毒,恐打草驚蛇。」

  此言無錯,傅濟安沉默下來。

  傅詣看向慕之明:「離朱,你是不是心裡已有計策了?」

  慕之明抬眸看向他。

  兩人對視,彼此心裡,都不似表面那般風平浪靜。

  傅詣忽而又道:「顧將軍……不,他已不是將軍了,顧大人近來可好?」

  慕之明蹙眉:「肅王殿下為何話裡有話?」

  傅詣笑了笑:「知我者,離朱也,其實我昨日打探到一個與顧大人有關的消息,內心頗有牽挂,所以問問你。」

  慕之明:「什麼?」

  傅詣語氣不重,卻字字如錐,狠狠扎進慕之明心裡:「太子傅啟一直在查四年前,顧大人領兵至西南,與蜀郡王聯手一事,據我所知,傅啟已掌握了確鑿證據。皇上自從繼位以來,最忌憚武將與蜀郡王走得近,顧大人雖是為了抵禦詔國入侵,但其確實擅自派兵,給他安個謀逆的罪名,還不是監國的太子一句話的事。」 -

  聞鶴音原本在房間門外候著慕之明,見他進去沒多久,忽然臉色慘白、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少爺,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聞鶴音嚇了一跳,忙扶住他。

  慕之明渾身戰慄、聲音發抖,平時伶牙俐齒的他,此刻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快……我們快去將軍府……」

  話未說完,他火急攻心,竟猛地俯身,吐出一口污血。 -

  這日,前往白城以北的鐘兆凡接到密令,讓他一到邊疆,立刻將融焰軍大將衛凌雲抓捕回京,因其為四年前融焰軍主帥與蜀郡王謀逆案的主謀。

  是這日,三名監軍火速前往西北邊疆,分解駐紮在那的七萬融焰大軍,並審查當年參與謀逆案的融焰軍的將士。

  還是這日,顧赫炎於顧氏宗祠廟堂里,於滿門忠烈的金邊朱紅靈牌前被捉拿。

  散發覆面,披枷帶鎖,鋃鐺入大理寺監獄。

  罪名,謀逆;罪罰,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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