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要你即刻殺了慕之明。」
「什麼?!」霍辛大驚失色,「太子,出何事了?」
傅啟臉色鐵青:「勾吉國竟派使臣來覲見了。」
霍辛震驚。
所以慕之明戰前議和成功一事是真的!
霍辛思索良久,抱拳行禮,目光狠厲,語氣決絕:「太子,事已至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勾吉使臣殺死在路上。」
「你以為我沒想到嗎?」傅啟咬牙切齒,「你知道勾吉國使臣由誰護送嗎?」
霍辛不解:「誰?」
傅啟憤恨:「顧赫炎!」
「什麼?!」霍辛愕然,「他可是羽林大將軍,怎會屈尊做這種事!?」
「不僅如此,他還帶了一支融焰軍的精英鐵騎護送。」傅啟髮指眥裂,「我派去刺殺的人折損大半,連那勾吉使臣的頭髮絲都沒摸到,估計還打草驚蛇,讓顧赫炎發覺事不對勁了,不行,不能讓慕之明活著走出大牢。」
霍辛:「可是太子,若慕之明就這麼死在狴犴司牢獄里,皇上會起疑的。」
傅啟不悅:「霍大人,今早我可是將這元家之子救出來了,而且有我給你撐腰,你怕什麼,到時候就說慕之明畏罪,自殺在牢獄里。」
霍辛:「可一旦勾吉使臣入京,事情就敗露了。」
傅啟:「我已有計策,這朝廷上下,精通勾吉語的只有慕之明,我已讓人去邊疆之地尋來一位會勾吉語的大晉人,等慕之明一死,朝廷無人能接待使臣,我會舉薦此人,到時候無論使臣說什麼,都讓其譯成慕之明出使后諂媚勾吉天汗,拿大晉軍情換金銀,但勾吉天汗不願再爭戰,於是派來使臣來議和,如此,慕之明叛國之事,可就蓋棺定論了。」
「反正,慕之明必須死。」傅啟話語猶如浸毒,「只有死人,才不會辯解,才不會生事。」 -
狴犴司牢獄,咳嗽聲斷斷續續地響起,回蕩在冰冷的角落。
臉上沾著泥土慕之明蜷在角落,身上蓋著泛著潮氣的稻草,因咳嗽整個人抖動顫慄,他咳完后拿袖子輕拭嘴角,再一看,竟有渾濁的血跡。
有人打開牢門,將每日的吃食端了進來,放在慕之明眼前。
一碗帶著餿酸氣的冰冷米湯,一塊乾癟發硬的粗面饅頭,就是這牢獄之人一日全部的吃食。
「咳咳……」慕之明費勁地撐起上半身坐好,伸手去拿吃食,這些日子他瘦得如枯柴,手腕也沒力氣,一碗米湯端得顫顫巍巍的,拿不穩。
他將饅頭泡在米湯里,等饅頭軟了些,能入口后掰開塞進嘴裡,咀嚼兩下,忍著噁心,趕緊吞下。
「沒想到,常居膏粱錦繡之中的慕大人,竟也吃得下這腌臢之物。」
渾厚的聲音響起,霍辛雙手背在身後,走進牢里。
慕之明笑了笑:「好死不如賴活。」
他放下裝米湯和饅頭的碗,抬頭看去,見霍辛手裡拿著一隻烏墨小壺,未穿狴犴司的黑紫武袍,而是著了一身簡樸灰白棉袍,倒顯得他蒼蒼白髮更垂暮幾分。
霍辛上前解下束縛慕之明手腕的鐵鏈,扔至一旁。
沒了束縛,慕之明輕鬆不少:「多謝霍大人,只是不知霍大人今日尋我,有何指教?」
霍辛平靜道:「慕大人這麼聰明,定能猜到一二。」
慕之明目光越過霍辛往牢獄外望去,發覺門口的守衛竟全被支走,他再細看霍辛的服飾,頓悟什麼。
在狴犴司牢獄還如此掩人耳目。
難不成霍辛要殺了自己?
也就是說……
慕之明雙眸一瞬明亮,他喊道:「顧將軍回京了嗎?咳咳咳……咳……」
一句話才說完,低頭咳得撕心裂肺。
霍辛等他咳嗽消停,道:「竟事事如慕大人所料,想來慕大人運籌帷幄,只可惜,顧將軍因護送勾吉使臣的馬車,怕是還有十餘日才歸京。慕大人如此聰明,就沒想過太子要殺了你?」
慕之明按著因咳嗽發疼的胸膛,不答反問:「霍大人一輩子審慎,也了解太子為人,怎麼還是決定跟隨他呢?」
霍辛道:「我狴犴司自太祖起,唯聽天命,而今扶持太子,就是扶持正統,我何錯之有?」
「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緣由,而我……咳咳。」慕之明咳了兩聲,覺得胃寒不適,方才咽下去的冷冰饅頭似在胃裡翻滾,他擰著眉氣虛不少,「只想保全身家性命……」
「那今日,由不得慕大人了。」霍辛將手裡的烏黑小壺置於慕之明面前。
慕之明:「這是?」
「毒酒。」霍辛答道,「慕大人放心,飲下后安然步入黃泉路,不會令你痛苦。」
慕之明沉默片刻,緩緩伸手將那烏墨小壺拿在手裡,他咳嗽兩聲,問:「霍大人,既然我馬上就要死了,可否請您回答我一個問題?」
霍辛:「但問無妨。」
「霍大人,你安排手下藏在慕府中。」慕之明抬頭看他,「有沒有想過偽造一些污證,藏在在慕府,等到時機成熟,再翻出來?」
「我當慕大人要問什麼,原來是想苛責我。」霍辛聲音冷淡,「我會不會做這種事先不論,就問慕大人一句,可還記得那天載你們去城郊找仵作的馬夫?」
慕之明眸光撲朔:「你的手下,是他?」
「對,慕家規矩嚴苛,用人謹慎,我能安插進去的,也只能是個馬夫而已。」霍辛道,「雖是馬夫,但能知曉你們的行蹤,足夠了。」
慕之明只覺得胃裡翻騰得更厲害了。
之前傅詣曾告訴他,前世偽造他父親和賢王謀逆證據,並將其放入書齋的,是霍辛安插進來的手下。
但是慕家有規矩,馬夫是不可以入府邸內院的。
「慕大人。」霍辛見慕之明許久不言語,以為他在拖延時間,催促道,「該喝酒了。」
慕之明回過神來,笑了笑:「多謝霍大人告知。」
他低頭瞧著手裡的烏墨小壺,舉到眼前,左看右看,就是不喝:「不知這酒是什麼酒,這毒是什麼毒?霍大人同我說說,我好死得明白一些。」
霍辛冷聲道:「慕大人不必拖延,事已成定局,不過是早些晚些的事,喝吧。」
「是嗎……」慕之明抬眸望向牢獄門口,他輕聲道,「我此生,命好有福,危難之際,總有一個人出手相救,我就想看看,這次他還會不會來。」
他話音剛落,牢獄外突然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是誰,膽敢在狴犴司牢獄放肆?!」霍辛怒斥一聲,但無人應他。
霍辛驀地想起,今日因要殺慕之明,不想引人耳目,所以他將牢獄里的侍衛調走了大半。
牢獄燭火顫慄,空氣好似一瞬凝固,聽見外頭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霍辛眼珠左右一晃,忽然奪過慕之明手裡裝毒酒的烏墨小壺,就往慕之明嘴裡灌去!
慕之明怎會如他所願,緊閉牙關,扭頭掙扎反抗。
霍辛發了狠,伸手死死掐住慕之明臉頰兩側,用蠻力強行讓氣虛體弱的慕之明張嘴,將那壺毒酒悉數往他口中倒。
正此時,牢獄門被人一腳踹開發出巨響,來人一劍刺向霍辛的胸膛,霍辛急急後退躲閃,手裡的酒壺摔在地,毒酒灑落,暈染地磚。
慕之明撲倒在地,捂嘴咳嗆數下,匍匐在角落扣喉作嘔。
顧赫炎本想先去扶慕之明,哪知霍辛手掌化作爪與他糾纏,顧赫炎十幾招將霍辛打趴在地,奔到慕之明身旁,攬著他肩膀自責不已:「我來遲了,你還好嗎?」
被關在牢獄數天的慕之明語氣第一次有了慌亂:「赫炎,那毒酒,我咽了幾口下肚,咳咳咳,咳咳。」
顧赫炎眼眸驟縮,先扶著慕之明靠牆坐好,隨後奔到霍辛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將其按在牆上,兇狠威脅,「解藥在哪?」
霍辛被他打得心肺皆傷,嘴角淌血,霍辛平靜地說:「酒里的毒乃寒蠍毒,將軍定知曉此毒無葯可解。」
顧赫炎失態喊出聲:「什麼?!」
而那邊,慕之明單手扶著牆,突然俯身嘔出一大灘血污,他只覺得五官在漸漸失覺,身子酸疼,頭疼欲裂,正當他無措時,有人在他旁邊蹲下,將他一把抱起,緊緊地摟在懷裡。
「別怕。」顧赫炎說著安撫的語句,聲音卻在顫抖,「我帶你去找大夫,會沒事的。」
說著,他抱著慕之明急急地往狴犴司牢獄外奔去。
「顧赫炎……」慕之明勉強打起精神,一聲聲喚他名字,「赫炎……」
顧赫炎腳步沒停,應他:「我在。」
慕之明靠著那溫暖的胸膛,氣若遊絲,他一個字,一個字,堅持說道:「謝謝你來救我,顧赫炎,我有句話得告訴你,我怕……咳咳,現在不說就沒機會了……」
「不會的!」顧赫炎雙目血紅。
慕之明笑了笑:「赫炎,我喜歡你,可能沒有你喜歡我喜歡得久,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他聲音極輕,也不知顧赫炎有沒有聽清,只知這句話耗費了他全部力氣。
慕之明說完,閉眼暈厥,意識消散,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