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喝醉酒發發酒瘋
顧赫炎疑惑:「熱?」
慕之明扶額,小聲吸氣吐氣:「……是啊,我怎麼覺得這麼悶熱呢?」
顧赫炎蹙起眉,轉頭看向門窗,見門留縫隙,窗戶大開,而此村莊位於北疆,正是寒冬將至的日子,怎麼可能會感到悶熱?
他擔憂地看向慕之明:「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不行,還有些……暈……」慕之明甩甩腦袋,眼神渙散定不到一塊,雙眸彷彿被蒙上一層水霧,他按住側額,想弄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目光忽而落在手邊早已空了的泥壇上。
恰好老闆從院子走到正堂,慕之明強撐著精神,牢牢抓住腦海中最後一絲清醒和理智,問老闆:「老闆,這奶釀由何物所制,裡面該不會……摻了酒吧?」
老闆樂呵呵地笑道:「公子,瞧你這話說的,怎麼可能是摻了酒呢?」
慕之明長吁一口氣。
老闆說:「這就是酒啊!」
慕之明:「……」
慕之明面露崩潰地雙手抱頭,忽而從木凳上躍起一把抓住身旁顧赫炎的手腕:「打暈我,快!現在,立刻,馬上!再晚就來不及了!」
顧赫炎眉頭緊鎖,面露擔憂:「發生什麼事了?」
慕之明暈暈乎乎地說:「我要醉了。」
他話音剛落,整個人往前倒去,栽進了顧赫炎的懷裡。
好在顧赫炎手臂有勁、身姿穩,這才沒摔下木凳,避免了和慕之明一起跌在地上的慘狀,事發突然,顧赫炎未能立刻回神,只知渾身僵硬地抱著慕之明,半晌才有了動作,他攬著慕之明讓其能舒服地靠在自己懷裡,連連喚了兩聲,見其不答應只嘟囔,臉頰泛起酡紅,渾然一副酩酊大醉的睏倦神色。
顧赫炎露出苦惱無措的神色,他思索一會,動作極輕地將慕之明抱起放在木凳上,讓其趴在木桌上歇息,自己則去後院找老闆討碗溫開水。
可等顧赫炎回來時,慕之明竟不見了蹤影。
原本只留縫隙的客棧木門大開,一看就知方才有人離去。
顧赫炎頓時慌了神,扔下裝水的碗匆忙跑出客棧,四處尋覓。
夜深人靜,只聞風聲,冰輪高懸,村莊並不大,顧赫炎很快就找到了慕之明。
他坐在村口那矮矮的黃土城門上靠著垛口晃腿望天,寂靜月光落在他茫然的眼眸里,竟有幾分落寞蒼涼。
那黃土城門不到三米,根本不算高,但慕之明如今醉得迷迷糊糊,若是跌下去,十分危險。
顧赫炎使出輕功,輕鬆躍上城門,立於慕之明身後。
慕之明轉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顧赫炎遲疑開口:「回去么?」
慕之明問:「回哪?」
顧赫炎說:「客棧。」
「這裡不好么?」
「不好,風大,天寒,你怕冷。」
慕之明低頭沉默,不知在想什麼,他呆怔怔地看著自己懸空的腳,看著那遙不可及的地面,緩緩開口,聲音微不可聞:「我想跳下去。」
顧赫炎一怔,往前一步,站得離慕之明近許多:「你醉了。」
慕之明又不說話了。
顧赫炎沉思片刻,問他:「為什麼想跳下去?」
慕之明笑了笑,神情卻極度哀傷,他緩緩開口:「因為……因為雪夜好冷……我熬不下去了……」
他說完這句話,忽而落下兩行清淚,晶瑩淚珠劃過臉頰與慘白月光交織墜入黃沙,慕之明禁不住嗚咽出聲。
他其實每天都在害怕,害怕一切重蹈覆轍,害怕護不住慕家,害怕睜眼醒來時會回到那個困苦潦倒的雪夜,他獨身立於天地間,煢煢孑立,無枝可棲息。
慕之明此世時常做噩夢,夢見父親被腰斬,母親被凍死在破廟,貴妃娘娘自縊,傅濟安飲下毒酒,採薇跌倒台階一屍兩命,鶴音渾身淤青傷痕死在街頭。
生離死別,真的太苦了。
慕之明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有人伸手撫上他的側臉,動作極輕地抬起他的下顎,慕之明抽噎著抬眸向上看去,一瞬望進顧赫炎眼底。
顧赫炎拉起衣袖給他拭淚,語氣慌亂:「你別哭。」
慕之明不理他,繼續嗚咽。
顧赫炎鬧不懂醉酒之人的想法,苦思冥想片刻,說:「既然你想跳,那就跳,我接住你。」
慕之明有了反應,抬頭看他,哽咽道:「接住我?」
「嗯。」顧赫炎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去城門下接住你,定不會讓你受傷。」
慕之明抓住他撫著自己下顎的手,抽抽搭搭地問:「那以後呢?」
顧赫炎一愣,不知慕之明是何意,沒敢開口,慕之明淚眼朦朧地追問:「以後我跌落,你會接住我嗎?」
「只要我有在你身旁。」顧赫炎說,「一定會接住你。」
慕之明說:「我不想跳了。」
他撐著垛口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嚇得顧赫炎伸出雙手去護,幸而慕之明沒失足掉下去,他迎風站在城牆上,嘟嘟囔囔地說:「奇了怪了,這麼高,我剛才是怎麼上來的?」
顧赫炎:「……」
他當真沒想到慕之明喝醉以後會是這副模樣。
「我……下不去了……能麻煩你……你背我下去嗎?」風一吹,慕之明開始醉酒頭疼,說不清話,舌頭打結。
「好。」顧赫炎點點頭,轉身蹲下。
慕之明趴上顧赫炎的背摟住他的脖子,不知為何感到莫名心安,這份安心也並非不經之談,顧赫炎背著他躍至城門下,穩穩噹噹,沒有顛簸。
安穩落地后,顧赫炎沒有放下慕之明的意思,他輕聲道,「你合眼歇息吧,我背你回客棧。」
慕之明環緊顧赫炎搖搖頭,他歪著頭,這樣一搖,臉頰便在顧赫炎側頸處蹭了蹭:「我不想睡,顧煜熠,你背著我不累嗎?」
直接喚名,他果真是醉了,顧赫炎說:「不累。」
「謝謝你,你真好。」慕之明咧嘴笑。
顧赫炎聽著這句,瞧著眼前寧靜安詳的村莊,感受著慕之明溫熱的胸膛貼在自己的背上,聽著他細微的呼吸聲,忽然覺得這一世,應當是有什麼不一樣的。
而今一切重來,慕之明沒有前世記憶,不知前世歡喜,更不知他曾與傅詣是金玉良緣、天成佳偶,那自己是不是有機會爭一次?
爭著留住慕之明的目光,留住這山河絕色風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