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129
從克洛厄勒海離開后, 海蘿拉去了萊茵河谷。
其實她離開國都的第一站便應該是這裡，但她一直沒有來。和她盡量不會再去精靈之森的理由相似，她也始終在避免前往萊茵河谷。
說是去萊茵河谷, 海蘿拉卻沒有立刻騎上掃帚朝著目的地飛去。她帶著自己的女巫娃娃和龍，一路上走走停停。中途遇見有趣的事情時, 她還會在其他小鎮停留一段時間，然後繼續慢悠悠地趕路。
三個月後，她走過了漫長的夏季，終於抵達了萊茵河谷。
這時正是秋天，河谷內的樹葉飄落滿地。
海蘿拉找到了瑞雅的莊園, 這是對方曾經居住的地方。幸運的是這裡還沒被異端所毀掉。
瑞雅曾說，萊茵河谷的秋天非常漂亮……
她說：「萊茵河谷很漂亮，秋天時楓葉會裝滿河谷, 清澈的溪流順著石頭緩緩流下，我會帶你去看我的莊園，你可以盪鞦韆……我猜你會喜歡那裡。」
海蘿拉回憶起在那個早晨, 瑞雅坐在餐桌旁，用一種嚮往又惆悵的語氣訴說萊茵河谷中的一切。
瑞雅喜歡萊茵河谷的一切，卻知曉失去戀人且背叛信仰的自己再也無法回到從前在萊茵河谷的美好時光了。
那時的海蘿拉明明什麼都知道，然而她卻故作不知。
莊園失去了主人，腐朽得尤其迅速。鐵質柵欄上爬滿了枯萎的藤蔓，莊園內的有萎乾涸的花, 也有鬱鬱蔥蔥的鮮花。
耳畔是溪水蜿蜒順著石頭流下的清脆聲，小鳥站立於樹枝, 歪頭觀望這位新來的客人。
海蘿拉推開莊園門，慢慢走了進去。入目先是一個鞦韆，空蕩蕩矗立於原地, 上面滿是灰塵。
海蘿拉走過去，用魔咒驅除灰塵后，坐上去輕輕盪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笑了起來。
原來瑞雅當時說得每一句話都沒有騙自己。
她並不是為了誘惑自己去萊茵河谷，故意誇大其詞將這裡描述得很美。而是這裡本來就很漂亮。
原來瑞雅決定隱瞞一切，獨自為她犧牲的想法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
海蘿拉坐在鞦韆上，她忽然發現，自己在魔法世界這兩年得到了很多很多愛。
無論是瑞雅，還是維爾特洛，亦或是自己一路上遇見的所有朋友和長輩。
有那麼多人愛她，願意為她去死，她是多麼幸運的一個女巫啊。
海蘿拉那顆躁動的，因為維爾特洛離開，因為瑞雅悲傷的心忽然就被緩解了。
在這一瞬間，海蘿拉不再執著於『維爾特洛還會不會回來，會不會記得她、會不會喜歡她』這類無聊的事情了。
她已經得到的夠多了。
海蘿拉住進了莊園，在萊茵河谷度過了一個秋天。她看見了瑞雅和黑鴉的日記和相冊，上面記載了他們相處的所有點點滴滴。
海蘿拉這才知道瑞雅很小的時候救了黑鴉，後來長大，黑鴉化成人形，兩人在一起……
海蘿拉從地下室把那個裝滿了相冊和日記的大箱子翻了出來，每天津津有味地看一點。
在這個過程中，就好像她也作為旁觀者，陪著瑞雅和黑鴉他們走過了一遍戀愛之旅。
根據瑞雅和黑鴉的日記相冊，海蘿拉愛上了一種新活動。她喜歡對照信息，在這座莊園中尋找瑞雅和黑鴉當初留下的信息。
最後海蘿拉還意外發現，瑞雅居然在地下室的暗格中給自己留了一筆金幣。
當冬天過去，外面不再淅淅瀝瀝下雪時，海蘿拉離開了萊茵河谷。
她什麼都沒帶，包括瑞雅留給她的那箱金幣。她的身邊依然只有女巫娃娃和那條紫色的龍。
海蘿拉回到國都，參加女巫執照的考試。這是她以前最想要通過的考試，為此辛苦討好維爾特洛，被逼著努力學習，甚至向黑暗之主祈禱……
海蘿拉忽然笑了起來。她很想詢問對方，那時他聽見自己祈禱時，他是什麼心情。
是無奈嗎？還是生氣？
可惜維爾特洛不在自己身邊，她也無從得知了。
順利通過女巫執照考試后，海蘿拉跟女巫協會的人商談許久，在幾日後正式成為協會會長，成為協會會長。
協會編纂的女巫教材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她身為會長，負責單獨批改審閱書籍。
兩年後，新版女巫教材正式問世，成為眾多女巫人手必備的書。
而海蘿拉則繼續遊歷。走之前她去看了戴維斯，對方已經成為了一名煉金士，現在正忙得焦頭爛額。
聽到海蘿拉在海上的經歷后，他十分羨慕表示自己也想去，然而想到海蘿拉當初對自己的預言，他又戚戚放棄了。
海蘿拉還去了約翰酒館。魔法學徒已經回來了，他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奇遇，現在已經不是魔法學徒了，而是一名大魔導師。
據半獸人說，他在外面度過了十分跌宕起伏的生活，建立了自己的法師塔，但最終還是選擇回到酒館。
海蘿拉和魔法學徒喝了杯酒，兩人什麼都沒說。
不久后，海蘿拉再次離開了國都，和之前一模一樣。
走時女巫協會的眾多女巫特意來送她離開，德米勒等女巫長老欲言又止，海蘿拉假裝沒有看見。
她開始正式遊歷大陸，每到一個地方，她便會去當地聖殿，看有沒有黑暗之主的神殿。
她會和黑暗之主的神像聊天，自言自語她最近身上發生的事情，有時候她只是沉默，安靜坐一會兒后很快離開。
凡特利越長越大，已經成為真正的龍。雖然有點蠢，但好歹能載人了。它經常背著女巫娃娃到處去玩。
海蘿拉不喜歡騎龍，她依舊用著當初維爾特洛送自己那把女巫掃帚。
她帶著自家女巫娃娃和龍，去了很多地方，一年一年，始終從未回過國都。她遇見了很多事物，她一邊遊歷一邊寫書，將自己路上的所見所聞以及創造的咒術寫了出來。
有人說她去了海底，有人說她去了山裡，有時候她會路見不平，有時候她會在小鎮的集會上與人討價還價，只為了購買一束花。
她殺過惡龍，救過公主，與海妖在海底探尋沉沒的神廟，在篝火旁與不知名的小鎮居民跳舞，在小酒館中和冒險者喝酒。
她曾背負詛咒流浪異界，後來披荊斬棘親自屠神，拯救伯利蘭卡，小臂上的圖騰仍未消散。
她巫力強盛，以至於所向無敵，被公認為是伯利蘭卡大陸有史以來，最耀眼的荊棘玫瑰。
十年後，一本女巫遊歷筆記橫空出世。
上面記載了海蘿拉這些年遊歷途中的所見所聞，包括她創造的所有巫術和心得。
這本筆記受到大陸所有種族的追求，更是被女巫們奉為經典，在此後的數百年仍舊不斷傳頌，被後來的女巫不斷研究分析。
自此之後，所有女巫形成了畢業后遊學的習俗。
海蘿拉輕飄飄的在伯利蘭卡掀起了新浪潮，引得無數遊子俠客踏上了冒險的旅程，自己卻結束了遊歷生活，回到國都。
接任女巫協會的同時，她成為聖殿學院的女巫大導師。
海蘿拉再一次站在聖殿學院門前，發現上一次自己從這裡走出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十幾年前，那時的她最大的煩惱便是考試及格，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成這所最高學府的導師。
上課的第一天。
強大的巫力延緩了海蘿拉的衰老。她看上去非常年輕，和教室中上課的同學甚至沒有太大差別。
課堂上，底下的學生看向她的目光皆是敬畏又崇拜。
沒有誰不知道海蘿拉的名字。
她漂亮到幾乎完美，實力強大是女巫協會會長，曾經的戀人是聖子，對方死去后她一直單身至今，身邊始終只有一條龍和女巫娃娃陪伴。
她去過很多地方，創造了很多歷史。
海蘿拉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傳奇，又像是一個神秘的咒語，所有人都對她好奇不已。
……
海蘿拉講完課後準備離開，卻發現下面的同學們全都望著她，不肯離去。
海蘿拉笑了起來：「你們還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她拉過椅子坐了上去，跟下面的學生閑聊。
學生們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大家問了很多問題，有人詢問她最喜歡自己去過的哪些地方，有人問吟遊詩人寫得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
有一位膽大的學生好奇道：「你沒有想過再開始一段感情嗎？」
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那個膽大的學生，擔心海蘿拉一氣之下將對方弄死。
海蘿拉卻笑了，她說：「不會哦。」
有其他人見海蘿拉沒有生氣，忍不住追問：「為什麼？」
海蘿拉垂眸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你不懂啦。」
她已經得到過最好的了。
被神明愛過的人，怎麼能再喜歡上別人呢。
……
又是很多年過去。
海蘿拉照常走出聖殿學院，在門口看見了維爾特洛。
他沒有一點變化，眉眼依然和幾十年前一樣好看。周遭人來人往，甚至還有神官經過，大家卻像是沒有看見他一般，匆匆而過。
海蘿拉等了那麼久，此刻終於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她慢慢走過去，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海蘿拉想，無論對方回答什麼，無論是什麼結果，她都能夠接受。
不記得她也好，不喜歡她了也好，什麼都可以。
維爾特洛伸手將她攬在懷中，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柔說：「我愛你。」
熟悉的薔薇氣息將她環繞，海蘿拉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維爾特洛撫摸她的脊背，輕聲說：「對不起，來得有點遲。」
海蘿拉抱住對方，更咽說：「現在可以哭了嗎？」
她忍了那麼久的眼淚，終於等到了結果。
維爾特洛溫柔地親吻她的淚水，聲音輕輕地說：「當然，海蘿拉隨時擁有落淚的權利。」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