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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那個少年10

  2011年的九百多萬高考生中。

  有一個考生的名字叫顧景琛。

  也有一個考生的名字叫栗梔。

  他們約好了要一起上音大。

  約好的。

  考完的那一刻,  顧景琛就奔出考場,穿過校區逆著人流去找栗梔。

  終於再一次擺脫了有千萬種束縛條件的高中生活。

  顧景琛其實有那麼一瞬,很衝動地想要找栗梔直接說清楚。

  說他喜歡她。

  可是在看到她之後,  他又沒了那種強烈到想要讓她立刻知道他對她是什麼感情的**。

  主要還是因為,  他覺得第一次表白,該正式一些,隆重一點。

  至少該讓女孩子覺得他在很認真地對待。

  而不是隨隨便便就說出來。

  好像在玩票一樣,  給她一種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覺。

  所以話到嘴邊又被吞了回去,  最後只換成一句:「明天有機車趴賽,  你來不來?」

  顧景琛其實考試之前就想約她的,但是怕她因為這個影響高考,就一直沒有提,  現在終於有機會說出口。

  時機也剛剛好。

  他問完心裡就開始緊張忐忑,生怕她說出拒絕的話來。

  但是表面仍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好像她答應不答應對他來說都沒什麼所謂。

  栗梔聽到他說讓她去機車趴賽,神情略驚訝,還沒反應過來他在邀請她一起出去玩,乾巴巴地茫然著疑問:「啊?」

  顧景琛只好又耐著性子說了一遍:「明天有場機車趴賽,凌謙封白他們也都從大學回來了,  會一起過去玩,  容嫣也會在,  你去不去?」

  栗梔還沒來得及開口,和栗梔所在的考場距離很近的蘇棠就突然湊了過來。

  聽到顧景琛這樣說,  她直接歡呼:「去去去!琛哥我也去行不行啊?」

  顧景琛挑眉,  應:「好,那你們一起來。」

  栗梔都沒回答,就已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一起隨著人流往外走的時候,  栗梔被即將落下的夕陽的光芒刺的眯起眼,抬手擋了擋。

  顧景琛注意到,便用自己參加考試拿的透明文件袋給栗梔擋著傍晚仍有餘熱的陽光。

  本來兩個人誰都沒說話,他卻像是不甘心,突然又開口,問:「你想不想來?」

  栗梔眨巴眨巴眼,垂下頭輕軟地回:「想呀!」

  終於聽到了她親口回答。

  他高興了。

  顧景琛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忽悠栗梔:「機車趴賽有個規矩,誰邀請你去的,你就給誰加油。」

  「不能給其他人加油。」

  栗梔還沒聽說過有這樣的規矩。

  但她在此之前也沒參加過機車趴。

  所以並沒懷疑什麼,他說的她全部相信了。

  只是淺淺笑著乖巧道:「那我就給二哥加油!」

  顧景琛有點心虛地別開臉。

  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明天我要提前過去,沒辦法接你,會給你們預約好車,到時候你和容嫣、蘇棠還有何之言一起過來。」他忍不住囑咐。

  「嗯,好呀!」栗梔答應。

  可是。

  顧景琛怎麼也料不到。

  第二天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他和凌謙還有封白三個人騎著機車都快要到賽場場地了,凌謙突然瞬有電話一直在打進來,就只好停下車,摘掉手套接了一通電話。

  然後顧景琛就看到凌謙的表情嚴肅繃緊起來,還在應聲時不安地往他這邊望了望。

  電話被掐斷,凌謙捏著手機有點緩不過神,但還是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他:「阿琛,岳笙前輩……去世了。」

  顧景琛彷彿霎時遭受了一記五雷轟頂。

  他只感覺一陣麻意竄過全身,幾乎一瞬間,他從頭到腳都變得冰涼。

  岳姥姥,去世了?

  怎麼可能?!

  凌謙還在給他複述凌老爺子的話:「是急症,因為情緒激動引起的猝死,人還沒到醫院就……沒了……我爺爺說讓我們回去……」

  栗梔呢?

  他的腦子裡再想不到其他任何,只剩下「姥姥去世了」和「栗梔還好嗎」這兩個念頭在交錯盤旋。

  顧景琛根本顧不得什麼比賽不比賽,直接掉頭就往回趕。

  上一次她母親去世對她的打擊就幾乎致命。

  不過半年的時間,姥姥又走了。

  她怎麼受得了?

  她還沒滿十八周歲,最愛的兩個人先後與她天人永隔,她要怎麼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栗梔,栗梔。

  求你好好的。

  他要趕回去,要陪著她,一定要陪在她身邊。

  機車的速度一路飆升,前面就是彎道。

  顧景琛腦子裡亂騰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放慢速度。

  拐彎,漂移。

  突然遇上一輛車。

  來不及躲避了!

  他的眼眸瞬間被驚恐的情緒佔滿。

  只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混著衝撞的巨響,顧景琛感覺自己的世界在天旋地轉,一點點崩裂。

  他在快速地穿過空氣層,真切地感受到風像刀子一樣刮過他的臉和他暴露在空氣里的皮膚。

  旋即,他重重地摔落在地,全身疼的像被人在用砍刀一下一下地剁,似乎渾身的骨頭都斷掉了。

  黏膩的血液和機車碎片把他包圍住。

  他茫然地睜著眼,刺目的陽光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

  鮮血從腦袋上流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世界暈染開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色。

  不甚清晰的身影奔了過來,他看不清楚那是誰。

  只聽到兩道慌亂到嗓子變緊的奇怪聲音不斷地喊著他:「阿琛!阿琛!」

  他頭暈腦脹,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認真辨別著,終於聽出來是凌謙和封白在叫他。

  「別……告訴栗梔,」他的呼吸急促,險些上不來氣,一說話就夾雜著本能的痛苦呻·吟,聲音發虛到氣息短促:「別讓她……知道……」

  凌謙懂他的意思,急忙更咽地答應:「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告訴她,不讓她知道。」

  「你別說話了,阿琛,別說了……」

  好像只能為她做這些了。

  顧景琛失去意識前心想:還好沒讓你知道,我很喜歡你。

  不然,

  如果你喜歡我,你會多難過。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該多悲哀。

  可是……假如我還能活下來,我一定要告訴你,

  顧景琛真的很喜歡栗梔。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裡,顧景琛總覺得自己被困在一處地方。

  身上似乎還帶著鐐銬枷鎖,讓他無法動彈。

  只要他試圖挪動一下,全身都會被牽扯的生疼。

  漸漸地,他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醫生說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頭部有撞擊,流了很多血,會不會失憶啊?兒子醒過來不認識我了怎麼辦啊延遠?」

  「岳姨的葬禮明天就辦了,我不得不過去,只能麻煩你看守兒子了。」

  岳姨……葬禮……

  栗梔。

  栗梔怎麼樣了?

  她是不是又要哭得撕心裂肺了?

  不想讓你哭。

  栗梔,有沒有人陪在你身邊?哪怕給你一個擁抱讓你依靠一下?

  顧景琛在意識深處掙扎著。

  卻無法清醒過來。

  又過了整整一天。

  終於,他睜開了眼睛。

  入眼一片刷白。

  他在一間單人病房裡。

  父母和奶奶都在。

  陳可剛參加完岳笙的葬禮回來,這幾天一直在哭的她眼睛通紅。

  見到兒子終於醒了,陳可立刻就湊了過來,一邊掉眼淚一邊問他有沒有哪裡難受。

  顧景琛的第一句話卻是:「媽,栗梔呢?」

  虛弱中帶著急切和擔憂的,最簡單的一句詢問。

  但道盡了他對她的情意。

  陳可紅著眼,淚水控制不住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更咽著回顧景琛:「梔梔還好,還有她爸爸在。」

  「阿琛你怎麼樣?」陳可雖然詢問著,但到底不放心,便摁了呼叫鈴,讓醫生過來看看他的情況。

  他命大,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回到了這個世界。

  醫生說他有點腦震蕩,腿和手臂需要好好養,其他的沒大問題。

  顧景琛無法離開病床一步。

  所以,哪怕他很想很想,卻見不到她一面。

  就在他醒來的這天下午,聽說他終於醒過來的朋友和同學都接二連三的過來看他。

  那麼多過來探望他的人,就是沒有栗梔。

  蘇棠和何之言過來的時候,還帶來了栗梔的消息。

  他們說,她去了畢業歌會。

  就在今天,畢業歌會舉辦的當天,她去了。

  還穿了紅色的連衣裙,一個人拉了一首小提琴曲。

  蘇棠讓何之言把他們錄下來的視頻給顧景琛看。

  顧景琛聽到她拉的那首曲子,心瞬間沉到了底。

  ——《never  meant  to  belong》。

  「從未真心相待過。」

  在表達什麼?

  是在……告訴他嗎?

  顧景琛讓母親把手機給他,鼓起勇氣聯繫她。

  卻被告知:「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呢?」他看向蘇棠和何之言,皺緊眉問道。

  蘇棠有些茫然地如實回答:「拉完曲子就跟她父親……一個中年男人,應該是她父親吧?一起走了。」

  他開始惴惴不安。

  為什麼要關機?

  不想理他了嗎?

  他再也沒有等到她發給他的任何消息。

  並且後來才從母親嘴裡知道了,她在那天參加完畢業歌會後,就被她的父親送出了國。

  這一切都超出了顧景琛考慮的範圍。

  他用了整整一個暑假才徹底接受,她真的離開了。

  從他的世界消失了。

  說好的一起上音大。

  我們說好的。

  那最後只有我一個人,有什麼意義呢?

  顧景琛也放棄了進那所大學。

  父親本來就不太喜歡他去發展音樂,這次他便從父親的安排,去英國念書。

  在走之前。

  他沒告訴任何人,擅自去了一趟美國紐約。

  去了她在的那所音樂學院。

  但是並沒有見到她。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喜歡你。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要不告而別。

  就算是你家裡人讓你出國,你也可以告知我,告訴我你無法遵守約定。

  沒關係的,我都理解,也會真心祝願,無論你去哪兒,我都希望你能平安順遂,開心快樂。

  可是,栗梔,你為什麼不肯跟我講一句?

  哪怕僅僅只是通知我一下你要走了也好。

  我在你眼裡,

  我這個學長、你口中的二哥,

  到底算什麼?

  什麼都不是吧。

  一點都不重要。

  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熟人。

  你是不是這樣想我的?

  顧景琛在飛英國的飛機上,掀開了那本被她強烈安利過的《情書》原著。

  書中寫著:「有一個可以思念的人,就是幸福。」

  他偏過頭,看著窗外的浮在腳下的大片白雲,合上了書。

  書中那張紙質的書籤露出一角,圖案是紅色的荔枝殼。

  ——

  我不爭氣。

  還是喜歡你。

  哪怕我在你心裡一點分量都沒有。

  我還是,很喜歡你。

  栗梔,顧景琛希望你一切安好。

  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只要你餘生平安,只求你開心快樂。 .

  還是很感謝你,能來我生命里。

  哪怕只存在了一段時間。

  你可能不知道,因為你的出現,

  我心中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奇迹般生長了一棵荔枝樹。

  枝繁葉茂。

  從此以後,我便愛上了荔枝。

  有件事,我始終未曾對你宣之於口——

  我愛的是,

  那個叫栗梔的女孩兒。

  【年少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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