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白雪公主的母后39
當窗外厚厚的積雪開始融化, 白雪也收到了第一封來自葉棠的信。
驚喜地捧著信看了又看,白雪一整天都嘴角上揚。
「殿下今天心情很好呢,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作為白雪身邊的首席近衛騎士, 凱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王後來信的事?他只是佯作不知,不光為公主端來了熱茶, 還為公主拿來了一些適合與熱茶一起食用的堅-果點心。
「是母後來信了!」
小公主的面龐上充滿了幸福的笑意。每當她看到信紙上葉棠的字跡,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都會泛起一層柔和的水光。
「是嗎?王后都寫了什麼呢?」
「母后寫了好多事情呢!」
白雪抱著母后的來信, 彷彿就是抱著母后。
白雪最初以為母後去參加完她父王的葬禮就會回來。所以送走母后的時候她還能強忍寂寞與眼淚。沒想到她的母后這一走就去了四個月沒有任何的音訊。
再怎麼堅強聰明白雪也不過八歲。寂寞的感覺讓白雪每夜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只有抱著母后經常給她念的歷史書這才能感到些許的安心。
白雪在母后離開卡斯特利翁后才發覺放在床頭的那個龍蛋上長出了些許的紋路。在那之後白雪每天都會摸摸龍蛋、看看龍蛋,龍蛋卻始終沒有任何的變化。
王后長期不歸, 貴族們多少有些動搖, 關於王后在聖露比有秘密的情-人與私生子的傳聞隨之甚囂塵上。白雪就在風暴的中心, 她毫無疑問也聽到了傳聞, 說:王後會疼愛沒有血緣關心的她, 不過是因為將她當作了自己親子的替身。
現在王后回到了自己祖國,回到了自己情-人的身邊,得回了自己的親子, 白雪對她來說已經沒用了。
白雪沒有反駁自己的臣子。她是知道的, 母后撫摸她頭頂的動作總是相當嫻熟,好像已經習慣了如何對待孩子。
如果母后當真有其他的孩子,她不該怪罪母后回到她親生孩子的身邊——她可是從母后親生孩子的身邊偷走了母后近三年的時光。她不光不該責怪母后, 甚至應該為此向母后的親生孩子道歉。
能得到來自葉棠的信件,知道母后並沒有厭惡自己到往後再也不打算與自己往來的白雪稍稍輕鬆了些。見不到母后而產生的寂寞感在一遍遍的閱讀中減輕了, 那份自覺讓母后與她的親生子分離的罪惡感也稍稍有所緩和。
「母后寫她騎著飛龍到了聖露比后故意在聖露比的軍隊瞄準她時一拍屁-股走人。還寫她到了梅薩羅的邊境上,見到了梅薩羅的王子。」
「一拍屁-股走人」實在不是什麼文雅的用詞,不過凱並沒有因此打斷白雪的話。倒是布倫達想說話,結果被法拉用眼神制止。
為白雪呈上茶與茶點的凱始終帶著溫柔的笑意。唯獨白雪說到「王子」兩個字時眼皮跳了一跳。
「母后說服了矮人為她工作, 又讓女巫走出了女巫島。她說矮人們其實不是一群矮胖子,而是世界上最靈巧的工匠。還說女巫淵博又聰慧,畏懼女巫、說女巫不好的人不過是因為無法理解女巫的淵博與聰慧,又怕被人看出自己的愚蠢與無能,這才會誣陷女巫都是壞蛋的。」
「這樣啊……」
白雪的聲音凱都聽到了耳朵里,但這些聲音都沒能進入凱的腦子裡。
凱的思緒還停留在「梅薩羅王子」幾個字之上。
終年籠罩在霧氣之中的梅薩羅盛產草藥與魔葯的素材。也因此梅薩羅的皇室相當富有,且在魔葯的作用下整個皇族有口皆碑全是美人。
如果不出意外,梅薩羅的王子必然會與他的父王母后一般十分俊美。這樣的王子如果遇上了王后——
「……卿、卿?奧斯萊卿?」
「啊……抱歉,我走神了。」
發現凱表情獃滯的白雪將母后的來信暫時放到了桌面上。她拿過凱手裡的茶與點心,對凱道:「卿,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你的臉色實在不好。」
「不,殿下,我是您的近衛騎士,我必須守護您。」
聞言白雪搖頭道:「就算是騎士也會有身體不適的時候,卿,今天就去休息吧。我現在就會命人去找朱利爾斯卿過來。請卿不用擔心我的安全問題。」
凱張了張嘴,很快又垂下眼睫。
公主說得對,他或許是該休息一下了。……說不定他只是因為缺乏休息腦子才變得這麼奇怪。
王后已經脫離了王的鉗制,現在的她的自由的。無論她去哪裡、見什麼人,都不是身為區區騎士的他能干涉的。
況且,比起梅薩羅的王子,對王後來說更好的一定是她願意為之生兒育女的情-人。
……希望王后已經順利與那一位見面,希望王后已經將自己的親生子抱入了懷中。
對白雪公主都那樣親昵的她一定很想很想她的孩子吧?王后抱住自己孩子的時候哭了嗎?她的孩子哭了嗎?她的情-人會抱著她與淚眼汪汪的孩子一起哭嗎?
他們一家可算是苦盡甘來了。就算哭也是應該的。
「卿?」
白雪的聲音再一次拉回凱的神志。
面上掛出沒有溫度的笑,笑意不達眼底的凱無聲地將身側的手握成了拳。
「……我確實感覺自己的狀態不大好,我這樣一定沒法好好地保護殿下。承蒙殿下的關心,我今天就先去休息了。」
凱沒有堅持讓白雪鬆了口氣。
溫柔的小公主允許自己的首席近衛騎士提前回去休息,凱則在回到自己的居所后躺到了並不柔軟的床上。
「……」
他感到痛苦。
為了自己不像自己而痛苦。也為了自己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思考與情緒而痛苦。
他變了。變得像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
他玷污了騎士的尊嚴。變得缺乏理性與剛毅。
高大的身軀縮成一團,在自責的痛苦中凱悄然入眠。
當他回過神來,他又走在了城堡的庭院里。是的,他記得這天他剛完成了巡邏的任務,與馬特換了班,然後……
在庭院里見到了孑然獨立的王后。
柔弱的王後手指在滴血,於是他走了上去。
「恕我失禮,殿下。」
然後他把王后的手抬起來,含-住了王后滴血的手指。
王后的手指比冰還涼,他舔舐著她手指上的傷口卻不怕被她凍傷。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用自己的溫度來融化王后就好了。
「……!!」
滿身大汗地猛然睜眼,凱一手按住自己的臉龐。
他在做什麼?夢裡的他在做什麼?
他碰了他的王后!!他對她——
……他不能再騙自己了。他很清楚自己早就已經沒把王后當成主君的妻子!
他心裡滿滿全是褻瀆王后的想法!
「神啊……請原諒我……請寬恕我的罪過,請清除我腦海中無恥卑鄙又令人作嘔的想法。」
連外衣都沒披上一件。騎士跪在神像之下,虔誠地獻上祈禱。
搖曳的黯淡火光里,一塊猶如影子般的黑遊走在天花板之上。
魅魔差點兒沒被騎士給氣死。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古板的男人啊!?她倒寧願他是那種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不可描述到讓人害怕的那種瘋狗系雙面人!結果這騎士、這混賬騎士居然人如其表!不光守身如玉,就連在夢中都不放縱自己!
他怎麼想的!?
明明是個體力怪物!明明散發著香到讓魅魔都忍不住流口水的氣味!他明明應該積攢了超多,可哪怕她都使出渾身解數了,這貨居然因為道德心不能接受,自行從夢裡掙扎了出來。
老兄——夢,那就只是個夢而已!!
在夢裡放肆與喜歡的人纏-綿又不會傷害到任何人!哪怕放縱一下墮-落一下別人也不會知道你的放縱和墮-落啊!?
——要是可以這麼對騎士說,魅魔真是恨不得現在就衝下去拉起跪在地板上的騎士瘋狂搖晃。
她之所以只是「恨不得」而不是真的衝出去,那是因為她知道按照這古板騎士的思維模式,他要是知道自己夢裡的那些舉動都是魅魔的傑作,他一準兒直接拿起銀劍就劈了她。
餓了快半年的肚子,魅魔摁著自己其實並不存在的胃。說實話,她都有些嫉妒那位自己從沒見過的王后了。
葉棠略帶疲憊地打了個呵欠。
魯道夫連同他的軍隊被殲滅之後,整個聖露比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這並不是一個比喻,而是就像字面上所示的那樣,聖露比的所有民眾都緊緊閉上了嘴巴,儘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差試著讓自己的呼吸不再發出一點聲音了。
「真希望所有人都能像魯道夫將軍那麼坦率、那麼真誠。那樣我也有時間可以多給白雪寫點信。」
葉棠這「高情商」的話用「低情商」的說法來表達就是:希望對我有敵意的人都能像魯道夫一樣不帶腦子直接上門來交付自己的人頭,也省得我四處去找人殺了。
聽明白葉棠話中意思的伊格妮忍不住輕笑出聲:「瑪樂絲殿下,對平民的救治已經結束了。」
「辛苦你了,伊格妮。」
嫣然一笑,葉棠從高高堆起的屍山上跳了下來,輕盈落地。
她面前的伊格妮騎著一隻黑豹,這隻黑豹是伊格妮豢養的使魔。
「您真是料事如神……」
長得酷似文森的青年從黑暗中走出。他按著自己腦袋上的帽子低頭向葉棠行禮。
「是嗎?這只是基本的推測吧。」
聖露比的內亂看起來像是單純的內亂,但實際上聖露比的方方面面早已經被其他勢力滲透。
比如說被魯道夫找來對付烏木的魔法師就是魔族魔法師。而魔族之所以願意向魯道夫這樣的人類借出自己寶貴的魔法師,那是因為魯道夫答應與魔族國家進行長期的合作與交易,實際上就是允諾讓暗之陣營參與瓜分聖露比的經濟市場。
聖露比有魯道夫這樣與魔族達成協議的人類,當然也會有支持光之陣營的人類。
信仰光的神職人員找來了屬於光之陣營的聖神騎士團。
被葉棠摘了為首的聖騎士的腦袋,聖神騎士團依舊不停朝著葉棠衝鋒。葉棠無法,只得殲滅了高喊著要殺死她,要殺死所有女巫與魔族的聖神騎士團,之後四處搜尋樹倒猢猻散的神職人員,將這些神職人員一個個處理掉。
女巫們和矮人們被派去救助受傷的民眾,烏木則在聖露比的國境線上清除著來自於其他國家的軍隊。迪塞爾則負責從各種人的腦海里挖出他們隱瞞的情報,好斷絕聖露比人與外部勢力的勾結。
至此,造成聖露比內亂的幾大勢力都被葉棠剁了手腳。聖露比的民眾們也在葉棠恐怖的力量面前找回了謙卑與冷靜。
作為半精靈自認比人類要高上一等半等的亨特一族再也沒法只把葉棠當成用來維護聖露比和平宜居的工具人。文森這次不是徒有其表的,而是真心誠意地向葉棠宣誓了忠誠。
漫漫長夜結束了,聖露比再一次迎來了晨光。
沐浴在晨光之中的葉棠拄著劍閉上了眼睛,她黃金薔薇般的容貌早就被-乾涸的血漬塗抹得又臟又野。
然而在場沒有一個人或是非人覺得她不美。
精心呵護的美是美,但精心呵護的美之外,還有不同的美。葉棠骨子裡透出來的生命力與存在感不是精緻的妝容、奢華的裙裝能夠帶來的。
哪怕她今天不頂著一張嬌艷的臉,一個看起來纖細單薄的身體,她在眾人眼中也必定是美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