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紅帽的親媽23
尤利塞斯面露錯愕, 隨後失笑一聲。他笑過之後才鄭重地搖頭:「抱歉,我不能跟你們一起走。」
「哦?」
葉棠挑眉。
「不是我不相信女士你的話,只是如果你說得是真的, 我這邊更有責任需要自己親眼確定一些事情的發生。不過女士,你的好意我領了。如果我親眼確認你的話為真, 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隨時向我開口。」
在發覺自己的伯爵身份早已暴露給葉棠之後,尤利塞斯恢復了平時說話的口吻。儘管他在礦場向葉棠搭話時已經很有禮貌, 但此時的他說起話來更讓人感到他受的教育和他所處的環境之嚴格。
「原來如此,這倒是我多事了。看來伯爵你早已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有所安排。」
葉棠收回了手,她重新戴上斗篷兜帽,又從窗戶爬了出去:「伯爵,再見。願上帝保佑你。」
尤利塞斯對著葉棠的背影微鞠一躬:「也願上帝保佑你, 女士。」
環住朗的脖子,抱緊了朗, 葉棠輕聲說了一句:「走吧。」
「……我們不是來救伯爵的嗎?」
感受到葉棠的體溫, 朗稍微有些分神。但他馬上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尤利塞斯的身上。
在他看來, 既然要救尤利塞斯的性命,那麼不管尤利塞斯是否相信他們的話、是不是有自救的計劃,哪怕是要用硬來的也該把尤利塞斯打暈帶走。否則一旦出事, 那就什麼都晚了。
「……就這樣放下伯爵不管, 真的好嗎?」
按著朗胸-前奶油色的長毛, 葉棠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她湊到朗的耳邊輕聲為他解惑:「不要小看伯爵,他的心智和他的外表可不是一回事。比起和我們一起走,他和他的屬下們待在一起要更安全得多。」
耳朵里的毛癢酥酥的, 朗手上一松, 整隻狼就抱著葉棠往下落去。
狼人的腳下像裝了彈簧, 哪怕朗鬆手得猝不及防, 他那精悍的身體仍然能在空中騰挪旋轉。在牆壁上借力幾下之後,朗順利地帶著葉棠安全降落到了院子里的灌木叢之後。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他壓低聲音問葉棠:「那我們為什麼還要來見伯爵?」
葉棠理直氣壯:「當然是為了賣個人情給伯爵,讓他知道我們想幫他呀。」
想到村中長輩們對人類的評價,朗唏噓道:「真是邪惡的智慧……」
「哎呀?討厭擁有邪惡智慧的我了嗎?」
「怎麼可能!我永遠不會討厭你!不如說我喜——」
葉棠隨口說笑,朗卻是差點兒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他在腦海中咆哮「完蛋了!」,嘴上迅速改口:「……還蠻喜歡人類的這種地方。」
「是嗎?」
扶著朗的手臂踏實在地上,離開朗懷抱的葉棠左右四顧了一下。她聽見朗在自己身後問:「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直接回家就寢……不太可能吧?……說起來,你是怎麼確定托比亞斯一定會選擇在今晚殺死伯爵?我到現在都沒聽到什麼動靜……」
「沒動靜是當然的,托比亞斯可不會想被伯爵身邊的近衛發現他的異動。」
葉棠能確定托比亞斯是今晚動手的理由很簡單。
托比亞斯是遠近馳名的葛朗台,死要錢的小氣鬼。他要殺死伯爵,風險除了遭遇伯爵一行的抵抗之外,還有伯爵死了之後女王必定會派人過來為伯爵進行的屍檢。
人類的武器狼人看不上用。一是尺寸不合適,二是武器本身太脆弱,在狼人手裡容易壞掉,三是狼人的尖牙利爪就是最好的武器。所以狼人基本都是徒手搏鬥派。
人類的武器很難模仿出狼人傷人的痕迹。即便托比亞斯可以嫁禍狼人,只要驗屍官查一查伯爵的屍體,托比亞斯的謊言就會被揭穿。
雖說托比亞斯也可以收買驗屍官,但誰能保證驗屍官不是個硬骨頭呢?萬一悲痛欲絕的女王派來的驗屍官是個有醫學知識的上級貴族呢?
為了杜絕後患,托比亞斯的選擇就很有限了。其中最容易想到,最方便執行,還最能讓托比亞斯看起來也是受害者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燒掉所有的證據。
只要伯爵一行的屍體足夠爛,甚至化成灰,托比亞斯被人找到犯罪證據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而且若是這場火災發生在托比亞斯的豪宅,不僅燒壞了托比亞斯珍貴的收藏品,還燒死了幾個托比亞斯的僕人,燒得托比亞斯的豪宅被毀掉半棟……那托比亞斯是不是看起來更像個承受了無妄之災的可憐人了?
對朗解釋了這些的葉棠笑道:「但你也知道托比亞斯是那個鑽進錢眼裡去的托比亞斯。殺人他下得了手,燒掉自己半棟豪宅是他忍痛割肉……畢竟這是必要的投資。可你要再讓他燒掉他為之努力了一生的藏品,只怕他寧肯被人活剮也不願意再變回空有爵位的破落戶。」
「但是在伯爵入住托比亞斯的豪宅之前托比亞斯也不可能把他的藏品收起來——讓上級貴族住進缺乏裝飾不夠豪華的客間可是會被當作藐視上級貴族的。所以你看,托比亞斯把原本是主人卧室的東側迴廊讓給了伯爵,自己跑去住客房了。」
尤利塞斯入住東迴廊之後,托比亞斯想要在燒死尤利塞斯之前回收自己的繪畫、雕塑、鼻煙壺、瓷盤乃至掛毯收藏就只有一個辦法。
「大掃除的時候收起一部分藏品,把一部分藏品換成假的。」
後面的話葉棠不用說朗也明白了。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托比亞斯會儘快行動。那麼只要托比亞斯的大宅因為某種原因、比如說鬧了鼠患之類的開始了大掃除,就意味著托比亞斯要進行他的殺人計劃了。
「現在你知道我們要去做什麼了嗎?」
葉棠輕笑。
「當然!」
朗將葉棠扛到肩頭,跟著高大的軀體就再一次飛檐走壁,向著豪宅的屋頂攀爬。
「準備做好了嗎?」
穿著睡衣戴著睡帽的托比亞斯掀開被子坐進了床里。他肥碩的身體壓得木床嘎吱作響,還讓他那瘦弱憔悴的夫人像小玩具一樣在床鋪上彈了彈。
「當然,我的老爺。」
貼身男僕朝著托比亞斯鞠躬。抹了髮蠟的頭髮梳得瓦光蹭亮,眼睛細長、八字鬍外翹的他看上去簡直像是漫畫書里跳出來的奸角。
「吉姆剛才來報告,說他已經把管家卧室的門和女僕房間的門從外鎖死。管家房間里的窗框被他白天抹了油,管家要是在火勢還沒燒到他房間以前打算跳窗,他會直接摔死。」
要是火勢燒到了管家的房間,被塗了油的窗框瞬間就會燃起。到時候管家就是想跳窗也難了。
男僕冷冷一笑,帶著邀功地表情向著托比亞斯鞠躬。托比亞斯滿意地「嗯」了一聲,遂揮手讓貼身男僕退下。
管家從他年輕的時候就開始服-侍於他,說他對管家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但管家也是掌握了他最多秘密的人。而這些秘密,無論哪一個都能送他上斷頭台。
既然要解決伯爵,那為何不順便埋葬了知道了太多事情的管家?表面上與他親如兄弟的管家死了,也能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受害者。而失去「親如兄弟的好朋友」這件事值得他嚎啕大哭扮弱者,更方便他宣布自己與狼人不共戴天,讓他追殺狼人顯得更合理。
「……托比亞斯,你、真的打算連漢斯也不放過嗎?」
妻子的聲音從身側幽幽傳來,這讓托比亞斯感到煩躁。
女人就是這樣,婆婆媽媽、感情用事。他分明把利害關係都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妻子聽,她還是這樣優柔寡斷。……算了,他本就不該對妻子有所期待。女人那不發達的腦子無法理解男人的想法,這很正常。
「羅倫娜,閉上你那張無聊的嘴,好好睡覺。後半夜你就是想睡也睡不了了。」
羅倫娜的眼淚淌到了她緊緊揪著的被子上。
她感覺自己身後躺著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夜風很冷,在房子外面抽煙的男僕吉姆打了個噴嚏。
「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因為太冷,吉姆連煙都不想抽了。他丟下煙屁-股,拿腳踩擰兩下,接著從身後的倉庫里拿了幾桶煤油出來,依次把煤油潑到了豪宅的外壁上。
點燃火柴,瞧著那點在夜色中躍動的火光,吉姆不知怎麼的想到了童話里對著火柴光芒許願的小女孩。
他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沖著那點火光許願道:「讓我升官發財吧……!」
轟——
火光璀璨,焰色照亮了黑夜。木頭在焰色中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晚飯時得到老爺的恩賜,得以每個人都分到一塊酒心甜品的僕人們沉浸在甜美夢鄉中酣睡。等有人被煙霧嗆醒,火光早已包圍了整個東迴廊。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哪裡來的煙霧?不對、不對!這不是單純的煙霧!這是著火了!!」
最先醒過來的女僕摔下了床,她哭叫著朝同伴們喊:「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