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九針刺靈
第五日下午,藍飛羽一行三人已來到青羊峽口。
莫依君一側身,藍小蝶沒來得及伸手,她已從玄甲青牛上直接摔了下來,爬到了墳前,伏在地上痛哭起來:「將軍,夫人,大統領,眾兄弟姐妹,莫依君苟活人世十六載,幸重遇少主,今日帶少主來看你們了……」
藍小蝶下馬跪到莫依君身側,俯身安慰著她。
藍飛羽跪在墳前,對著墳堆磕了三個響頭,大聲說道:「爹、娘、各位叔伯、阿姨,亦凡幸蒙各位護佑,安存於世十六載,它日定不負眾望,願列位九泉含笑。」
說完,他拔出藍小蝶的配劍。蛟龍出海、飛龍穿雲、龍嘯九天……天下歸安。龍吟九式,悔心劍十四式,一氣使出。
崖壁之上,烏煞劍旁,又多出一列大字:不孝子,武亦凡跪拜。
三人祭拜完畢,藍飛羽和藍小蝶扶莫依君上了牛背。藍小蝶與莫依君一騎,藍飛羽一騎,掉頭返回青羊峽,往明月峽而去。
三人在客棧領了號牌,進了明月峽,行了十來里,過了弔橋,便進了明月谷。
谷中甚是寬廣。中間一條大河穿谷而過,河兩側是寬廣的農田,田間作物繁茂,數不清的男女勞作其間。沿山谷兩側,密布著大大小的村落,依山而建,錯落有致。雞犬相聞,孩童嬉鬧,一派祥和,欣欣向榮之象。
「沒想到,亂世之中,竟有如此一片安寧之地。」藍飛羽嘆道。
按谷中之人指引,藍飛羽三人來到一處大院。三人下了牛背,藍小蝶背上莫依君,三人走進大院。
場院中曬著各種藥草,幾名男子正用輾槽、鍘刀加工藥材,院子左側是一排火爐,幾名少女正在熬藥,陣陣葯香飄散。這裡是一處醫館。
院中正堂,一老者危襟正坐,閉目養神,老者鬚髮皆白,長眉慈目,仙風道骨,正是以前谷口書案后的老者。
看其相貌,與荊越所述相符。藍飛羽上前,深鞠一躬,說道:「師侄藍飛羽拜見師伯。」
藍小蝶找了把椅子,將莫依君放下后,也跟著拜道:「師侄藍小蝶見過孫師伯。」
莫依君也低首施了一禮:「莫依君見過醫仙前輩。」
那老者睜開眼,不緊不慢的問道:「是荊越讓你們來的?」
藍飛羽二人點頭。
「自己不爭氣,兩個徒兒到是不錯!」孫百草說道。
「師侄與莫阿姨身受重傷,忘師伯出手相治。」藍飛羽又施了一禮。
「既是病人,我自會相救,你也不必拘禮。你那莫阿姨,想必是當年的紅甲衛副統領。」
「正是。當年北境大營,未睹醫仙風采,甚為遺憾,未想醫仙前輩竟記得在下,依君深感榮幸。」莫依君答道。
「紅甲衛,俱是巾幗兒男,當年何人不知。」孫百草轉而又對藍飛羽說道:「只是,莫統領不必我治,而你,我治不了。」
「您也治不了?」藍飛羽心情一下跌落谷底。
孫百草一捊鬍鬚,說道:「莫統領氣海已愈,腿上之傷,已經年日久,不是一時之功可解。不過,以莫統領的修為,只要精心調理,不出半年即可痊癒。而你,非是我不能救,只是還差一物。」
「是否九葉九重樓,我已取得。」藍飛羽從腰包里倒出九顆紫色圓珠。
「這不夠,九葉九重樓只是護你氣海,修復經脈損傷。」
「還缺什麼?」
「鎖靈玉。」
「鎖靈玉?我倒是聽過,只是那東西太稀有,為金國皇寶秘藏。若是以前,倒也不難,只是現在,我們正被通緝,哪還能拿到。」藍小蝶有些氣餒。
藍飛羽一旁問道:「鎖靈玉有何用處?」
「鎖靈玉是一種玉石,能封鎖靈海。通經續脈,其痛楚非凡人能忍,一旦守不住心神,靈海潰散,將與行屍走肉無異。」孫百草解釋道。
藍飛羽心知,鎖靈玉並非輕易能得,如今藍家突遭巨變,他等不起。
「我自幼便與傷痛為伴,之前也曾受過刮骨剖腸之痛,又何以痛懼之!」藍飛羽堅定的說道。
「話雖如此,但醫者父母心,我亦是不敢犯險。」孫百草搖頭。
藍飛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請師伯成全!」
「你若果真要試,得通過一項考驗。」
「任何考驗,飛羽一概承受。」
「那好,你稍等,待我請一人來。」孫百草說完,向門外喊道:「小葉子,去萬花谷請穆先生過來。」
一少女應聲,走出了大院。
半柱香后,院中走進來一黑袍老者,半步宗師境。乾瘦駝背、鷹眼、挺鼻、薄唇。
孫百草介紹道:「這位是穆老,穆青玄。」
莫依君一旁說道:「莫非是鬼毒穆老前輩。」
「慚愧,正是穆某。」穆青玄道。
孫百草對藍飛羽說道:「你若是能通過穆老『九針刺靈』的考驗,我便為你通經續脈。」
「師侄甘願一試!」藍飛羽斬釘截鐵道。
「小子,你可知道,這『九針刺靈』是將最極致的痛苦直接灌入靈海,還沒人能在我手中挺過七針的,這其中不乏大師境的武者,你可想清楚了。」穆青玄冷冷地說道。
「晚輩想試試!」藍飛羽不為所動。
「好,有膽魄。跟我來!」說完,轉身走進一間石屋之中。
藍飛羽跟了上去,藍小蝶正欲跟上,被孫百草叫住。
藍飛羽走進石屋,屋中只有一把寒鐵椅子、一個石凳,一張石床、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些瓶瓶罐罐,幾個大大小小銀盒。
穆青玄示意藍飛羽坐到鐵椅上,轉身關上房門。
藍飛羽坐定,穆青玄打開椅子上的機關,扣住他手腳,又彈出卡箍固定住他腦袋。
「豎著拇指,你喊停或拇指扣下,我就停止。」穆青玄交代好,轉身自桌上取下一個小銀盒,裡面是九根細針,長約三寸,閃著碧綠的幽光。
「我開始了。」穆青玄揀起一根細針。
藍飛羽眨了下眼,豎起右手大拇指。
一針自藍飛羽頭頂刺入,藍飛羽猶被巨錘擊中,劇烈的疼痛從針刺處炸裂開來,他趕緊定住心神,打起十二分精神,彙集靈力,迎接那劇痛的衝擊。
第二針,呼吹變得沉重;
第三針,額頭青筋初顯;
第四針,全身見汗,牙關緊咬。
第五針,青筋暴起,大汗淋漓。
第六針,渾身顫抖,眼前一片金星,目不能視物。
穆青玄手拿綠針,猶豫了,眼睛緊盯著藍飛羽右手,那根大拇指依舊倔強的豎著。
第七針,藍飛羽雙手五指箕張,眼珠已血紅,似要暴出眼眶一般,他張開嘴,大口喘息著。
「不行就減停!后兩針我還從未用過。」穆青玄提醒道。
那根拇指依舊筆直的向上挺著。
第八針,儘管穆青玄想輕點,可他也自知沒用。他不知眼前這小孩,如何以玄級七段修為硬抗住七針。
藍飛羽大叫了一聲,然後再未閉上,也再未發聲,那裂骨吸髓般的疼痛,讓他連叫都叫不出來,彷彿一點聲音的振動也能讓他暈死過去。
劇烈的疼痛侵蝕著他的靈海,將他的精神力屏障一層一層的剝蝕,只剩一個脆弱的靈魂核心。
「小子,別逞強,靈海潰散,一切都完了。」藍飛羽已聽不見聲音,穆青玄靈海全開,將自己的聲音送入藍飛羽靈核之中。
藍飛羽手腳和頭上的的卡箍,已壓破他的肌膚,鮮血順著鐵椅滴落在地。
六道卡箍透過他的皮膚,磨斷了筋肉,刮擦著他的骸骨,藍飛羽用刮骨之痛,抵抗著剝蝕靈魂的痛楚。
穆青玄雖稱鬼毒,自認心如磐石,但此刻,他已下不去手,甚至連從銀盒取針的勇氣都沒有了。
但那根拇指依舊傲然挺立,而且,藍飛羽左手的拇指也倔強地豎了起來。
穆青玄顫抖著雙手,自銀盒取出最後一根綠針,緩緩自藍飛羽天靈蓋刺入。
爹、娘親、莫阿姨、外公、藍家爹娘、飛兒姐、豹媽媽……一個個親人走到他眼前。
一個披頭散髮,手拿巨斧的惡魔,張開獠牙沖他咆哮著。」
那惡魔向藍飛羽不停示威,然後,手中巨斧劈向他眼前的親人,一斧一個,藍飛羽掙扎著,怒吼著,身體被牢牢箍住,那些親人正一個個被那惡魔劈砍著,變成一堆碎末。」
最後是一片焦土之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藍小蝶正被那惡魔撕扯著喂向嘴邊,那巨大的獠牙刺進她的身體,鮮血噴濺到藍飛羽臉上。
藍飛羽意識開始模糊,嵌入皮肉的卡箍也離開了他的肢體,那豎起的拇指也緩緩倒下。
「終是沒挺住,可惜啊!」穆青玄心生悲涼,衣袖輕拂了下雙眼,伸手就要拔針。
「怎麼可能!」穆青玄又驚又喜。
那倒下的兩根拇指,又倔強的挺立在那裡,彷彿就沒倒下過一般。
穆青玄揉了揉眼晴,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藍飛羽竟緩緩睜開了雙眼,眼中透出幽幽寒光,看得穆青玄打了個寒顫。
「你還真是個怪胎,老夫活了一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穆老一邊取針,一邊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