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想裝窮的第十八天
「是我找到的!這塊羊脂玉是我找到的!」王曉生興奮的大叫, 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安比克臉上的笑容收了收,安比聞也皺起眉頭,安乾卻是認出了這塊原本該屬於季淺的籽料。
在一個三年都不出羊脂玉的籽料場中出現了一塊羊脂玉, 這塊羊脂玉代表的不僅僅是金錢, 對安家一家人來說都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安乾一時間氣急了,他寧願將這塊羊脂玉白送給季淺, 也不想便宜了這麼個小人, 早知道剛剛他就該把這塊籽料拿回來。
可這世上沒有早知道,王曉生已經興奮得語無倫次,和他同為學生的人看著他的目光中有羨慕有嫉妒,總之亂七八糟的情緒夾雜著,王曉生享受極了這樣的目光。
王曉生內心得意揚揚,他貪婪的盯著開出一半散發著漂亮的脂玉光芒的羊脂玉, 大言不慚道:「我就要這一塊了, 我要帶走它。」
安比克有言在先, 王曉生已經理所當然地將這塊羊脂玉視為自己的財產。
此前對他頗為看重的汪教授眉頭卻一再往上堆疊,羊脂玉的價值王曉生知道, 他同樣也知道,正是因為知道,他才從心底里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之感。
他從未想過自己看重的學生竟會在這麼多人面前露出如此醜態, 安比克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會許諾一塊和田玉, 但若是這塊和田玉變成了價值連城的羊脂玉,那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汪教授對安比克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暗含深意的對處在興奮中的王曉生道:「曉生,這塊羊脂玉對安先生意義重大, 你還是選一塊和田玉帶走吧, 安先生等人會十分感謝你。」
王曉生並沒有意識到汪教授給自己鋪台階, 他一下皺起眉頭,警惕地盯著汪教授,怒道:「憑什麼?這塊羊脂玉是我找到的,也是他自己說了要讓我選一塊帶走,做人不能言而無信吧?」
王曉生一邊說一邊掃過臉色不太好看的安家三人,隨後抬著下巴道:「安先生,你會信守諾言的吧?」
他原本沒錯,可他這副抬著鼻孔看人的模樣,卻讓在場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安比克原本就不是個大度心腸,聽他這麼說,八字鬍抽動一下,眉宇也變得凌厲,安比聞卻先他一步道:「我們當然會信守承諾,阿言,你自己去開籽料吧,開好了讓這位先生帶走。」
「大哥!」安比克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忍不住大叫一聲。
兩人不管窩裡怎麼斗,但是對外時,槍頭就該一致!這塊羊脂玉怎麼能這麼讓王曉生帶走?
籽料場出的籽料已經不比從前了,許多合作者也覺得他們的和田玉質量缺乏上乘玉質,若是有這塊羊脂玉頂在前頭,那些流失的合作者一定會回頭再找他們合作,屆時工廠就能恢復之前的鼎盛。
安比聞不是不知道這塊羊脂玉的重要性,只是商人最重要的是信守承諾,既然話已經說出去了,那就要執行到位,否則今後哪還敢有人找他們合作?
安比克被安比聞的冥頑不靈氣得怒火中燒,可現在安比聞還是籽料場的場主,他做下的決定無人能反駁。
安比克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還丟下一句:「籽料場在你手裡遲早有一天會玩完!」
這番變故眾人始料未及,幾個學生面面相覷,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麼,又偷偷看著王曉生,可王曉生還沉浸在自己將要一夜暴富的快樂之中,一眼不眨地盯著已經被開出一半的羊脂玉表面。
開籽料的師傅看了一眼安比聞,又看看王曉生,抿著唇繼續開籽料。
明珩和季淺兩人全程旁觀,季淺也看出了這塊籽料是王曉生從她手上搶去的那塊,她倒不至於憤憤不平,該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她再怎麼強求也得不到。
倒是安乾,悔恨又歉疚的看著季淺,把季淺看得哭笑不得。
明珩不知道這裡的內情,覺得安乾對季淺的態度有點奇怪,順口問了一句,安乾就跟找到了發泄口似的,把王曉生做的噁心事全給倒了出來。
他說話時可是丁點沒有放小聲音,這下周圍人都知道王曉生的這塊籽料是從季淺手裡搶的了。
他本就因為突然獲得羊脂玉而暴露的貪婪現在又加上了一層噁心。
王向春一想到自己竟然和這樣的人相處了這麼久,揉著胳膊,試圖把上面冒出來的雞皮疙瘩都給摁回去。
汪教授也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麼一回事,他看著羊脂玉被搶卻沒有任何不忿的季淺,忽然有點不懂這個年輕的學生心裡在想什麼了。
汪教授乍然意識到自己之前聽信傳聞而對季淺產生的判斷,不僅片面,還不公平,而他眼中的好學生乖學生,卻是這樣一副貪婪的面孔。
季淺見大家都盯著自己,無奈的笑了笑,拿出簍子里王曉生扔給她的那塊灰撲撲的籽料遞給的師傅:「勞煩您幫我先開了這一塊。」
灰撲撲的石頭又大又丑,只是看著就讓人心生嫌棄,安乾心底里的憤恨被季淺的舉動弄得散去一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看上的另外幾塊籽料都挺不錯的,這塊還是留到最後開吧。」
季淺這才被人搶了羊脂玉,要是什麼都沒開出來,安乾怕她會受打擊。
季淺可不知道他的擔心,她對籽料師傅笑了笑:「沒事,那些待會兒開也行,現在先開這塊,麻煩您了。」
王曉生稍稍從不可抑制的快樂中拔出情緒,就看到季淺要開他丟下的那塊破石頭,毫不客氣嘲笑起來:「季淺,你還真當這塊破石頭是塊寶嗎?它不過就是我隨便撿的,你就算是去請寺廟裡的大師給它誦經八十一天開光都絕對不可能開出花樣來。」
大家本來就因為他剛才貪婪無知的表現對他心生芥蒂,偏他無知無覺,時時刻刻得瑟著,還自曝其短,原本就對他厭惡的人直接轉過頭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汪教授更是覺得沒臉見人。
季淺連個眼神都沒給他,而是笑意盈盈看向明珩,對他眨了眨眼:「這塊籽料里開出來的和田玉就是你想要的東西。」
她口中的東西自然就是她不太好意思說出來的定情信物。
明珩懂了她的意思,眉梢上翹起弧度,和她一塊看著籽料師傅開籽料,一點也不怕這塊籽料開不出和田玉。
安乾簡直對這兩人恨鐵不成鋼,轉念一想又無可奈何。
這兩人家裡一個比一個壕氣,一塊羊脂玉而已,還真不值得他們放在心上。
安乾又是氣又是笑,最後乾脆跟他們一起看著籽料師傅開籽料,心頭也不知怎麼的竟對這塊灰撲撲的籽料有了那麼一點點期待。
其他人該嘆氣的嘆氣,當然更多的是對季淺的同情和鄙夷,一塊羊脂玉從手裡飛了,隨便一個人怕是都沒能這麼快接受,偏她一副掉了塊沒用的石頭的模樣,可真是會裝模作樣。
王曉生像一團空氣一樣從頭被無視到腳,氣得面色漲紅,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可又忽然意識到他就算再怎麼說季淺不搭理他還是不搭理他,說的再多也是浪費口水。
王曉生重重哼一聲,決定不再給季淺任何一個眼神,現在瞧著一點都不在乎,指不定心裡疼的在滴血,畢竟是個窮逼,這可是一塊羊脂玉!
儘管大家對王曉生的行為感到不恥,但是能夠見證一塊羊脂玉從籽料變得完美,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沒人捨得挪開眼睛。
可隨著羊脂玉被開出來的越多,注視著它的人的眉頭都慢慢堆了起來,原本脂白色純潔的美玉漸爬上了黑絲,籽料師傅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當整塊羊脂玉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整個工廠鴉雀無聲,如果非要形容這塊羊脂玉,那隻能用一半天使一半魔鬼來形容。
它最先開出來的那一半美麗無暇,僅僅看著就讓人心生喜愛,但它漸漸展露在眾人面前的另一半卻讓大家心驚膽戰,了。
雜亂無章的黑絲攀岩在上面,像是天使被惡魔侵蝕,原本的美麗盡數退去,留下的只有可怖與醜陋。
王曉生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羊脂玉變成了這樣,他後退一步卻沒有站穩一腳滑倒在地。
重重摔在地上帶來的疼痛讓王曉生刻骨的認識到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著周圍人驚訝又同情的眼神,歇斯底里的大叫一聲:「是你們!你們換了我的羊脂玉!不會的!不會的!我的羊脂玉那麼漂亮,它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定是你們見不得我把它帶走,偷偷把它換掉了!」
從人間升上天堂又從天堂一瞬摔下地獄大概如此。
王曉生大叫著,所有人都不自覺的離他遠一些,偏巧這時后季淺面前的籽料師傅驚訝道:「場長,這塊籽料開出來的好像也是羊脂玉。」
籽料師傅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大家聽見,剛剛還大叫著的王曉生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想也沒想沖了來,嘴裡還呼喊著:「怎麼可能出現兩塊羊脂玉!這塊才是我的!是我的!」
王曉生衝過來,眼看著就要推倒季淺,明珩想也沒想抬起腳將他踹了出去,他的力道可是連日日健身的溫譽都招架不住,更別提王曉生一個常年待在學校里沒怎麼運動的普通學生。
王曉生髮出一聲痛呼,接著就像塊沙包似的倒飛出去,原本還想看他熱鬧的人霎時間嚇了一跳,一個個都朝面無表情的明珩看去。
明珩踢完了的人臉色沒任何變化,他淡淡的對著身邊的助理吩咐道:「把他送到當地最好的醫院,給他做全身檢查,確保把他治好,該怎麼賠償就怎麼賠償。」
他一番安排迅速極了,就是帶著王曉生出來對他的人身安全有所責任的汪教授一時間也把腳步退了回去。
安乾眨眨眼,悄悄對明珩豎起一個大拇指。
王曉生被明珩的兩個助理架著出去了,工廠里的人緘默著,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也再沒有人敢用隨便的眼神打量站在不遠處的年輕男女。
安比聞聽剛剛籽料師傅那一句話就滿懷期待的站到了他身邊,看了又看,深怕判斷錯,好幾分鐘后才總算下了結論,果真又是一塊羊脂玉!
安比聞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季淺,卻又像下了什麼決定一樣笑道:「季小姐,既然這塊籽料是你找到的,那它是屬於你。」
季淺頗為欣喜的看著漂亮的羊脂玉,聽到這話,又抬起頭來對著安比聞搖了搖頭:「羊脂玉是你們的,我只是負責將它找出來。」
安比聞可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時間有些錯愕。
他剛剛已經把另一塊羊脂玉許諾給了別人,季淺拿著這一塊也是理所當然的。
季淺又道:「不過,這塊羊脂玉既然是我找到的,我希望擁有它的優先購買權。」
這次安比聞確定自己沒聽錯,他一下把臉都給激動紅了,連忙說道:「當然,當然!」
「我們只是需要這塊羊脂玉作為宣傳,之後季小姐想要做成首飾又或者其他東西我們都可以幫忙代勞,其他本事我們沒有,但若是說打磨羊脂玉的本事,別的地方恐怕沒有我們這邊的手藝師傅厲害。」
季淺理解安比聞的心情,也願意接受他的好意:「那就麻煩安先生了,稍後我會把需要製作飾品的圖紙送來,不過價錢還是照付的,不能讓諸位吃虧。」她也不差這點錢。
說話間,汪教授等人不自覺被季淺的從容大度吸引,直直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一個個失態的收回視線。
從灰撲撲的籽料里開出來的羊脂玉在工廠燈關的照射下折射出亮麗的光芒,只是看著都好像能夠感覺它如凝脂一般肌理。
而剛剛引的眾人激動的另一塊羊脂玉悄無聲息地躺在桌上,被攀延其上的黑絲掌控,不得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