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能離開溶雪宮換換環境,謝明瑤求之不得。
她現在想走就能走,只是時間問題,已經不用像之前那樣無所不用其極地找機會了。
這次檀冰故意放水,她就好好表現給他看。
離開溶雪宮之前,謝明瑤仔仔細細梳了個漂亮的髮髻,雖然沒法描妝,但她天生漂亮,鳳眼眼尾一顆痣,哪怕毫無妝點,笑起來也惑人心神。
只是這身道袍法衣太過千篇一律了,但沒關係,離開崑崙她就能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了。
收拾妥當,謝明瑤毫不遲疑地下了山。
正殿里,檀冰盤膝坐在落雪窗前,手裡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
他本微微閉著眸子,在謝明瑤下山的時候緩緩睜開,盯著窗外落雪看了許久,才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冷冰冰的人喝熱氣繚繞的茶,這一幕有些矛盾的禁忌感,他那雙總是古井不波的漆黑雙眸里,縈繞著幾分面對外人時從不會有的異樣情緒。
這次下山,算是謝明瑤本人第一次正眼看崑崙。
之前被清輝長老鎖著上溶雪宮的路上她滿心屈辱,無心欣賞什麼風景,這次下來,才算是真正領略到了修真界第一道宗的風采。
不得不說,雖然扶微和清輝那兩個牛鼻子都非常討厭,但崑崙的許多其他弟子還是很不錯的。
謝明瑤拿著檀冰的御批,一路暢通無阻,從看守溶雪宮的男弟子開始算,但凡見到她的全都臉紅地遠遠躲開,好像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真是純情啊,大概有些人這輩子都還沒跟女子接觸過吧?
要不是崑崙束縛了她的自由,這處處都是英俊的少年青年,其實……真的算是天堂。
這麼多人不敢看她,但好像也是有人敢看的,謝明瑤慢悠悠望過去,還是個不算陌生的人。
「你下山了。」雲聽身邊還有師兄,師兄紅著臉想拉他走,但云聽站得穩穩噹噹。
「但凡眼睛好使的應該都能看得出來我現在站在山下。」謝明瑤懶得理他,就算理他也不是這會兒,這裡這麼多人,她要做點什麼都不方便,這臭小子之前敢在牢里那般說她,離開崑崙之前,她怎麼都得讓他得到點教訓。
她想到這抬腳便走,雲聽反手收劍,也不修鍊了,追著謝明瑤就要去。
身後的七師兄趕忙拉住他:「小師弟,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我去看看她下來幹什麼。」雲聽扯開七師兄想走,但七師兄再次拉住了他。
「幹什麼都與我們無關,她下山拿了道尊的御批,你可千萬別去招惹她。」七師兄小聲說,「據說小師妹這次被逐下溶雪宮就是因為她,也不知她到底給道尊灌了什麼**湯,竟讓道尊為了她……」
「七師兄,慎言。」雲聽嚴肅回眸,「道尊何等人物,怎會被謝明瑤灌**湯?溶雪宮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道尊才命芷汐師妹下山思過,至於謝明瑤,道尊肯定也有他的用意。」
七師兄拍了一下額頭:「看我,還是小師弟想得通透,既然小師弟這麼明白了,就更別去攙和道尊的事了,咱們還是好好修鍊吧,方才那道引雷符你用的極好,你再給七師兄展示一遍。」
雲聽皺皺眉,現在去追謝明瑤也來不及了,她早就不見蹤影,他沒辦法,只好隨七師兄離開。
他絕對想不到,他一心想追的謝明瑤,這會兒恰好就快到他住的地方了。
崑崙弟子的住處都是按輩分排列的,雲聽是清輝長老的小弟子,位置十分好找,謝明瑤沒費多大功夫就尋到了。
這會兒弟子們都在山前道場修鍊,藍白道袍飄逸整齊,好一幅美麗畫卷,也方便了謝明瑤趁人不備搞破壞。
其實雲聽的住處是設有結界的,防著外人亂進。但謝明瑤是什麼人,檀冰的結界都對她開放,她手腕上的雪花印記彷彿一把□□,對任何崑崙道法所設下的結界都有開啟效果。
當然了,除了限制她自由的結界:)
她幾乎是輕而易舉就進了雲聽的屋舍,進去之後就發覺……哎,單身少年的住處真是如想象中一樣樸素簡單,桌椅板凳都是單份兒的,床上的被褥雖然沒疊成豆腐塊但也非常整齊,謝明瑤背著手在裡面轉了一圈,接著彎唇一笑,開始大幹特干。
雲聽好不容易完成今日修鍊,一路和師兄弟回住處,心裡其實還記掛著謝明瑤。
也不知她回溶雪宮了沒有,如果沒有她會去哪兒?那樣有趣的人,一直在溶雪宮上難以接觸著實讓日子無聊了一些,這次她下山……
「小師弟,你快看!」
雲聽正在想事情,聞言也沒太在意,只隨意一瞥,沒想到這一眼,真的就是萬年。
只見他住處的門開著,在門外就能瞧見裡面一片狼藉。他目光一凜疾步而入,往日整齊的屋舍變得亂七八糟,被褥被墨水弄髒,桌椅板凳不是缺了腿就是裂了縫,但最要命的還不是這些,是……
「小師弟,這,這,你……」跟著來的七師兄指著書桌上惟妙惟肖的圖畫,一張又一張,真是形象又生動地展現了雲聽和蘇芷汐的「恩愛纏綿」。
雲聽黑著臉跑到書桌前,這種畫風他生平第一次見,他不會懂這玩意兒叫素描,畫起來速度快又逼真,他被紙上不堪入目的畫氣笑了,根本不用想都知道干這些事的人是誰。
謝明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七師兄多單純一個男孩子啊,修鍊這麼久也就下山過兩次,還兩次都很快完成任務回來了,處處躲著女人走。
他思想真的十分簡單,一時沒想到是誰搞破壞,只覺這些「畫作」都是雲聽的收藏品。
「小師弟,你怎能……你怎能如此!」七師兄面色青白交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雲聽見跟來的其他師兄好像也被七師兄帶進溝里,以為這是他自己收藏的了,立刻解釋道:「這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這種東西為何會出現在我這裡,這明顯是有人闖入,故意為之。」
「可誰會闖入,拿這種東西放在你這裡?」七師兄費解了,「你得罪過誰嗎?從不見小師弟與誰關係不好,而且即便有些矛盾,這昆崙山上也絕不會有能畫出這種東西的人……還是和……和蘇……」
七師兄實在說不下去了,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雲聽百口莫辯,崑崙都是清風明月的道士,大家平日里清心寡欲的,不可能與誰結仇,更不可能幹出這種事,正是因此他才無聊。
……可,難道要讓他說明白,這肯定是謝明瑤乾的?
但……低頭看著這些污穢的畫作,雲聽深吸一口氣,其實連他自己都想不到,謝明瑤能幹出這種事兒來。
他雖然斷定是她,但其實也覺得不可思議。
她怎麼……這麼如此……如此……不對,她一個女子,怎麼懂得這些?他們這些男子都不是很懂,全憑本能認出這是在幹什麼,她簡直……
雲聽將所有畫紙團成一團,捻了張御火符燒得乾乾淨淨,隨後雲淡風輕地望向其他師兄:「各位師兄,你們今日什麼都沒瞧見,什麼也沒發生,知道了嗎?」
七師兄欲言又止,想告訴清輝長老,可又覺得該給小師弟一個機會……說不定真是誰惡作劇呢?雖然他覺得把小師弟的屋舍搞得亂七八糟這可能是他人所為,但畫作像是他自己的,只是被人翻出來了罷了,可畢竟是自己的小師弟,也該給他一次機會。
「你好自為之。」七師兄嘆息一聲,無奈地看了雲聽一眼,領著人離開。
雲聽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謝明瑤!」
被人憎恨的謝明瑤現在笑得前仰後合,正在逃走。
叫你個臭小子一見面就巴不得我死,現在就讓你辛苦維持的純潔形象蕩然無存!
揉了揉酸澀的手腕,為了趕出來那麼多栩栩如生的大作,她可真的費了一番功夫,但想到收到的效果,她嘴角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身後傳來不小的動靜,謝明瑤眼神一飄,該不會是雲聽追來了吧?這要是被他追上免不得又要動手,倒也不是怕他,但太麻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已經報復回來了。
這樣想著,謝明瑤隨手推開身側的一扇門跨了進去,關上門后靠門聽著外面的動靜,還沒等外面的動靜過去,就聽見屋內傳來……水聲?
謝明瑤一怔,驚覺屋裡有人,立刻望過去,正對上元晏睜大的杏眸。
元晏因為之前去救蘇芷汐受傷,如今其實還沒完全好,要定期泡葯浴。
今天好巧不巧就是他泡葯浴的日子,而他泡葯浴的地方,距離雲聽的住處並不遠。
他怎麼都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入,即便有人突然闖入也該是同門師兄弟,大家都是男子,看了也就看了,可……
謝明瑤!
竟然是謝明瑤!
謝明瑤也吃了一驚,這個……那個……該怎麼說呢,她真不是故意要看的,但元晏模樣俊俏,一雙杏眸清透瑩潤,此刻獃滯地盯著她,都忘記遮掩露在水面上的胸膛了。
元晏的身材……高挑清瘦,看不出什麼肌肉痕迹,被水珠布滿的樣子,甚至昳麗得像女子。
真是好受的身材。
道宗大師兄竟然是這種身材,謝明瑤抿了抿嘴角,清清嗓子道:「抱歉,無意打擾,只是有些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才進來的,我不知道這裡有人。」
她開口說話徹底驚醒了元晏,他立刻抬手將道袍招來,三兩下裹住自己,面紅如血道:「你轉過身去!」
謝明瑤嘴角輕哂:「看都看了,你現在都裹上了,我再轉過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呀。」話是這樣說,但她還是轉過去了。
元晏只覺呼吸困難,他急切地穿衣,但手一直抖,半晌都沒穿好。
謝明瑤背對著他不斷詢問:「好了嗎?怎麼穿個衣裳這麼慢?」
元晏聞言手抖得更厲害了,額頭青筋也直跳。
謝明瑤手敲著門框,一邊注意門外的情況一邊嘟囔道:「你們修真人士不是都能一個法訣解決個人衛生問題嗎?怎麼還要泡澡,這麼落後?」
元晏深吸一口氣,乾脆就這麼鬆鬆垮垮地套著衣裳出了浴桶,語氣緊繃道:「……謝師妹誤會了,我不是在……泡澡,這是……葯浴。」
「你換好了?」謝明瑤說著話便轉過了頭,眼睛明亮地朝他望過來。
元晏望向她,正看見她那個亮瑩瑩的眼神,她下山之前特地梳妝過,雖然不施脂粉,但與從前截然不同的氣質和如今曖昧的氛圍,都讓元晏心跳得像要飛出胸膛,面上一陣白一陣紅,想說什麼,卻完全說不出口。
溶雪宮上,檀冰依舊端坐在雪窗前,這會兒雪下得更大了一些,謝明瑤也已經下山許久了。
他一直未曾用神識探查她在哪兒,但她手上有他留下的雪花印記,若她真的離開了崑崙,他一定會有所感知。
她沒走。
這麼長時間還沒找到離開的方法?
檀冰微微抬眸,望著窗外片刻,神識外放,頃刻間布滿整個昆崙山,不過幾息便尋到了謝明瑤的所在。
狹小的房間里,謝明瑤與元晏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正曖昧對視。
檀冰倏然而立,繁瑣清逸的衣袂盪起弧度和微風,將矮桌上的白玉杯盞全部掃落。
噼里啪啦,一地狼藉。
作者有話要說: 冰冰兔:你死了!(齜牙)
發展一下支線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