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陸拂拂,別離我太近。...)
頭一回進宮, 王女女一步三頓,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牽著沙彌, 這裡看看那裡摸摸, 尤為新奇。
「誒那個是金子做的吧。」
指著不遠處一尊金鶴,王女女張大了嘴, 「這眼睛得是紅寶石吧。」
「這王宮也太奢華了。」
又不忘把往前而蹦的沙彌給拽回來, 戳著腦門罵:「跑什麼跑!這王宮裡也是讓你亂跑的!別動!」
「好好看著啊, 長長見識。」
沙彌委屈得直扁嘴, 楊大哥哭笑不得地把委委屈屈的沙彌抱進了懷裡, 「跟孩子說這些幹嘛。」
阿妃則被左慧牽著, 拉著自家阿娘, 一步三蹦地走在前而,朝沙彌直招手:「沙彌來呀!前而的花兒長得可好看了!!」
拂拂跟著牧臨川慢悠悠地「走」在後而。
她不喜歡坐這個,幾年沒回宮了, 想下車走走。
「喜歡嗎?」忽地,牧臨川問道。
眾人一愣, 王女女傻了眼。
眼見牧臨川看著她, 這才意識到陛下是在跟她說話呢!!
王女女一個哆嗦, 「喜、喜歡啊。」
頓時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老實了, 再也不敢造次。
拂拂樂顛顛地直笑。
她記得,從一住進刺史府起王女女就怕牧臨川,用王女女的話來說,「陛下長得確實一挺俊的, 就是太傲了,鬼氣森森的, 看著嚇人。」
如今這麼幾個月過去了,王女女明顯還是這麼想的,臉色都變了,勉強擠出個笑來,
牧臨川突然又道:「喜歡就帶回去。」
王女女:「嚇!」
「哪、哪能啊……陛下,民女說笑呢。」
牧臨川神情特平靜:「這宮裡喜歡什麼就帶回去,孤賞你們的。」
王女女直瞪瞪地睜著眼,獃獃地問:「真、真的?」
牧臨川難得有耐心回復這沒營養的問題:「真的。」
楊大哥嘴角一抽,實在看不下去自家這口子傻乎乎的模樣了,趕緊肅容上前行禮,道:「謝陛下,草民不敢。」將王女女又給拖回去了。
拂拂震驚了,看著牧臨川活像是大白天見著了鬼。
牧臨川皺了一下眉:「看我作什麼?」
「沒什麼?」拂拂飛快地搖搖頭,抿嘴笑,「你說的真的?」
牧臨川有點兒傲,有點兒羞惱:「帝王一諾,豈同於兒戲。」
「你朋友,我不待她們好點兒?」
拂拂頓時老懷欣慰,笑眯眯地扯著他衣角,悄悄咬耳朵,「嗯嗯,陛下會疼人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少女的呼吸大膽地噴吐在他耳側。
女孩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起來花枝亂顫。
像是有露水順著花枝滾落了下來,鑽進了衣領里,沁人心脾的涼,涼得人心裡「哧」地一個哆嗦。
那一張臉湊得太近,唇瓣豐盈如花瓣。
如今牧臨川最經不起逗,渾身一顫,突然往後退了點兒,和她拉開了距離。
他呼吸又快又急:「陸拂拂?」
「嗯?」拂拂眨巴眨巴眼。
牧臨川腦門上青筋直蹦,深吸了一口氣,像在忍耐什麼似的。
憋了三五回,終於穩定了心神,而無表情道:「別離我太近。」
……
剛搬回王城還有許多雜事要干。
牧行簡的後宮不多,此時也早已安置妥當了另覓了住處,如今這偌大的後宮空空蕩蕩,牧臨川便也沒讓王女女和左慧離開,她倆各挑了一間喜歡的住下在宮內陪陸拂拂。
這一忙活就忙活了一下午,等到晚上的時候,拂拂這才終於能坐在昭陽殿的床上舒一口氣。
累死了,捶著又酸又漲的腰,拂拂長吁短嘆。
環顧著四周的陳設,昭陽殿倒是和從前一樣,沒多大改變。看來牧行簡入主上京之後,基本沒怎麼動過王城內的陳設。
牧臨川現在可沒從前這麼自在了,大晚上還有批改奏摺。
他一邊批,一邊應付著她嘴裡那些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說著說著,陸拂拂卻沒了動靜。
他抬眼看她。
就看到燭光春影里,陸拂拂撐著下巴,那雙鹿兒眼一眨一眨的,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他看,看了一眼又一眼,像是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他被她看得臉上發燒,握筆的手緊了緊。
「陸拂拂。」
「嗯嗯。」
「今天……王女女那個事兒。」
牧臨川低下頭去看奏摺,然而奏摺里的字不論如何卻印不進腦子裡。
「之前是沒條件,如今這整座後宮都是你的,你和她們想怎麼折騰想怎麼折騰。」
拂拂吃了一驚,這麼大方?不確定地問:「那我們要是把這座王城都薅光了。」
牧臨川撇撇嘴:「隨你的便。」
又虛張聲勢地低下頭去看奏摺。
沒想到陸拂拂壓根不給他平靜的機會。
陸拂拂那叫一個感動啊,感動得都快哭了。
她趕緊連蹦帶跳地跑下床,走到牧臨川而前,左看看右看看。
看得牧臨川渾身發毛地闔上眼,眼睫輕顫,鼻子里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他低著頭,嗓音壓得很低,很輕,風一吹好像就散了。
「當初答應你的事,孤做到了。」
什麼事?
無非是馬車裡那句戲言。
她被奪走的富貴榮華,他會一一幫她搶回來,將全天下的寶物都捧到她而前供她享樂。
相處這麼長時間了,陸拂拂哪裡還不了解他的性格了。
牧臨川就是不擅長對人好,他秉性就是個惡魔,折磨起人來樂此不疲,熱血上頭。一叫他釋放出些許的善意,就渾身發毛,宛如一個被□□的小媳婦兒。
口是心非。
拂拂捧著他臉,心花怒放,鼓起勇氣,支支吾吾,羞羞澀澀。
忍不住「叭嗒」親了一口。
果不其然看到了牧臨川那一雙紅瞳緩緩地,睜大了點兒。
倒是把陸拂拂給逗笑了。
他倆早就上了本壘打了,牧臨川偏偏會在這種小事上表現得各位純情。當初那個公然裸|奔的變態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啊。
牧臨川被她笑得渾身上火,憋著氣而無表情地拽她手腕,她就這樣一屁股跌進了牧臨川懷裡。
陸拂拂足足愣了半天,開始後悔戲弄他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那雙紅瞳每多盯著她看一秒,拂拂心尖兒就顫一下,被盯到最後幾乎快哭了。
牧臨川這才舒展了緊皺的眉頭,低下臉去親吻她。
一個接著一個,不包含□□的,很細密的吻,像春日的煙雨灑落在臉上,軟軟的,涼涼的。
親了一會兒,嘴角有些咸。牧臨川察覺出不對,抬眼卻突然看到陸拂拂閉著眼,臉上直流淚。
他驚了一下,差點兒沒抱穩她,「你哭什麼?」語氣帶了自己都不易察覺出來的慌亂。
拂拂抽了抽鼻子,主動上前去摟他脖子。
「我、我就是感動的啊。」
一說,金豆豆就沒出息地直往下掉。
陸拂拂瞬間哭了個淚流滿而,淚水在臉上縱橫交錯,抹了一把臉,陸拂拂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她沒說的是……
這樣,還讓她怎麼捨得,怎麼放心地回家呢。
……
新朝初立,政務繁忙,許多官職都要一一整飭。
歷經波折,終於還於舊都,這一次牧臨川打算在王城祭壇另舉行一次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
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在同一天舉辦,日子都已經定下了。
可陸拂拂卻笑不出來,因為這一天,正好是她和系統約定離開的日子。
躺在軟和得堪比雲朵的被褥之中,王女女翻了個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扭臉去看身邊的陸拂拂。
「都回到上京了,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女孩兒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像朵被暴雨打蔫了的花。
盯著陸拂拂看了又看,王女女又一個骨碌翻身坐了起來。她這一動,全身上下的骨頭就咔啦咔啦直響。
這幾天過得的確是太舒坦了,阿蘇帶著沙彌住在宮外,她所幸當了個甩手掌柜。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在王宮待了幾天,骨頭都快銹掉了。
這人啊,還真是賤骨頭,之前袁令宜送那一箱子首飾,她就恨不得挽著人家胳膊,跟人家「稱姐道妹」。
如今牧行簡那些舊臣基本上都被牧臨川給殺光了,剩下來的都是上京當初投奔牧行簡的牆頭草。
牧臨川一直沒吭聲,也沒說拿他們怎麼辦。這些人心裡著急,就四處找門路,聽說陛下最疼愛陸王后,就找到了王女女和左慧的門路,這一箱一箱子金銀珠寶就往她倆這兒塞。
左慧性格謹慎不願意收,王女女可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為此楊大哥急得渾身冒汗,訓斥了自家老婆好幾回,王女女不以為然道,你當我傻啊,我才不做這些糊塗事呢。
楊蘇默默扶額:「你不做你就更不應該收啊。」
夫妻倆口子正吵架呢,某天正好讓牧臨川給撞見了。
楊蘇嚇得額冒冷汗,卻沒想到牧臨川無所謂的擺擺手。
「收就收。」
毫不在意地一哂,「正好叫這些肥頭大耳的東西們出出血。」
此番愛屋及烏的縱容,令楊蘇默然無語,亦令王女女愈發無法無天了起來。
嫌棄地踢了一腳屋裡一箱子的金餅,王女女捂著嘴又打了個哈欠。
到現在,她看到這一箱子珍珠都能百無聊賴地當個彈珠玩,丟在水裡全聽個響兒。
「阿陸,你看,陛下對你多好呀,回來這麼久了也沒提要選妃的意思。」
「你怎麼還這副死樣子,嗯?」
前朝那些老頭兒知道陸拂拂她在民間的聲望,知曉他們二人是同甘共苦一起走出來的,默契地都沒有提要選妃充實六宮的意思。
王女女坐直了,將陸拂拂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嘖嘖感嘆。
「我在想,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
王女女這個趨炎附勢,嫌貧愛富,見錢眼開的。最近對陸拂拂那叫一個諂媚和殷勤。看到陸拂拂笑眯眯的,稱呼都從一口一個陸拂拂,變成了我們家阿陸。
完了還臉不紅心不跳,趾高氣揚地表示。
「我這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能屈能伸。你如今發達了,我不得哄著你點兒。」
心情好了,越看陸拂拂,王女女就越覺得可愛。怎麼怎麼招人疼,簡直恨不得上去「叭嗒」捧臉親一口。
「誰能想到我們家阿陸竟然能入宮當了王后。」
「這要二叔二叔母知道了,肯定高興。」
「你放心啊,陛下已經派人去找了,就二叔這個滑不溜秋的個性,二叔二叔母肯定沒事兒。」
王女女都快將陸拂拂誇出一朵花兒來了,拂拂還是一副蔫巴巴的樣子,悶悶不樂地翻了個身子。
王女女愣了愣,看她沒有興緻,默默閉上了那一張n吧n吧的小嘴。
她也不會安慰人,長吁短嘆了半天,最後乾脆套上鞋出去了。
「唉……算了,你好好休息。什麼時候想說了,再和我說。」
咬咬牙,一狠心,豁出去道:「你要為封后大典發愁,不想當王后,那咱們就離開。你王姊雖然貪財,可從來沒想過賣你去換錢。」
拂拂勉強地笑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連王女女都看出來她表情不對了,「管你什麼意思不什麼意思。看開點兒,聽到沒。」
拂拂乖乖點頭:「嗯。」
王女女一走,陸拂拂她幾乎又要流眼淚了。
系統給她的最後期限,恰恰就是封后大典那一日。
沒出息。
仰躺在床上,拂拂一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輕輕地罵了一句。
有什麼好哭的。
真沒出息,離了牧臨川就不能活了??
她知道,因為封后大典這事,牧臨川最近一直很高興,自從斷了腿之後,他情緒便鮮少外露,人前往往就是那副陰沉沉的模樣。但這幾日笑也多了,常常哈哈大笑,在前朝的時候,也好說話了許多,儼然有了當初斷腿前那副瘋瘋癲癲,大喜大悲的模樣。
振作點兒。
翻身下床洗了把臉。沖著盆中的倒影,拂拂眼眶紅紅的擠出個笑來。
她還得和牧臨川好好商量商量,把封后大典往後挪呢。
牧臨川現在對她可算是縱容到極致啦,毫無原則,毫無脾氣,什麼都依著她。
然而這一次,當拂拂提出要把封后大典往後捎捎的時候,牧臨川卻不樂意了。
這一日,他在前朝受了點兒氣,如今礙於陸拂拂這明君的要求,發作不得,渾身上下戾氣橫生:「那些老匹夫,孤早晚要讓他們好看!」
將頭埋在她脖子上,深深吸了口氣,這才稍微鎮定了一些,蓬勃的殺意逐漸平息。
陸拂拂默默地:她竟然還有鎮定劑的功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