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人痛苦的根源絕大部分來自...)
拂拂:???
見著少年好像沒有殺人的欲|望,拂拂大腦飛速運轉,牙關打顫:「陛下,俺要是開了門,陛下保證不弄死俺嗎?」
「你開了門,俺弄死不弄死你不曉得,」牧臨川道,「但你要是不開門兒,俺准弄死你個鱉孫兒。」
「你開了門,俺弄死不弄死你不曉得?」
這句話的意思是——這小暴君不打算殺她了是嗎?
拂拂一愣,臉上立刻露出個劫後餘生的喜悅笑容。
賣慘如果是有用的!
拂拂知道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抽了抽鼻子,將剛剛流出來的眼淚全都吸溜了回去,「刷拉」一下,飛快地拉開了門:「陛下你進來吧。」
「說吧,為啥不樂意和俺睡覺。」
拂拂愣了一下,張口就來,輕輕開口:「因為昨天晚上我睡著了,未能聽到陛——」
牧臨川眼尾一掃:「說實話。」
少年神情冰冷厭棄,心道,欲擒故縱的戲碼來一次也就夠了。
心知成功脫險,陸拂拂卻壓根沒掉以輕心,私下裡腦瓜子轉得飛快,心裡一邊盤算著,一邊吞吞吐吐地說:「因為陛下已經睡過了別的嬪妃了,再來睡我,俺覺得,這不合適。」
皇帝三宮六院,想睡哪個女人就睡哪個女人,哪裡輪得上她來說三道四?陸拂拂話一出口也意識到不妥當,牧臨川非但是她的夫君,更是這後宮所有嬪妃的夫君。
眼角餘光瞥見牧臨川突然沉默了下來,面色陰鬱,顯而易見地冷著臉。
陸拂拂這回真的是汗濕了脊背,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心中懊惱地想,完了說錯話了。
她戰戰兢兢地往後一退正好撞到了身後的胡桃案幾。或許是因為心裡太緊張,竟然撲倒在了地上,摔了一鼻子的灰。
牧臨川嗓音淡淡:「哪兒去?」
少年嗓音低而沉,猶如過電,與此同時,腳踝上好像落了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又麻又癢。
拂拂差點兒跳起來,一聲尖叫壓在了嗓子眼裡:」你幹嘛!!」
少年面無表情地隨手往前一撈,竟然一把攫住了她的腳腳腳踝,將她拖了回來。
陸拂拂臉都漲紅了。
少女跌坐在地上,裙擺如同花瓣一樣散落,少年蒼白修長的手探入她的裙擺,就這樣攥住了她的腳踝,冰冷的肌膚凍得她直打哆嗦。
裙擺被陌生的同齡異性探入的感覺,讓拂拂窘得無地自容,「流氓」兩個字壓在了舌尖下面,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你懂什麼?」少年眼一眯。
一翻身,膝蓋擠進了陸拂拂腿心間,掐住她下頷,乜了她一眼,懶洋洋道:「你懂啥叫睡覺嗎?」
太太太近了。
拂拂心跳如擂鼓,七上八下,面色飛速躥紅。
想她穿越前好歹也是個花季少女,還沒談過一場戀愛就跟人出去打工了,穿越后雖然對同村的楊大哥頗有好感,但也沒說上過幾句話。
牧臨川離她太近了。
少年本就不愛好好穿衣服,這一身衣服鬆鬆垮垮的,領口大口,光潔的胸膛幾乎快貼在了拂拂的胸脯前。
他烏髮垂落在頰側,兩扇纖長的眼帘低垂,呼吸噴吐在臉上,恍若冰雪,兩扇秀美的眼睫猶如蝶翼,冷冷清清地看著她紅通通的眼眶。
陸拂拂的思緒在羞澀、慌亂之中激烈交戰。
冷靜冷靜。
拂拂深吸了一口氣,隱約間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一閃而逝的東西,她抿了一下嘴巴,愣愣地想,她剛剛堵門的模樣,牧臨川好像不討厭。
是因為那個嫂嫂,顧清輝?
她的眼睛像顧清輝?
陸拂拂反應快,少女小心翼翼地,笨拙著使弄著小心機,故作迷糊地問:「那陛下為啥要和我睡覺。」
這是她刻意為之的同時,亦是陸拂拂真實的想法。
她搜尋了自己身上一圈,也沒找到有啥值得牧臨川另眼相待的地方。她長得不好看,穿越前學歷不高,高中都沒念完,就得出去打工掙錢給幺妮治病。
哦,她之前喜歡看穿越小說,尤其喜歡看什麼特工殺手神醫王妃啊,廢柴逆天庶小姐之類的,她表姐嫌棄了她好幾次,說這都什麼時代了還看這些霸總瑪麗蘇文,但架不住她一小山坳里走出來的,沒啥學歷和見識的小姑娘就是喜歡看這種。
「因為她們睡得好好的非要與孤挨身貼肉。」牧臨川皺了一下眉。
「你不一樣我,我很喜歡你。」牧臨川哈哈大笑道,笑完了,又用一種陰鬱的眼神看著她,「你很好,我喜歡你,喜歡你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你想的不多。」
拂拂知道牧臨川不會再殺她了,這下不怕了,她眨了一下,斟酌著問:「陛下想得很多嗎?」
少年黑著一張臉:「多,很多,多得我腦子都炸了。」
陸拂拂覷了一眼牧臨川手上的佛珠,努力不著痕迹地投其所好拍馬屁:「那陛下你不如多念念經,念經能靜心。」
牧臨川面無表情:「誰說我信佛的?」
拂拂茫然地張大了嘴:……??
那眼神彷彿在說:不信佛你戴佛珠?
牧臨川盯著她看了半秒,被她這副表情逗樂了,遂大笑,笑完又嗤笑道:「不過人這一輩子總要信點兒什麼東西,這樣活著才舒服。」
「不像你,」牧臨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道,「倒像羊圈裡的羊。」
「不過孤就喜歡你這樣,吃了睡,睡了吃,腦袋裡空蕩蕩,什麼也不想,活得倒是舒心。」
陸拂拂看了他一眼,心裡一沉。
這話表示他壓根就看不起她。
拂拂聞言有些惱怒,這說得她好像傻缺一樣,她心底窩火,卻又不敢抗議。他們二人社會地位差距太大,更遑論他還是她的任務對象。
拂拂只好心裡默默深吸了幾口氣,嗓音冷了下來:陛下,我能發表我的看法嗎?」
牧臨川動了動腳,手撐著頭,歪著腦袋看著她:「你說。」
「我就是覺得。」拂拂坐起來,側臉柔和,眉眼很沉靜,她嗓音冷冷的,不疾不徐地說,「人痛苦的根源絕大部分來自於想太多。」
「想太多就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自己不放過自己,自己折騰自己。」
說白了就是吃得太飽。
拂拂心裡腹誹,不愁吃喝之後就開始空虛了。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每天想很多,想著幺妮,想著自己的學業,想著前途。後來,不多去想了,反倒輕鬆了不少。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牧臨川蹙了一下眉,猩紅的眼陰鬱又滿是一股厭倦之意。
世間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他自小比別人聰明許多,想得也多。他生活的崩塌起於某個平平無奇的午後。具體的日子記不清了,就在那個午後,他突然覺得這周而復始的日常毫無意義,荒謬得令他覺得可笑。他發自內心地厭惡這種機械性的生活。
每一日,每一日一成不變,他究竟是為何而活?為了虛無縹緲的未來,為了做一個流芳百世的明君??
年僅十六的少年,皺著眉頭捫心自問,毛骨悚然地發現這個世界因為他這個念頭變得陌生了。
他竟然找不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和意義,而這個念頭的誕生勢必引導他走向自殺或是瘋狂。
他羨慕那些活著有奔頭的,羨慕那些想的不多的,於是,從那天起,牧臨川覺得他也得找個信著的東西,無他,這就像是拉扯著木偶的線,提著他繼續活著罷了。
這麼一想,牧臨川覺得自己腦瓜子又開始突突突地疼了,當下興緻全無,大倒胃口。
不過這丑東西說的倒也不錯,人就愛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想太多。
一整衣裳,將拂拂摟入懷中,隨手揉了幾把,少年垂下了纖長的眼睫,日光照耀著他昳麗的眉眼。
「誰給你的膽子教育孤的?」
牧臨川狹長的鳳眸冷淡地掃了她一眼,猩紅的眼裡像是結了冰。
陸拂拂不慌不忙,抬起眼,輕輕地說:「是陛下。」
「不是陛下同意我發表我的看法嗎?」
少年一愣。
五指輕輕插.入少女柔軟的發間。
他盯著她眼睛看了半晌,彷彿在透過她看什麼令他驚訝的東西。
在他眼裡,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被馴服的綿羊,不必為思想感到痛苦。面前的陸拂拂,究竟是只兇悍山羊,還是只溫順的綿羊?
牧臨川好奇極了,當然表面上,他唇角剛一翹起,又迅速壓了下去,幾乎是一錘定音地結束了這個哲學話題,面無表情道:「你懂什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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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這一晚上又是在冷宮睡的。」這消息在王宮中不脛而走,人人都說那個不起眼的阿陸要一飛衝天啦!
方虎頭壓根沒為陸拂拂感到高興,反倒為陸拂拂感到憂心。
少女柳眉夾得緊緊的,她是這王宮裡的老人了,待得久了,見過這小瘋子寵幸過不少女人。她曾親見過牧臨川摟著位美人。這位美人曾經是個不起眼的宮婢,被牧臨川一眼看中,麻雀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
牧臨川曾摟著她似笑非笑,小侍女在他懷中嬌聲討好。然而不知是那句話惹怒了牧臨川,這小瘋子轉眼又變了臉色,冷著聲把人拖了下去做成了人棍。
小瘋子一高興,能讓你從個小宮婢搖身一變變成王后,他若不高興,也能讓你從紅顏變成枯骨。
他陰鬱、薄情、小肚雞腸又善變,在牧臨川看來,雷霆雨露皆為君恩,他殺你那是看得起你。
而現在,牧臨川正處於一個拿到新玩具的階段,陸拂拂就是她的新玩具。這幾天牧臨川天天往永巷跑,也不提拔陸拂拂的位份,就覺得在永巷有趣。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