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她這是混進難民隊伍里去了...)
路上, 陸拂拂她甚至還買了一碗酥酪便走邊吃。
或許是天太冷,喝了一肚子的冷風,又或許是這酥酪本就不幹凈。
曹九原本正跟在陸拂拂身後, 她卻突然牽著裙子跑了過來。
陸拂拂臉都漲紅了, 捂著肚子,面紅耳赤, 支支吾吾道。
「曹、曹小將軍。」
看陸拂拂這般窘迫的模樣, 曹九有些訝異地睜大了眼, 「王后?」
陸拂拂又窘又悔, 悔恨得腸子都青了, 頂著少年琥珀般溫暖乾淨的雙眸, 陸拂拂臉上火辣辣的, 聲如蚊吶地擠出了幾個字。
「你、你知道茅廁在哪裡嗎?」
於是,曹九的臉也紅了。
女孩子臉皮薄,又是問人又是找路, 一番折騰下來,拂拂捂著絞痛的肚子, 窘迫地差點兒哭出聲。
好不容易找到了茅廁的位置, 也顧忌不了風度了, 少女風風火火地「砰」地一聲推開門, 沖了進去, 還沒忘滿頭大汗地叫曹九幾人走開一點。
幾個肩寬腿長的異性少年,像門神一樣在門口守著,她真上不出來。
好不容易上完了廁所,拂拂鼻尖冒汗, 無地自容地走出了茅廁。
今日來聽俗講的人多,茅廁外面也是人頭攢動。人群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拂拂扶著門,瞠目結舌地看著人群中,忽然衝出了幾個持刀的男人。
這些男人明顯是早做了準備,四散開來,一分為二,其中一隊過去拖延曹九等人,另一隊二話不說,提著刀就朝她沖了過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間,拂拂就已經被人像拔蔥一般,攔腰拔起!
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過突然,受驚的人群尖叫著,腳步紛亂地四散開。恍惚間拂拂好像聽到了曹九等人的動靜。
「王后!」
眾人面色大變,也紛紛拔刀,欲衝上去搶人,奈何礙於人潮洶湧,等閑近不了身。
就在這瞬間忽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不遠處竟然衝來了一隊騎士。
咴律律的馬蹄聲中,幾個蒙面打扮的騎士,縱馬飛躍而來,橫衝直撞,無所顧忌地在人群中撞開了一條道,一路直奔陸拂拂面前。
拂拂渾身上下的血液一路上涌,直衝向了大腦,愣愣地看著半空中高揚的馬蹄。
耳畔似乎傳來了曹九幾人的嘶吼聲。
「王后!!」
為首的騎士奔到陸拂拂面前時,速度不減,一手控韁繩,一手竟然將陸拂拂一把抄起,反手甩在了馬鞍上,一夾馬腹,撞翻人群,一路絕塵而去!
攥緊了刀柄,終於殺出了人群的曹九,渾身一震,愣在了原地,僵硬地看著那挾持了陸拂拂的一隊騎士,逐漸成了雪色中蒼茫的小點。
一片狼藉中,驚慌失措的人們茫然地相扶著站起來,戰戰兢兢,驚恐地看著雪地上殘留的馬蹄印。
……
被挾持上馬後,拂拂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上了個廁所就被綁架了這是什麼神展開??
凜冽刺骨的寒風迎面拍在了臉上,拂拂愣了半秒之後,終於反應了過來奮力地掙扎個不停。
她整個人被攔腰甩在馬鞍上,頭朝下,胃裡一陣翻湧,幾乎快被顛吐了。
「這……這位大哥……」
風雪迷花了陸拂拂的眼,拂拂一陣膽寒,欲哭無淚地張了張嘴。
「能不能打個商量,幫我換個姿勢。」
一張嘴,冷風就呼呼地直往胃裡灌,嗆得她咳嗽連連。對方沒搭理她,目不斜視地馭馬狂奔。
拂拂胡亂揮舞著四肢,出於本能掙扎得更加厲害,或許是嫌她麻煩,馬上的人終於不耐煩地一回頭,一個手刀當頭劈下。
拂拂眼前一黑,立刻沒了意識。
……
醒來的時候,脖頸後面一陣抽抽地疼,伸手一摸竟然起了個大包。
眼前一片昏暗,隱約間能看出來這是山上樵夫或者獵人居住的木屋,以木板粗製劣造地搭建而成,四面漏風,凍得她手腳僵冷。
拂拂複雜地擱下了手,她很確定沒有得罪過什麼人。那現在這個局面……恐怕也是因為牧臨川了。
這、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好在這小半年裡,她一路咬著牙帶著牧臨川走南闖北,鍛鍊出來了一顆無比強大的心臟,碰到這種事兒尚不至於失態。
胡亂抹了把臉,拂拂深吸了一口氣。
冷靜冷靜。
仔細觀察自己現如今的處境。
好處是她手腳沒被綁上,尚能活動。壞處是對方這麼心大,就表明著這些人很有可能還在外面守著。
「就不該聽他的!接了這麼個燙手的山芋!」
風雪中隱約傳來一句氣急敗壞的唾罵聲。
這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拂拂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將耳朵貼在了門縫上,努力辨認。
……
丁慈如今可謂是一肚子的怨氣。
也是太過衝動,被孫景一攛掇,二話不說把人給綁了,等人帶到自己面前,發熱的大腦終於冷靜了下來,又一陣後悔兼之後怕。
望著風雪中的柴屋,丁慈心一橫,終於下了狠心,咬牙道:「算了,趁現在你們把她給套了,有多遠扔多遠,給我扔到坊曲娼館給賣了。」
「這麼一來孫景那兒也有交代。交代好的王后沒了,有孫英這廝好受的。」
另有人遲疑道:「可陛下那兒……」
「什麼陛下?不過就是個廢帝。」丁慈不耐道,「哼,不是情比金堅嗎?我倒要看看妻婦沒了,牧臨川這小兒究竟是何反應。」
「這兵荒馬亂的,他這個皇帝但凡要臉,都不敢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妻婦跑了!」
「依我看不過是難受個幾天,過幾天還是該納新人納新人。」
「總之處理得乾淨一點兒。」
……
「坊曲……」
「娼館……」
幾個模糊的關鍵詞從風雪中漏出,拂拂腦子有點兒發懵,渾身發冷。
忽然,「砰」一聲巨響,本就岌岌可危的門板被人從門口撞開!
拂拂怔了一下,牽著裙子,突然發了瘋一般地拚命往外跑,然而還沒跑出幾步遠,就被人像拎小雞仔一般拎了起來,後頸又傳來了一陣劇痛。
卧槽。
腦子裡立時蹦出兩個國罵。
劇痛襲來,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
冀州,治安平信都(今隸屬河北省衡水市),統郡國十三,有滹沱河作為天然屏障,易守難攻。
湍急的大河,阻擋了騎兵的攻勢。
大軍陳兵於滹沱河外,正忙著搭設浮橋。
冀州刺史尹黟據滹沱河之險,派兵騷擾浮橋的搭建,此時此刻滹沱河上星火橫流,波光如鱗,勢必要阻擋大軍的步伐。
「尹黟這廝早在月余前就堅壁清野,收攏了各大小船隻。」中軍大帳內,孫循望河興嘆:「害得我等只能棄騎兵之利,在這兒浮馬過河。」
大帳內另立著一個姿容雄偉的將軍,聞言不怒反笑,其眉眼灼灼,鳳眸含光,野心昭昭。
此人正是如今聲勢大振的關中焦涿,焦兼燭。
聞言,焦涿大笑:「將軍莫急,陛下和龍纛都在這兒,尹黟這廝和他麾下兵眾早就被打得沒了士氣,如今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
「我等砍伐木料做成浮橋,用不了一日的功夫,就能渡過滹沱河殺他個片甲不留。」
說著,不由莞爾看向了牧臨川。
少年雙腿盡斷,以輪椅代步,可謂與戰場格格不入,然而沒有人敢說他不該出現在這兒。他的出現,反倒極大的振奮了士氣,好生殺了一番冀州兵的威風。
這幾日來,牧臨川身上展現出來的殺伐果斷的狠厲之意,讓他這個一向心狠手辣的一方諸侯都忍不住微微側目。
和孫循一樣,焦涿本也存著幾分孩視之心,只當牧臨川不過是上京王城裡養出來的驕奢淫逸的幼君,與那雖昏庸卻頗有雄識的先帝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可沒想到這少年天子倒頗有幾分堅忍,這一路而來,與眾人同鍋而食,同寢共眠,毫無怨言。廢了一雙腿,輪椅不好走山路,就用拐杖,實在不行,就用板車拉著。
聯軍一日急行軍數十里,牧臨川一言不發,一聲不吭,不過到晚間,脫下沾滿血的假肢,著人端來清水重新將傷口再包紮一番。
每戰必親臨戰場邊緣,坐帳指揮,臨危不懼,面色平靜,有謀略,頗多妙計。
此番聯軍能勢如破竹般地攻破冀州,一路打到信都來,這個陰鬱堅忍的少年天子居功甚偉。
牧臨川聞言,原本沒甚麼表情的寡淡的臉上,扯出個笑來,倒是給足了焦涿的面子,「愛卿所言甚是,有兩位愛卿助孤,此番定然能生擒尹黟這個反賊。」
果如焦涿所言,冀州軍雖然划著小船渡水而來,企圖放火燒浮橋,反倒被聯軍殺了個片甲不留,落入水中,爭先恐後地泅水四散開來。
聯軍士氣大振,一鼓作氣,一舉浮馬過橋。
尹黟忙帶兵退入了城內,儼然是一副閉門不出,據城死守的模樣。
而就在這時,一道自上黨傳來的消息,一路被送入了中軍大帳中。
……
拂拂是被顛醒的。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被打包塞進了一輛馬車裡,馬車疾馳,連夜便出了上黨地界。
摸著脖子後面的大包,拂拂「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卻發現嘴裡被滑稽地塞了個布團,卡得死死的。
她像條魚一樣,鼓著腮幫子,舌尖拚命地往外頂,想要把布團「呸」出來,奈何布塞得死死的,陸拂拂她腮幫子又酸又痛,依然毫無進展。
思及,拂拂在心裡忙不迭地呼喚系統。
「系統!系統!救命!!」
多虧這幾天她靠著逼系統給自己念有聲書的方法,強行把系統給扣住了,馬車裡安靜了一會兒,隨即傳來了那親切的電子合成音。
【你好,宿主,我在。】
她從穿越到現在,從來就沒覺得系統的電子合成音有這麼親切過。
陸拂拂頓時感動得眼淚汪汪,若不是受系統沒有實體的局限,她差點兒就要抱著系統親一口,再哭出來了。
「救救救命啊,救救你家宿主,你家宿主要被賣到青樓去啦。」
又一陣沉默。
系統冰冷無情的電子音再度響起,其公事公辦的態度儼然是要和她劃清界限。
【請問宿主是否消耗當前積分以換取脫身的機會】
什麼?她還有積分這玩意兒嗎?
拂拂怔了一下,壓根就沒多想,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道:【換!】
【正在為宿主進行積分兌換……請稍等……】
【loading……】
下一秒,拂拂便感覺到馬車陡然慢了下來。
忙撩開車簾一看,只看到大雪中佇立著一間燈火通明的驛館,這番沒日沒夜的跋涉奔波,對方終於停了車在驛館歇腳,喂馬料兼之補充熱水。
拂拂目瞪口呆地扶著窗框。
系統這麼靈驗??
旋即,車簾被人從外面打了起來,一人裹著風雪,沉默地堵在了車門前。
拂拂警惕了起來。
對方二話不說,拽起她胳膊就將她往車下來。
陸拂拂她就像只雞仔一樣灰溜溜地被趕下了馬車,腦袋上落了一頂幕籬遮住了容貌。
幾人手持長刀寸步不離地「護衛」在她身側,看上去倒像是誰家高門貴女出遠門一般。
拂拂試探著掙扎了一下,明晃晃的刀刃立刻如長了眼睛一般貼在了她腰上,寒意激起拂拂一個哆嗦,心裡一沉,只好老老實實地跟上這些人的腳步。
好在這些人還算有良心,將她推入房中之後,又以黃銅瓶灌了一壺苦丁茶,塞到了她懷裡,留了兩三個人在門前看守,便自去下面喝茶歇息去了。
拂拂也不嗦,拔開瓶塞,咕嘟嘟先灌了半壺進去,這才感覺到冰冷的四肢漸漸回暖,定了定心神。
將床單撕開,衣服和銅壺統統塞進去,匆忙作了個打包。拂拂走到窗戶前,打開窗往下看了一眼。
三樓。
拂拂遲疑道:【系統,你確定要我從這下面跳下去?】
【是。】
拂拂張了張嘴,磕磕絆絆地指著窗戶道:【你確定沒事兒?不會斷腿什麼的?】
【宿主儘管放心。】
既然系統都這麼說了,拂拂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一橫,手在窗框上一撐,翻身躍上。
得虧她小時候爬樹掏鳥窩的事兒沒少干。
從三樓跳到二樓瓦片上后,又照葫蘆畫瓢,從二樓跳下了一樓。
樓下無人沒把守,這些死士估計也想不到堂堂的王后竟然這麼虎。
在系統暗中指點下,拂拂七繞八繞,悄悄地避過了守衛,一路狂奔到了馬廄前。
看著馬廄中里忙著吃草料的馬,拂拂更絕望了。
這真靠譜嗎?
【宿主?】系統不近人情的催促。
【等等等等,別催。】
哆嗦著凍僵的手指,勉強選中了一匹看上去比較矮小溫順的,拂拂強作冷靜地將這匹馬牽了出來。
還沒忘順手撈出了一大把草料塞進了包袱里。
「噓噓噓,」生硬地撫摸著略微有些扎手的鬃毛,拂拂踮著腳尖,附在馬耳朵上低聲懇求道:「求求你了,馬哥,馬姐,救人要緊啊。」
馬打了個響鼻,抖了抖耳朵。
很好,沒有表示出反感。
略微鬆了口氣,拂拂咬牙翻身上了馬。
這年代又沒有馬鐙這玩意兒,托馬場比試的福,她那回上過一次馬,之後方姐姐又教過她幾次,否則就真的只能望馬興嘆了。
雖然方虎頭教過她,但陸拂拂實際上還是理論大於實踐,慌亂之中蹬了馬肚子好幾腳。
好在小馬脾氣好,烏溜溜的黑色大眼睛眨了眨,不安地打了個響鼻,沒有將她摔下去。
終於蹭上了馬,拂拂也差不多快凍僵了,摸索著牽起了韁繩。
接下來――接下來是怎麼回事來著。
哦對。
「駕、駕……」陸拂拂咽了口唾沫,顫巍巍地一抽馬鞭,「駕!!!」
小馬立刻拔開蹄子,狂奔出了驛館。
拂拂將身子壓低了,趴在馬背上,顛得差點兒幾乎快散了架,小馬左衝右突,她身子在寒風中左右欹斜,險些被甩下馬來。
死死地攥緊了韁繩,粗糙的韁繩勒進了掌心,摩擦出深深的血痕。
她趴得更低,將整張臉都埋在了鬃毛里,企圖抵禦深冬的寒冷。
這一路漫無目的地狂奔了不知有多久,小馬的速度這才慢了下來。
幸好是慢下來了,再繼續下去,她魂都要被顛飛出去了!
手腳並用地從馬背上爬了下來,拂拂腿都快站不起來了,大腿內側被磨得生疼,
齜牙咧嘴地連連倒吸著冷氣,接下了馬鞍上掛著的水囊,狼吞虎咽地吞了一口,水囊里的水早就冷了,被風一吹,簡直像在吞冰渣子一般難以下咽。
給馬吃了寫草料餵了點兒水,拂拂不敢耽擱,又爬上了馬,一路狂奔。
她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發現她逃跑了,是不是正在後面追她。
這個時候,她又感激起這大雪夜來,北地大雪大如席,團團壓下來的時候,頃刻間便掩埋了地上的馬蹄印,無跡可尋。
這一夜如此漫長難捱,直到太陽慢慢地出來了,一輪紅日跳脫天際,溫暖的陽光曬在她僵冷的肌膚上。
看著遠處初升的朝陽和晨光中隱約的村鎮的輪廓,她竟然又有點兒想哭。
可下一秒,陸拂拂又將眼淚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熹微的晨光之中,正有一支軍隊催動輜重緩緩而來,鎧甲上幾乎結了層厚厚的冰棱,打出的掛旗迎風招展,上書一個「冀」字,
拂拂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支軍隊,這回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這、這是冀州兵!!
俗話說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她竟然一路跑出了并州,跑到了冀州。
拂拂咬牙催動馬兒轉向。
別說這是冀州兵了,就算這是焦孫聯軍她都不敢這麼貿貿然衝上去。
古代的軍人,那根本不能叫軍人,絕大部分都是兵痞、兵匪。
俗話說兵匪不分家,打家劫舍,強搶民女,沒什麼是他們干不出來的。幾千年來,古今中外,也唯有解|放|軍才是「人民子弟兵」,也只有解|放|軍和老百姓們才有「軍民魚水情」這般珍貴的情誼。
可小馬不知道是不是累壞了,亦或者是對她的耐心終於達到了臨界點,任憑陸拂拂她如何催動馬鞭,就是紋絲不動,賴在原地不走。
無奈之下,拂拂只好從馬背上蹦了下來,不舍地摸了一把鬃毛,抓起包袱,把草料留下,棄馬而走。
咱倆今日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多謝你,馬兄弟,或者說馬姐妹。
不敢耽擱,匆忙抹了把臉,拂拂一深一淺,踩進了道旁的麥田裡。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鞋襪都被雪水浸濕了,凍得像鐵一般牢牢地貼在腳趾和鞋底。氣力逐漸耗盡,眼前一陣發黑拂拂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上,摔了個鼻青臉腫。
遠處似乎響起了一聲驚叫,就像是從天邊傳來的一般遙遠。
「有人!」
「這兒有人!!」
……
「女郎?」
「醒醒!女郎?」
臉上被人輕輕拍了兩下,拂拂費力地睜開眼,昏昏沉沉中,直接對上了個稚嫩的小臉。
一張髒兮兮的圓臉,鼻子下面還掛著幹了的鼻涕,兩隻眼睛倒是如同黑曜石一般,圓溜溜的。
這是天使嗎?可天使有這麼臟嗎?
見她沒動靜,小姑娘又伸出一隻凍得紅腫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妃,過來。」有女人的聲音響起。
另一隻大手伸了過來,將小姑娘一把抱起,端到了一邊。
女人彎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低聲道:「別鬧了,讓女郎好好休息。」
拂拂意識緩緩回籠,手伸到眼前看了一眼。
她身上蓋了件衣服,正靠在一顆大樹底下,附近坐了十多個衣衫襤褸的男女,女人最多,男人不過兩三個。
那抱著小女孩兒的女人,看到她醒了過來,輕輕鬆了口氣,放下了小女孩兒,關切地走了過來。
女人有些局促:「我們剛剛看到女郎你昏倒在了田裡。」
伸手一指麥田,「將把你給抬過來了。」
「女郎也是從平原逃難出來的?」
拂拂張了張嘴,一張嘴,嗓音乾澀得好像能滲出血來。
「我……」
拂拂狼狽地,乾巴巴地開口。
就算她才蠢都看出來了,這是個難民隊伍!
冀州打仗,這些難民只好攜老帶幼的全跑了出來。她這是混進難民隊伍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