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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她身上有一種很是淺顯的熱...)

  這分明卻是具已經被開膛剖肚,掏空了內髒的屍體。

  張嵩苦著臉跟上,他還記得這具「佛菩薩」生前的模樣,這位生前在朝野中也算是個人物,乃是都督一州軍事的陳峻拔,因與長樂王牧行簡往來密切,被陛下擼起袖子親自收拾乾淨了。

  眾人只知道陛下暴虐嗜殺,卻不知道陛下殺人還區別對待。

  如小鄭貴人之流的,便隨手拖下去埋了、砍了、餵了。但諸如陳峻拔一類,陛下覺得這樣殺了他們太埋汰他們了,便會吩咐內侍將他們帶到這千佛窟,自己親自動手處置。

  這佛像里的內臟正是一旬前,牧臨川自己親自動手掏空的。彼時,少年神態自若地伸出手,掏出鮮血淋漓的心肝腸肺,隨手丟在盤子里,目不斜視道:「將這些拿去喂虎。」

  也只有在此時,牧臨川這陰沉病態的神情才一掃而空,變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嘴裡哼著小曲兒,專心致志地為這佛像描眉作畫。

  等他將這剩下來半邊上完色之後,天際已經微微亮了。

  牧臨川擱下畫筆,頗為志得意滿地打量了一眼自己傑作。他興奮得臉上發熱,熱血上頭,雖然一晚上沒睡,全還是精神奕奕。

  轉過身,踢踏踢踏地出了千佛窟,「走,去冷宮。」

  拂拂是在睡夢中被人戳醒的。

  一睜眼,便看到少年撐著下巴,手裡拎著個不知從哪兒扒拉來的狗尾巴草,撓著她鼻子玩兒。

  天知道一睜眼就看到牧臨川,是多麼挑戰人生理極限的一件事兒!

  牧臨川渾然不覺自己的出現是多麼驚悚,反倒還輕輕踢了拂拂一腳。

  「起來。」

  陸拂拂被人從夢中叫醒,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問:「起來幹嘛?」

  少年口氣自大,渾然不覺自己這行為多麼無恥且招人恨,恬不知恥道:「陪我聊天。」

  拂拂:……

  幸好她脾氣好沒有起床氣,拂拂嘆了口氣,認命地起身換衣服。

  解系帶的手微微一頓,拂拂吞吞吐吐地道:「陛下?」

  牧臨川疑惑地問:「何事?」

  看這小暴君毫無退避之意,陸拂拂漲紅了臉,只好自我催眠自己,她和牧臨川是夫妻,反正她也沒啥好看的。

  少女穿著一身白色的小衣,單薄的布料緊貼著腰線,胸|臀尚未發育完全,如青澀的山巒,一捧如水般的烏髮垂落臀后,裸|露的肌膚在晨光的照耀下,泛著瑩潤的色澤,宛如一筆橫書的水墨畫。

  牧臨川神情淡定,還有些許不耐,他真的對她的肉|體不感興趣,看著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塊兒肥瘦均勻的豬肉,還不耐煩她換衣服慢吞吞的。

  等她換好了衣服,牧臨川皺眉問:「你平常都幹嘛?」

  陸拂拂想了想,一滴冷汗默默滑落:呃……種地算嗎?

  今天一早這小暴君又不知道發什麼瘋,久違地跟在她身後粘著她寸步不離,陸拂拂又趕不走他,只好權把他當作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跑的幺妮。

  彎腰紮緊了褲腿,拂拂拍了拍臉,精神奕奕地掄起鋤頭去種地。

  牧臨川像道幽魂一樣飄在她身後,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天還未亮,晨露未晞,行走在草葉間,裙裾沾染了點點涼意。

  陸拂拂面朝黃土,認真鋤草翻田。

  大抵上天|朝人民都對種地有種莫名的嚮往,陸拂拂從小就在家裡做慣了農活,她既不通琴棋書畫,也沒多少高級趣味,種田倒成了陸拂拂打發時間的手段。

  種出來的瓜果蔬菜既能吃,勞作的過程中又能運動健身,可謂一舉兩得之事。

  牧臨川站在田邊,打量著她,有些嫌棄,有些譏誚,又有些意外和好奇。

  《禮記·月令》曾言「孟春之月,天子親載耒耜」,高貴的陛下,除非春耕之時,需扶犁而耕,對於農事可謂一無所知。

  竟然不是變著花樣吸引他的手段?

  牧臨川遲疑地看著陸拂拂竟然真的埋頭干起了農活,幹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一門心思地跪在地上拔草,像是全然忘記了身後還有個人。

  少年皺了皺眉。

  被這樣忽視,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情願,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前段時間也是這麼忽視陸拂拂的。

  牧臨川狀似無謂地問:「你為何要先把鋤頭泡在水裡?」

  拂拂掄起鋤頭盡職盡責地展示給牧臨川看,像從前教幺妮那樣,溫和又有耐心:「因為這樣木頭柄和鋤頭連接的地方緊一點兒,不容易掉下來。」

  這到底有沒有用陸拂拂不知道,反正她大(爸)和她媽都是這麼和她講的。

  牧臨川點點頭:「那你為何又往上撒草木灰。」

  拂拂笑眯眯道:「因為這樣能改良土質呀。」

  今天下地,少女鬢角只簪了一支蝴蝶發簪,笑起來時,眉眼彎彎,鬢角停立的蝶翅亂顫,折射出璀璨的光,看著熱鬧,刺眼。

  與千佛窟的陰冷不同,她身上有一種很是淺顯的熱鬧,是一種見寒作熱,不依不饒,大哭大笑的市井熱鬧,或許顯得有些粗俗,有些愚笨,卻勝在真切。

  這熱鬧又淺顯的模樣,倒顯得他一門心思放在了宮鬥上。

  牧臨川一時語塞,難得感到了點兒尷尬,錯開了視線,

  這種農活,他以往看著只覺得無聊。春耕之時,也只是意思意思推兩下。但或許是這回佛像上色比較完美。少年臉色稍霽,猩紅的眼一轉不轉地盯著她看,當中竟然多了幾分難的平靜。

  先是把土都翻上一邊,接著用把種的地瓜刨出來。

  牧臨川站在一邊圍觀,看著陸拂拂像只賣力拉犁的小牛犢,眼睛大而亮,甩著尾巴吭哧吭哧埋頭苦幹,少女手腳利落,汗水濡濕了烏黑的長發,面色潮紅得像猴屁股。

  少年猩紅的眼一暗。

  他能看出之前陸拂拂對他有幾分好感,可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陸拂拂是他的妃嬪,喜歡他更是天經地義。

  他並未覺得陸拂拂有多特殊,除了——那雙眼睛。

  收回心裡那點淡淡的刻薄,牧臨川饒有興趣地繼續看著陸拂拂忙活。

  將刨出來的地瓜撿著丟進了準備好的籮筐里,拂拂吃力地挑著扁擔,把這兩大筐地瓜挑回了殿內屯著。

  做完這一切,她還沒閑著,又噠噠噠地挑著兩個桶出了冷宮。

  牧臨川追上去:「去哪兒?」

  拂拂:「我去要點兒糞。」

  牧臨川不假思索,興緻勃勃地說:「孤與你一道兒。」

  每當這個時候,便有內侍穿過清晨的薄霧,推著糞車出來了。車上滿載著一整座王宮中人五穀輪迴之物。

  然而,今天送糞車出王城的內侍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人攔路搶糞!!

  看清楚這搶糞之人的容貌之後,小內侍噗通一聲,嚇得糞桶都掉了。

  陛下!!

  牧臨川捂著鼻子,一臉嫌棄,「快點兒臭死了。」

  「陛下覺得臭可以去邊上站著。」拂拂眉眼認真且嚴肅,完全看不出來埋汰之意,「邊上沒味道。」

  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拂拂心中默默對天發誓。

  牧臨川覺得陸拂拂是在陰陽怪氣自己嬌氣。他鼻腔出氣,皺著眉擱下了手,雖然嫌棄,卻還是沒走一步。

  小內侍看在眼裡,幾乎快嚇哭了。

  陛下今天這是轉性了不成?這位美人又是誰?這古往今來哪有帶妃子搶糞的暴君啊。更驚悚的是,陛下明明嫌棄,偏偏還忍住了沒發作。非但沒發作,還盯著他使勁兒瞧,監督他往桶里倒糞。

  「手抖什麼?」

  「再倒點,滿上。」

  內侍的手更抖了,嚇得都快哭了:……陛下你能別用倒酒的語氣命令奴倒糞嗎?

  倒了滿滿兩大桶糞,牧臨川滿意了。

  拂拂驚喜:「好多!」

  牧臨川身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大手一揮,「以後再想這些東西,與孤說一聲便是了,想要多少有多少。」

  小內侍獃獃地看著陛下與這位不知名的妃嬪越走越遠,神情也愈加恍惚。

  兩人的談話聲隔著將散未散的薄霧隱隱傳來。

  陛下問:「這些糞你不直接澆?」

  這位妃嬪認真地回答道:「還不能澆呢,直接澆上去菜會被燒死的。」

  忙活了一大早,兩人已是飢腸轆轆。抻了個大大的懶腰,拂拂想到了什麼,一時得意忘形,直接拽著牧臨川的胳膊,帶著牧臨川噠噠噠奔出了冷宮。

  「陛下!你隨我來!」

  少年看了一眼挽著自己胳膊的拂拂,面色一頓,風雲變幻,分外複雜。

  陸拂拂哪裡知道小暴君如此嬌弱敏感的少女心,七繞八繞地帶著牧臨川在宮道上橫衝直撞。

  作為個昏君,牧臨川他雖然放著後宮這眾妃嬪不睡,偶爾卻還是裝模作樣揉兩把的。被她拽著個胳膊,神情一時間有些繽紛,用陸拂拂的話來說,渾身上下都覺著不得勁。

  他僵硬著身子想抽開,沒抽動。

  也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少女已經興沖沖地帶他趕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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