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打架事件,封揚帆和封起航被罰在家裡思過一天,第二天不用去幼兒園了。
前一天晚上,封瀚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再次和兩個小糰子暢談了一番,見他們還是沒有悔過之意,第二天早上四點鐘,封瀚起床,全副武裝準備好,拿著手電筒把兩個糰子照醒。
「……做什麼?」封揚帆還算沉穩,把枕頭蒙在臉上翻個身繼續睡。
封起航懵了兩秒,隨後跳起來,一副要和封瀚同歸於盡的架勢。
被封瀚一個指頭戳中腦門,直挺挺地摔在床上。
「最後問一次,你們兩個是想出去撿破爛,還是在家裡好好學習?」
四目相對兩秒鐘,封起航憤憤地坐起來穿衣服:「撿破爛就撿破爛!」
封揚帆也打挺兒坐起來:「對,咱們不能受威脅。」
「……」真行,有這個志氣,不愧是他兒子。
廚房裡,溫漾揉著眼睛在做飯。
封瀚走過去看,一鍋小米粥正在熬,還有白煮蛋和煎餃子,溫漾正在拌一盤海帶絲。一貓一狗都醒了,追逐著在廚房亂轉,幾年前的那張婚紗照似乎把它們拍出了感情,現在這黏黏膩膩的樣子,好像真的是一對貓狗夫妻。
「他們真的不選學習?」溫漾一邊切蒜末,一邊偏頭,頗惆悵道,「肯定是遺傳了你的叛逆基因,我小時候可不這樣的,我乖得很。」
封瀚從背後摟住她的腰,鼻尖埋在她的髮絲間,悶悶道:「我現在好後悔,當初為什麼那麼著急要孩子,要是沒有他們,咱們現在的二人世界得多幸福。」
「還不是怪你。」溫漾用指肚把刀尖上的蒜末輕輕抹下去,「你忘了你五年前是什麼樣子了?天天念叨著孩子孩子,說什麼是愛情的紐帶,好了,現在紐帶來了,還是雙層帶,你不是該高興嗎?」
封瀚輕輕咬溫漾的耳朵,向她的耳朵眼裡吹氣:「我以為至少能有一個小棉襖的。」
「結果來了兩個夏天裡的軍大衣。」溫漾笑,胳膊肘往後戳他一下,「別纏著我,做菜呢,有時間去看看他們衣服穿得怎麼樣了,別再打起來。」
封瀚不動,胳膊仍舊橫在她腰間,力道更緊了些:「寶寶,我忽然想起來,咱們好像很久沒有過過二人世界了。」
「怎麼?」溫漾回頭沖他擠擠眼,「四人世界不開心?」
封瀚聽出她的調侃,皺眉:「認真的,寶寶,今天去過二人世界吧。」
溫漾疑惑問:「不是要帶他們去撿垃圾?」
「是他們自己去撿垃圾,和我有什麼關係。」封瀚面不改色地甩鍋,又看了看溫漾手裡做著的菜,指揮道,「待會給他們吃粥和鹹菜就好了,餃子和雞蛋咱們兩個帶走。」
「……」溫漾想不到封瀚竟然這麼絕情,「這兩個可是你親兒子。」
「憶苦思甜教育就要從頭貫徹到尾,吃得飽飽的去能有什麼深刻感悟,就得餓著去。」封瀚態度堅決,「讓他們又困,又餓,又累,看看以後還要不要好好學習。」
溫漾思考了兩秒,覺得他說得好像也很有道理,答應了。
……
於是封揚帆和封起航小朋友坐在餐桌前,看著面前的小半碗小米粥,和一隻手數得清的海帶絲,陷入了迷茫。
「今早這頓飯要是換算成人民幣,你們兩個一人要交一塊五,憑藉著父子關係,允許你們先賒賬。」封瀚坐在小朋友們的對面,指尖敲了敲桌面,「待會撿了垃圾賣錢,都得還給我。」
封揚帆震驚地看著他:「可是,這點吃不飽。」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不想吃就一口都不要吃。」封瀚擺明了要嚴肅到底,他訓完了老大,又看向老二,「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你有什麼意見嗎?」
「……」封起航見擰不過爸爸,轉頭去找溫漾撒嬌,「媽媽,爸爸不給我吃飯——」
溫漾最受不了小孩子撒嬌,尤其面前兩個小糰子幾乎就是縮小版的封瀚,一看著他們的臉,溫漾就覺得好像什麼都能原諒了,是以封瀚總是批評她慈母多敗兒。
不過這次封起航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安慰,溫漾看著他認真道:「崽崽,要聽爸爸的。」
小朋友的氣焰消失了。
凌晨四點半,稀粥鹹菜簡單吃完,封瀚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副手套,帶著他們走了兩條街,到了一處老式居民樓的垃圾桶房處:「撿吧。」
「……」兩個小糰子站在垃圾桶前面,誰都不敢邁出第一步。
溫漾囧囧地跟在父子三個的後面,離了老遠就能聞見那股子酸臭味,她不敢走近了,遠遠地看著。
封瀚抱著臂問:「怎麼?認輸了?只要你們承認錯了,回去寫兩百個字的檢討書,並承諾以後在學校乖乖學習,再也不給你爸爸惹事,咱們就回去。」
小糰子對視一眼,沒有人願意退縮,毅然決然地踏進垃圾房。
「……」溫漾對著封瀚比了個大拇指,「這毅力,像你。」
來的路上給他們進行了簡單的培訓,告訴他們要撿塑料水瓶、易拉罐和硬紙殼,還一人給分了一個小背簍。
看著兩個小小的人影在那捂著鼻子翻垃圾,封瀚不忘了拱火:「說好了的啊,撿的廢品賣了多少錢,你們中午就買多少東西吃,要是誰偷懶了不肯好好乾活,那就餓一天吧。」
都是不願意服輸的性格,和封瀚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有錯也不肯承認,
到了這個地步,兩個小糰子已經後悔了,但是箭已經在弦上,只能硬著頭皮翻下去。
封瀚又盯了他們幾分鐘,走出去拉著溫漾的手往不遠處的長椅處走:「別站著了,坐坐去。」
「幹什麼去,兒子不要啦?」溫漾拍他的手,「再調皮也是親生的呀,丟了怎麼辦。」
「他們兩個要是丟了,報警的得是人販子。」封瀚一臉嫌棄,「一個個比猴還精,誰要偷了他們,後半輩子就只能在監獄里坐輪椅了。」
溫漾倒有些驕傲:「那可不是,我兒子,聰明著呢。」
「看你得意的樣子,還不是老公選的好?」封瀚看她一眼,也跟著笑。
幾步路走到長椅處,晨光熹微,借著微弱的光亮能看到垃圾房的門口,這距離不遠,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那邊有聲音,這裡也能第一時間聽到。
封瀚把外套脫下鋪在椅子上,按著溫漾坐下,把背包打開,先是遞出一盒餃子:「趁熱吃。」
接著又拿出了一大把被塑料袋裹著的東西,在溫漾面前搖了搖:「猜猜這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呀。」溫漾含著筷子尖看他,聲音嫌棄里夾雜著甜蜜,「一大把年紀了,還是這麼喜歡故弄玄虛。」
封瀚順嘴道:「你不就是好這一口兒嗎。」
溫漾眼睛一瞪,輕輕用腳尖踢他:「說什麼呢。」
「好了好了,我錯了。」封瀚蹲在地上,下巴枕在溫漾的膝蓋上,擠擠眼,「老婆,吃完餃子帶你放煙花好不好。」
「別鬧了,這才幾點鐘呀,你放一個炮仗,人家樓里的人家都醒了,還不得衝下來打咱們?」溫漾餵給他一個餃子,「等天亮了咱們就得上新聞,那些媒體捕風捉影的本事,說不定還得說咱們是離婚前兆,用火器互毆。」
封瀚笑起來。
他雖然退居幕後了,但是名氣還在,即便是現在,仍然總是有小報記者在他家附近蹲守,盼著能拍到幾張照片沖業績。算起來,結婚七年,婚變傳聞至少傳出來了八次,最開始的時候封瀚還會解釋幾句,後來便隨著他們去,反正日子是自己的,過好過壞也不憑著別人的一張嘴。
唯一一次發火,是在小朋友三歲的那年,溫漾帶著他們在遊樂場玩,被一個記者拍到了正臉照,傳得全網沸沸揚揚。
封瀚氣得急了,不僅連著發了數條微博反擊,還直接將那個報社以侵犯肖像權的罪名告上了民事法庭。那個報社本來就不大,經歷了這番波折后更是搖搖欲墜,沒過幾天就被FK收購了。
後來媒體圈就有了約定俗成的規矩,沖業績可以,新聞離譜一點也無妨,但是千萬不能暴露封夫人和兩個小朋友的照片,更不能抹黑他們的形象,這是封瀚的底線。
餃子是昨天晚上剩下的,本來就不多,兩人分著吃了幾口,盒子就空了。
溫漾有些愧疚:「本來想給崽崽們留點的。」
「少吃一頓餓不死。」封瀚看得開,「他們氣我那麼多次,我不是也沒死嗎?」
話是這麼說,溫漾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借著教育孩子的名頭帶著小朋友們撿垃圾,但是他們兩個又躲在一旁吃喝玩樂,怎麼看怎麼像是后媽后爸。
封瀚看了眼時間:「他們估計還得折騰個一個小時,趁著天還沒亮,咱們好好過二人世界。」
溫漾伸著脖子看他拆那個長棍棍的塑料包裝,等露出形狀來,又驚又喜:「還真有煙花呀?」
「仙女棒,沒什麼聲音,也很安全的。」封瀚輕輕親了口溫漾的嘴唇,「帶我們家小仙女放煙花。」
溫漾樂不可支,伸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那小仙女還要抱抱。」
封瀚輕鬆地將她打橫抱起,挑眉問:「親親要不要?」
饒是老夫老妻,這麼一鬧起來,溫漾也有些害臊,她把臉埋在封瀚的肩窩裡兩秒,狠狠地嗅了口他身上的味道。自從備孕的那年封瀚就戒煙了,不過後來又短暫地復吸了兩次,在三天前被溫漾狠狠地罵了一頓后,現在是徹底戒了。沒有煙味的男人更香了一點,本身的體香混合著牛奶沐浴露的味道,溫漾喜歡,忍不住抬頭親了口他的下巴。
溫漾問:「你聽沒聽過有句話?」
封瀚低頭,鼻子蹭她的側臉:「什麼?」
溫漾癢得直笑,她憋住勁兒,正色道:「真正想給你東西的人,不會問你想不想要。」
封瀚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溫漾是在回應他問的要不要親親的那句話。
他笑起來,心想著,他家的小漾漾真是年紀越大,心思越像小女孩,永遠都是那麼可愛的樣子,怎麼愛都愛不夠。
封瀚咬她的耳朵:「先親親,還是先放煙花?」
溫漾臉頰紅紅的:「先親親。」
封瀚笑著湊過去,先吻她的眼睛一下,再吻上嘴角:「寶寶乖,閉眼睛。」
……
垃圾房裡,封揚帆和封起航挑瓶子挑得想死。
封起航也顧不得干不幹凈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唉聲嘆氣:「哥,我後悔了,該認錯的,才五點鐘,好餓,好睏,這裡好臭,我想回去睡覺,背單詞也可以,被爸爸打也可以,就是不想再撿垃圾了。」
「……我剛才就想這麼說的。」封揚帆摘掉易拉罐上掛著的雞骨頭,認真地看向弟弟,「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你撿了三個礦泉水瓶,我撿了兩張廢紙殼,加在一起沒有五毛錢。」
封起航小小的臉上面色沉重:「連爸爸的早飯錢都還不起。」
封揚帆試探道:「要不然,咱們出去認個錯?」
兩人對視一眼,都站起來,往外走:「爸爸——」
「爸爸呢?」
「媽媽也不見了?」
兩個糰子著急了,急忙四處尋找,封起航看見不遠處相擁著的一對人影,呆了瞬,去扯哥哥的胳膊:「那是爸爸媽媽嗎,他們在做什麼?」
封揚帆默默捂住他的眼睛,自己也閉上眼:「小朋友們不可以看。」
兩人僵硬地站了大概五分鐘,封揚帆慢慢地把小手從弟弟的眼睛移開:「好了,我們現在去找爸爸認錯吧——」
話剛說完,兩人又看見,一向裝正經的爸爸正拿著一根彩色的會噴火的小棒棒,像是歡快的米團一樣,左轉右轉地逗媽媽笑。媽媽也很開心的樣子,眼睛彎彎地在鼓掌。
「……」安靜地看了半晌,封揚帆忽然道,「要不咱們還是去撿垃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