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7章 沒有遺憾
天空下著小雨，淅淅瀝瀝。
山谷霧靄朦朧，遠方有一行白鷺伴山飛過，匯成一幅美麗畫卷。
白霧中有一偌大的山莊若隱若現，隱約可見山莊之上那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藏劍。
山莊戒備森嚴，庄內時不時有人持劍而起，踏空飛過。
山莊內時不時發出聲聲浩蕩劍鳴。
山莊腳下的崎嶇小路，有一白衣身影。
他手持油紙傘，目光幽幽，抬頭看著前方的山莊。
腳踏地面卻不沾半點泥濘，穿過靈澤卻不染半點煙雨。
他一步十丈，好似下凡謫仙。
再出現時，已經順著山門前的石階，緩步拾級而上。
不一會兒，他便已經來到了山莊之中。
即使山莊的戒備十分森嚴，卻無人發現這多出的一襲白衣。
他一路深入。
路過練武場，他見到無數練劍的山莊弟子，卻不曾停留半步。
山莊大殿有高人論道，他也並沒有高看一眼。
浮生若夢。
周遭的發生的一切，彷彿與他沒有任何瓜葛。
他就像是空氣一般，真實存在，卻令人捉摸不透、無影無形。
這世間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引起他的關注、激起他的興趣。
他穿廊過院，來到了山莊的後山。
後山入口處立著一塊石碑。
石碑之上刻著「禁地」兩個鮮紅的大字。
大字下面有行小字，上書「來犯禁地者死。」
後山的防衛比起山莊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卻依然無人發現這襲白衣的到來。
他如閑庭信步一般，從這些守衛的面前悄然經過，來到了一處壁立千仞一般的崖壁旁。
崖壁上有一具白森森的屍骸，它被一把利劍釘在其上。
劍光粼粼，白骨森森。
這一場景與周圍的青山綠水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白衣收起油紙傘，露出那張俊朗的面容。
來人便是易楓。
易楓凌空踏步而起，來到屍骸身旁浮空而坐。
他看著森森白骨，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彷彿是老友相見一般。
環視了一眼青山綠水，易楓邊說話邊取出一套茶具。
「這裡的環境還不錯，稱得上鍾靈毓秀，是個洞天福地。」
易楓凌空置放兩盞白玉杯。
隨後，他舉起茶壺，往兩盞白玉杯中注入金黃如琥珀一般的茶湯。
裊裊煙氣升騰而起，易楓輕嘆一聲。
「哎，不過以你的性子，一個人待在這裡這麼久，定然很是寂寞吧。」
說罷，易楓的眸光從茶杯之中，轉移到了森森白骨之上。
一陣清風拂過，似是在回應易楓。
易楓舉起茶盞一飲而盡，溫熱香甜湧入他的口腔，令他覺得寧靜。
越是寧靜，則越是會想念往昔。
一張精緻俏麗的面龐，赫然浮現在易楓的腦海中。
易楓彷彿又看到了，曾經那位天真無邪的俏皮少女。
她銀鈴般的嗓音彷彿再次響起，回蕩在易楓耳旁。
而易楓卻聽不清少女正傾訴著哪種心事。
茶湯的暖流被易楓吞咽下去，心裡的暖流卻在逐漸湧起。
易楓的笑容逐漸消失，他的目光變得深邃悠遠，思緒也被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一個滿目瘡痍的星球。
各處硝煙瀰漫，屍體、法器、兵刃，種種碎片、殘骸四處散落。
如血的陽光傾斜而下，卻沒有讓這裡煥發半點生機。
反而讓這顆星球顯得更加荒涼和血腥。
一支隊伍踏著各種殘骸，疲憊的行進著。
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每個人身上都留下了或輕或重的傷勢，看起來狼狽不堪。
可其中卻有一位身著戰甲的少女。
她正躲在一塊巨石背後，蹲在地上對著血水積成的水潭，梳理著自己的妝容與髮飾。
血水潭中，她的俏臉依舊，卻沾染了許多血跡。
這些血跡分不清是她自己的，或是別人的。
少女對疼痛已經感到麻木了。
此時，她只想體驗從前那種對鏡梳妝的女兒家感覺，盡量讓自己保持精緻。
這是一名美少女的自我修養，也是她的一個心愿。
經歷過沒有終止的大戰後，少女對是否能夠生還已經不報信心。
她想讓自己的遺容更美麗一些，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梳妝打扮完畢，少女起身繞過巨石，忽而看到一朵純白色的小花。
白色小花隨風搖曳，在血色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聖潔而美麗。
剛剛整理完妝容，又看到這番美景，少女的心情瞬間明朗了起來。
她上前蹲在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摘起這朵頑強的小白花。
少女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盈滿她的鼻腔，令她心曠神怡。
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少女只覺得通體舒暢。
看到笑靨如花的女孩將小白花戴在自己的頭上，同行的其他人也露出了微笑。
這一幕美得十分不真實，但他們卻格外珍惜這眼前的美好。
「師妹，這剛戰鬥完你就又開始打扮了呀，果然還是這麼愛美。」
「這才符合師妹的性格嘛。」
……
眾人有說有笑，彷彿他們並非身處戰場。
少女叉腰瞪圓美眸，故作一副不屑的模樣。
「哼，你們這些大豬蹄子懂什麼，你們是發現不了這些美好事物的，不懂欣賞。」
「是是是，夏蟲不可語冰，我們都是糙漢子，不能跟師妹相提並論。」
少女面露得意，卻依舊裝作俏皮傲嬌。
她視線上移，明眸閃耀著光彩道：「切，知道就好。」
「今後若是我們勝利了，我要看遍這世間所有美景，要玩遍這天下所有好玩的，要吃遍各個星球各種好吃的，還要買很多很多好看的玉簪、服飾。」
少女自顧自的說著，眾人也跟著暢想，露出大笑。
忽的，少女眸中有晶瑩悄然閃爍。
她望向眾人，強顏歡笑道：「但是，如果我死了，你們記得要把我的骨灰撒入大海，讓我隨波逐流，看遍岸邊美景。」
「還要將我的骨灰撒到盛開的花海之中，讓我成為大地的養料，隨著花兒綻放。」
「不，不止這樣，還要將我的骨灰撒向星河，讓我可以隨著星河奔流，看遍星空萬象，行便星空的每一寸，化為天上的繁星。」
「這樣的話，也算是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