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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納徵后,日子彷彿過得很快,入冬后,晝短夜長。

  外頭天寒地凍的,屋裡卻是溫暖如春,阿梨揣著銅手爐,一邊聽著雲潤和香婉在耳邊說著閑話。

  阿梨不大出門,一來是沒處可去,二來也是因為李玄是個極重規矩的主子,怕是不喜她四處鑽營。

  好在阿梨也是待得住的性子,半個月不出門都不覺得悶,很能給自己找樂子。

  雲潤卻是十分活潑的性子,最愛四處找人聊天說話,知道的也多。她縮著肩,將兩隻手搭在暖爐上取暖,邊如同小黃鶯一般,嘴裡念念有詞,說著柳眠院的趣事。

  「昨兒柳眠院那邊動靜可大了!聽說二公子從勾欄裡帶了個女子回來,非要納進門,把侯爺給氣壞了,險些動了家法。柳姨娘也給氣病了,大半夜喊了大夫,整個院子人仰馬翻的。不過那女子生得是真好看,那雙眼啊,就跟帶了鉤子一樣,那股子媚啊……」

  香婉掀了銅蓋,用長銅勺撥了撥碳,笑著打趣,「你又沒見過,怎麼就知道好看了?」

  雲潤不服氣道,「要是不好看,二公子怎麼挨打也要納她進門?」

  香婉笑盈盈問她,「那是咱們主子好看,還是那姑娘好看?」

  雲潤想都沒想道,「那自然是主子好看了!我才不信,有誰能勝過主子!主子是我見過生得最美的人!」

  阿梨原本只懶懶聽著兩人拌嘴,聞言打斷,「雲潤,還沒說完呢。」

  雲潤見主子想聽,忙繼續道,「最後,侯爺和柳姨娘還是拗不過二公子,點頭讓那女子進侯府了。」

  阿梨聽罷,倒不覺得稀奇,二公子本就是個風流成性、肆意妄為的性子,他做什麼,阿梨都不覺得稀奇。至於柳姨娘,也是個愛子如命的。

  只是,溺子如殺子,柳姨娘遲早有一天要後悔的。

  阿梨也就是那麼一想,柳眠院的事,同她沒半點干係,倒是另一樁事,同她很有些關係。

  阿梨垂下眼,盯著那燒紅的炭火,橘紅的火光照在她的面上,將她的臉襯得溫柔又嫻靜。

  香婉和雲潤看著這一幕,兩人彼此看了眼對方,不自覺便沒了聲兒。

  阿梨算了算日子,自從李元娘征納那日後,快有半個月,李玄都沒來她這兒了。

  以往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刑部有大案的時候,李玄夜夜宿在刑部,十天半個月不回侯府。但這一次顯然不大一樣。

  進了十二月,刑部幾乎沒什麼案子,李玄每日都是按時回來的。按照他往日的習慣,每三日來一次,便是那日有事,也會派人來同她說一句。

  這一回,李玄就像把她忘了一樣。

  不僅他不來了,也沒派人來傳個話。兩人住在一個院里,半個月下來,愣是連照面都沒打一個。

  阿梨前思後想,終於得出了個結論,李玄生氣了。

  回憶起那日,李玄身側還站了兩人,其中一人,阿梨見過幾面,是侯府大公子李崇。另一人,她卻覺得十分眼生,應當不是府里的人。

  李玄同人在那兒說話,她傻傻闖了進去,打斷了幾人,鬧了笑話,害得李玄失了顏面。一貫重規矩的世子爺不高興了,便不樂意過來了。

  阿梨前前後後一想,勉勉強強猜出這麼個原因來。

  都說女子的心思不好猜,要她說,男子的心思也不遑多讓,尤其是惜字如金的世子爺,更是難上加難。

  相通這一出,阿梨也不糾結了。

  世子生氣了,她能怎麼辦,她又不敢晾著這位爺,還不是只能示個好,把人哄高興了,自己才能過個安穩年。

  否則那頭侯夫人曉得,自己兒子因著個通房鬧得不快了,怕是又要把她喊過去了。

  想到這幾日世安院上下關於她失寵的風言風語,和在外受了冷待還要瞞著她的雲潤香婉,阿梨心中默默做了決定,抬起頭,輕輕對雲潤道,「等會兒送罐桂花蜜去北屋。」

  北屋便是正房,也是李玄住的地方。

  雲潤一怔,忙忍住笑容,大力點頭,「嗯!」

  哪裡都是如此,拜高踩低,世子爺這才幾日沒來,連膳房那頭都敢欺負她們了,取個膳都推三阻四。更別提伺候著全府上下的刺繡房那群老僕婦了,以往姑娘姑娘叫得親熱,現如今她們送了料子去,叫刺繡房給主子做過年的新衣,竟連門都進不去了。

  可真叫翻臉比翻書還快。

  傍晚,李玄回府,雲潤過去送了罐桂花蜜,去的時候惴惴不安,回來時,卻是一臉的笑容。

  她一進門,香婉就抓著她問,「怎麼樣?」

  雲潤笑眯眯,得意洋洋道,「世子爺一聽是主子送的,便叫我進去了。東西也收下了。」

  阿梨溫柔點了點頭,叫香婉替她梳妝,說是梳妝,都入夜了,也沒折騰得太華麗精緻,只在發上灑了些花露,將發攏到胸前,打了個散散的辮子。

  鬆軟的黑髮散落在胸前,縈繞著淡淡的梨花香,辮子尾用一枚梨花扣束住,看上去是要入睡的打扮,實際上暗藏心機。

  阿梨對著鏡子照了照,從鬢角挑出幾縷碎發,微微凌亂的姿態,恰到好處將雪白的面頰和耳垂露出來,襯得溫婉乖順。

  香婉打開妝篋,問阿梨,「主子要什麼耳飾?」

  阿梨挑了一會兒,選了個最簡單的,珍珠耳飾,兩枚圓潤的珍珠,只小米粒大小,「就這個。」

  香婉立刻取出來,給阿梨戴上。

  珍珠圓潤細膩,夜下燭光的照拂下,乍一看並不顯眼,仔細瞧,卻又覺得光澤隱隱流動,勾得人不由得將目光落到那泛著粉色的耳垂上。

  戌時,院外傳來梆子聲,一慢一塊,連敲了三下,便是落更了。

  香婉和雲潤兩個眼巴巴守在門邊,盼著外頭傳來腳步聲。

  倒是阿梨,還安安靜靜坐著。

  終於,在兩人焦灼的等待中,影影綽綽的腳步聲隔著木門傳進來了。

  敲門聲一響,雲潤便立即開了門,屈膝福身,「世子。」

  阿梨亦走過來,看見李玄在屋外站著,他雙手背在身後,長身而立,穿著件暗色圓領雲錦袍,神情淡漠,漆黑的眸子猶如深深的寒潭,叫人一眼望不到底。

  半月未見,阿梨心裡竟也有幾分不合時宜的緊張,但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把人哄高興的,她壓下心裡那些情緒,柔柔屈膝,輕聲道,「世子。」

  李玄盯著她看了會兒,淡淡道,「起來。」

  阿梨直起膝蓋,香婉和雲潤兩個已經趁機出去了,四下無人,連院子都是空蕩蕩的,只屋檐下的燈籠被寒風吹得直晃。

  阿梨穿得單薄,有些冷,微微瑟縮了一下,纖細瘦弱的肩,在朦朧的燭火下,顯得惹人憐惜。

  李玄看在眼裡,下意識抬步進了屋,反手將門關上了,隔絕來自屋外的寒風。

  這半個月,他是有意冷落她的,或者說,更為主要的原因,是要冷一冷自己。

  因為他發現,自己對薛梨的寵愛,似乎超過了那個度,越過了他心裡的那條線。

  他自小見到的,便是父親武安侯如何寵妾滅妻,將柳姨娘捧得囂張跋扈,母親被壓得毫無還手之力,武安侯府一片混亂,規矩盡失。若非外祖家地位擺在那裡,他又在陛下面前嶄露頭角,世子之位,未必會是他的。

  即便如此,旁人只覺得他走運,入了陛下的眼,卻不知道,他是如何熬過來的。父親的漠視、母親的忽視、需要他保護的妹妹……一切都是因為父親對妾室的過度寵愛。

  他不會重蹈父親的覆轍。妾便是妾,正妻便是正妻。庶出便是庶出,嫡出便是嫡出。這是規矩,是禮數,若是亂了,便是內帷不治、私德不修。

  他絕不允許自己犯這樣的錯,更不允許武安侯府再一次成為整個京城的笑談。有違祖宗,更有違他這些年讀的聖言賢語。

  對於薛梨,他可以寵愛她,庇佑她,給她一個容身之所,等日後時機合適,再給她一個或者幾個孩子。

  在此之前,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好,直到那日,邵昀見到薛梨后滿眼的驚艷和覬覦,讓他起了殺心。

  他才意識到,自己對薛梨的佔有慾,似乎超過了對於一個小小通房的程度。

  所以,這半個月,李玄一直克制著自己踏足西屋。

  直到今日,那罐帶著邀寵意味的桂花蜜,才叫他打破了自己的原則,沒忍住朝這邊來了。

  阿梨瞧見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不明所以,只以為他還在生氣,捧了盞茶,遞過去,沒靠得太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李玄回神,看見遞到面前的那盞茶,抬起眼,目光落到阿梨攏在胸前的發,向上移,便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平日里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眼,此時微微垂著,眼裡似是摻雜著細碎的驚慌無措。

  李玄心口莫名一滯,心防霎時被擊破了,他心中嘆了口氣,抬手接了過去,隨手擱在圓桌上,朝阿梨沉聲道,「過來。」

  阿梨聞聲,稍稍抬起眼,試探著走近了些,下一秒,便被男人拉進了懷裡。

  男人的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清冷的聲音,從頭頂的方向傳來。

  他道,「怕我?」

  阿梨先搖搖頭,繼而又點點頭,偏他抱她很緊,阿梨猶如只小雀兒似的,在他胸前蹭了蹭腦袋,那股子梨花香便漸漸暈開了。

  她小聲地道,「奴婢上回給世子丟臉了,還以為世子今日也不會過來了。」

  李玄心裡覺得阿梨笨,又覺得她笨得可愛,胸口彷彿被她這句話,塞滿了鼓鼓囊囊的柔軟棉絮,說不上來的滋味。

  算了……

  李玄心裡想,他同一個小女子折騰什麼。相處一年了,枕邊人是什麼性子,他早都琢磨透了,溫順無害,猶如一株菟絲花一樣,離了他,怕是連活下去都難。她生著這樣一張臉,性子又柔弱得沒任何攻擊力,出了侯府,沒了庇護,怕是用不了幾日,便被算計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自己刻意冷落她,她也只知道默默承受著,連邀寵都笨得很,眼巴巴送一罐子桂花蜜來。

  她也不想想,他何時愛吃那甜膩膩的玩意兒了,若不是看她辛辛苦苦也只折騰出那幾罐子,他怎麼會吃。

  她就像自己養的貓,嬌氣又無害,溫順又膽小,從來不敢求什麼,就像只要能待在他身邊,便別無所求般。

  他都寵了她一年了,也沒見她驕縱半分,連膳房和繡房那群刁奴,欺負到她頭上,她都束手無策,毫無反抗之力。

  李玄想著,又覺得薛梨的性子太溫順了,也不是什麼好事,他的人,被人欺負成這樣,他不替她撐腰,不護著她,她能指望誰? .

  李玄心中這番念頭,除他之外,旁人自然無法揣測。

  即便是阿梨,自認對李玄的性子有五六分的了解,也猜不出他此時在想些什麼,她估摸著時機,紅著臉,在李玄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濕潤紅軟的唇,未塗抹什麼口脂,只一下,便叫男人立即回過神,對那柔軟的觸碰,仍有不舍之感。

  阿梨濕潤著眼,溫溫順順望著李玄,「三爺不要生氣了,我知錯了。」

  阿梨很少喚李玄三爺,除了在榻上的時候,被逼得受不了時,才會從嗓子眼裡揉出一句支離破碎的、幾不可聞的三爺。

  下了榻,阿梨從來都是板板正正、規規矩矩的一句「世子爺」。

  也因此,聽到這一句柔軟溫順的「三爺」,李玄漆黑的眸子,猶如寒潭中黑龍翻滾般,直視著阿梨,旋即低頭,左手扶住她的後腦,不帶一點遲疑的吻下去。

  「好。」

  阿梨被親得迷迷糊糊,似乎聽到男人說了一句好,又有點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李玄既然都碰她了,總不至於還為了那點小事生氣吧?

  這算是把人哄好了吧?

  還……還挺好哄的……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小通房喜歡我,小通房只要能留在我身邊就行了,小通房別無所求,對我情根深種,離開我會活不下去的。我要保護她,要給她撐腰!

  阿梨女鵝:emmmm世子說得對……

  親媽:男人啊,真是好自信的一種生物 ——

  帶球跑總要有球啊,你們不要著急嘛,會跑的會跑的,我用柿子的一條腿發誓!不跑就廢柿子一條腿。

  李玄:?

  親媽:因為你有三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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