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別
「你可知官家為何要叫官家?」逍遙子看著面前的趙德昭,正著臉問道。
趙德昭站直身體,整了整衣冠,一臉肅然地回答道:「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皇帝兼三、五之德,故曰官家。」
「那你若登得帝位,該當如何?」逍遙子又問。
「兄長,此話何意,可是爹爹他……」趙德昭臉色一變,急忙說道。
逍遙子直接打斷了他,說:「你無需擔心,回答我的問題。」
趙德昭壓下心中的疑惑,回答道:「孟子有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祖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我若為王,對內則重視農業生產,減省農稅,輕徭役;對外則加強軍隊,收復北疆與西域,重現漢唐雄風。」說著,他用力揮了一下手臂。
「很好,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我相信你能做好。」逍遙子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下午你還要幫官家處理政務,今天就先到這裡吧,你去找德芳修習武藝去吧,強健的身體也很重要。」說著,便朝皇宮外走去。
「兄長慢走。」趙德昭躬身行禮。
逍遙子回到了王府,叫來了管家——這邊王府也有一個留守的管家,負責這邊的修整工作,問道:「今天可有什麼人來拜訪?」
自從逍遙子回京,來訪的客人便絡繹不絕,朝中大臣,輪休武將,都來王府拜見。
「殿下,今天早上寇準寇大人來過一次,還有楊延朗將軍也來過。」官家恭恭敬敬的回答。
逍遙子曾邀請寇準住在王府,但寇準沒有答應,說是不想讓其他人覺得他和逍遙子的關係太過密切。逍遙子知道他的脾氣,也就給他在外面租了個小院子。
逍遙子問他:「他們可有說有什麼事情嗎?」
官家回答:「他們沒說,只說是換個時間再來拜見。」
「殿下,寇大人和楊延朗將軍前來拜見。」正說著,一個下人跑過來通報。
「請過來吧。管家,去準備一些茶點。」逍遙子吩咐道。
下人應了一聲,便跑出去接人去了。管家也去準備去了。
不一會兒,只見寇準和一個英偉不凡的男子進來了。
「寇準(楊延朗)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來,坐。」逍遙子請他們坐下。
待他們坐下,逍遙子問他們:「你們今天跑了兩趟,可是有什麼要事?」
寇準先開口說道:「殿下,我來東京城已經有半個月了,得回長安了,前來辭行。這陣子殿下為我引薦了不少人,讓我受益匪淺,特表感謝。」
逍遙子一聽這話,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道:「平仲可是在這東京城待得不習慣,你知道,長安是我的封地,你在這裡待多久都沒人敢說什麼的?」
寇準回答道:「東京很好,但是我身為一方知府,卻流連外地,實在是說不過去,所以我想回去,盡知府之責。」
逍遙子笑了:「平仲有心了,既然你去意已定,那便回去吧。我還要在東京多待一陣子,有什麼事可以差人來尋我。」
「謝過殿下。」
和寇準說完,逍遙子又看向楊延朗。
「你就是被遼人喚作楊六郎的楊延朗?真是好相貌,當真是虎父無犬子,楊業將軍生了個好兒子啊。」
一旁的楊延朗趕緊站起身向逍遙子深鞠一躬:「謝殿下誇獎,末將愧不敢當。我此次來是想向殿下道謝,殿下救下了我父親,並懲治那惡人王侁,實乃是大恩,無以為報。」
「楊業將軍智勇雙全,是我大宋不可多得的大將,可惜被奸人所害。我也是適逢其會,卻也只救了楊業將軍一人,延玉卻沒來得及。」逍遙子嘆了口氣,說道。
——
那時逍遙子剛好去太行山采一味草藥,路上遇見一夥潰散的遼兵,從他們嘴裡得知楊業在附近作戰,便尋了過去。
等到他找到陳家谷口,卻發現楊業已身中數箭,落馬被俘。逍遙子在夜裡潛入遼營,救出了楊業,也得知楊延玉已經戰死,屍首被遼軍置於楊業旁邊的營帳里。
帶著楊業和楊延玉的屍首,逍遙子悄悄地出了遼軍營地,等到第二天早上,遼軍才發現楊業不見了。
楊業傷勢太重,逍遙子直接帶著楊業回到了長安,但終究是氣血虧損太多,傷及根本,以後無法再重臨戰場了。而之後逍遙子則是因為藥材需要處理走不開,就派人送楊業和楊延玉的屍首回了東京。同時修書一封給趙匡胤,請他嚴懲王侁。
當時朝會上趙匡胤都快氣炸了,臉色青白,朝堂上一眾大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本來幾位朝中大員提議大將軍潘美降職三級,監軍王侁免冠、流放到金州。現在逍遙子的信一到,趙匡胤直接將王侁斬了首,楊家眾人感激零涕,眾朝臣也是心有戚戚。
——
「殿下救回我父親已是無以為報,怎能奢求更多。」楊延朗輕輕搖搖頭,說道:「二弟當時已經身死,時也命也,殿下帶回他的屍身,已是大恩一件了。」說罷竟是直接跪拜了下去。
逍遙子趕緊攔住了他,將他按在了椅子上,說道:「好啦,你若要謝,謝當今官家就好,你若能帶兵平定西域,那才是最好的報答。」
「我明白了。」楊延朗點了點頭,坐了回去。
待到華燈初上,逍遙子又留了兩人在王府吃了晚飯,才放他們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寇準便離開東京回長安去了。逍遙子沒有去送他,早上還要教導趙德昭,只是派了兩個護衛一路護送。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逍遙子剛從皇宮回到王府,讓下人泡了一壺茶捧在手裡喝,卻只覺心猛地一悸,手中不覺一用力,茶碗直接給捏碎了。
「殿下!宮裡來人,請殿下趕快去皇宮。」這是管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逍遙子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趕緊出去,和宮裡的宦官說了一聲,一個跳躍,直上了房頂,一路點著各家的屋頂直往皇宮縱越而去。
到了皇宮外,讓守衛放了行,在一個宦官的帶領下進了趙匡胤的寢宮,只見趙匡胤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旁邊趙德昭趙德芳眼睛通紅。看到逍遙子進來,趙德芳直接撲了過來。
「王兄,請你快看看爹爹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剛走了之後還好好的考校我們的文章,突然一下子就這樣了,你快看看。」說著,就抓著逍遙子的衣服往床邊拽。
「王兄來啦。」趙德昭擦了擦眼角,親自搬過來一個凳子,讓逍遙子坐到床邊給趙匡胤診斷。
「情況有些不妙啊。」逍遙子聽了聽脈搏,給趙匡胤輸入了一道真氣,說的話讓旁邊兄弟倆心中一緊。
在逍遙子持續輸入了一炷香時間的真氣之後,趙匡胤發出「嗯」的一聲,終於醒了過來。
「爹爹,您醒啦。」趙德昭趙德芳見此,頓時高興的笑了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趙匡胤看著眼前的逍遙子和兩個兒子,有些疑惑,「我剛還在考校德昭德芳的文章,眼前黑了一下,怎麼一睜眼你也來啦?」
逍遙子卻看出了他的偽裝,拍拍他的手背,輕輕搖搖頭,問道:「官家不要想著騙我,今天早上可有什麼不適,實話與我說吧。」
「唉,果然還是瞞不過你,今天,我體內的那股異種能量突然壯大了,我強行用內力壓制住,結果剛才卻突然爆發,就暈倒了。」趙匡胤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爹爹,怎麼會這樣?」趙德昭是知道這個事的,一聽這話,頓時慌了,拉住了逍遙子的袖子,「逍遙子王兄,你一定要治好爹爹啊。」
「好了,不要為難逍遙子了。」趙匡胤撥開趙德昭,「我的身體我知道,逍遙子這幾年不遺餘力的為我療傷,已經拖延的夠久的了,如今已經壓不住了。」
趙德昭一聽這話,不禁在一旁大聲痛哭起來。
趙德芳不知道趙匡胤舊傷的事情,這會看到哥哥痛哭,才發覺事情有些不簡單,頓時也跟著哭了出來。逍遙子這時也是眼角閃爍著淚光。
「好了,都不要哭。」趙匡胤安慰他們道,「我還能撐幾天,這幾天你就多多學著點。」他看著趙德昭說。
「爹爹放心,我會好好學,用心學的。」趙德昭帶著哭腔說。
「這事先不要讓你娘知道,她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趙匡胤又說。
「好。」
第二天早朝,趙匡胤當眾宣布,欲傳位與太子趙德昭,群臣嘩然。
一個月後,趙匡胤已經卧床不起,形容枯槁。
「你們不要傷心。」看著床前圍著的眾人,有賀皇后,王貴妃和宋貴妃,還有兩位皇子,「我這輩子南征北戰,終止了那五代十國的亂世,也該滿足了。想來,後人也會在史書里誇我的吧,哈哈。」他笑了兩聲,卻帶起了一連串的咳嗽。
他抓起賀皇后的手,說道:「這些年你受苦了,以後我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嗯。」賀皇後點點頭,此時已淚流滿面。
「德昭,過來。」趙匡胤又看向趙德昭,「我死了之後,你當繼承大統,凡事可依靠眾位朝中大臣,可以信他們,但不可全信他們,要有自己的決斷,有事實在無法決定,可詢問逍遙子,千萬不可學幽紂隋煬。」
「是,爹爹放心,兒臣銘記在心。」趙德昭強忍著淚水,說道。
「還有你,德芳。」趙匡胤看向最疼愛的四子,「你聰敏好學,為人機智,應當好好輔佐德昭,你們兄弟一條心,我大宋必將重現漢唐雄風。我賜你打王金鐧,上打昏君下打讒臣,僅次於逍遙子的七星龍淵,你要好好替你兄長分憂。」
「兒臣謹記於心,謝爹爹賜寶。」趙德芳哭著跪了下去,頭埋在地上久久不起。
趙匡胤最後拉起逍遙子的手,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長春子了,他救了我那麼多次,我卻無以為報。我同時也對不起廷宜,是我沒有教好他,致使他誤入歧途,不知道他在下邊會不會受什麼苦,有沒有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逍遙子看著已然油盡燈枯的趙匡胤,淚水忍不住的流了下來,他也已經無力回天。
逍遙子用真氣包裹著聲音,對趙匡胤道出了實情:「官家,我有個事情瞞了你十年,其實師父他還沒有死,他只是在沉睡中無法見人,也許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之後就會醒過來了。」
「真的嗎?那我就可以瞑目了。」趙匡胤頓時眼睛一亮,感覺心中的愧疚一下子消散了一大半,「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說完,趙匡胤閉上了眼睛,沒有了生息。
「官家(爹爹)。」眾人大呼,哭聲一片。
「娘!你怎麼了娘?」趙德昭看到旁邊賀皇后也倒了下去,頓時六神無主。
逍遙子趕緊上前查看,跟著搖了搖頭說道:「皇后本來體虛,官家逝世,皇后氣急攻心,已然氣絕而亡了。」說完,輕輕嘆了口氣,落下淚來。
趙德昭同一天父母同亡,一下子傷心過度,暈了過去。
雍熙三年,趙匡胤逝世,享年六十歲,在位二十六年,累謚為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廟號太祖,葬於永昌陵。同一天,賀皇后因悲傷過度逝世,享年五十八歲,謚曰孝惠皇后,與趙匡胤合葬永昌陵。
趙德昭隨後登基即位,改元淳化,同時發布政令,鼓勵農業生產,減少農稅,廣納賢才,唯才是用。
趙德芳得先皇所賜打王金鐧,上打昏君下打讒臣,頓時引起朝臣一片嘩然,有慣於徇私舞弊之人私下將其和逍遙子並成為「前狼后虎」。
而逍遙子,則在趙德昭登基之後,又回到了長春谷,重新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