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愛是克制隱忍
自從團隊分散各自忙碌之後,大家都深刻認識到了「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這一句話。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裡,顯得格外的明亮。大街上人聲沸騰,許多人都在街,上行走著。時不時還會聽到,路人在一旁爭吵不停的說話聲,和在馬路上排起了大長隊一直按喇叭的汽車。
在這寬闊的馬路上,各種樣式的汽車甚多,多得數不清。仔細一看,它們就像是穿梭在世間萬物的數道無限彩虹,顯得格外的好看,也襯得這所城市無比繁忙。
陳默也是這繁忙大眾中的一員。為了更快的開發出屬於書店的APP,他已經像陀螺似的連軸轉了半月有餘,自那次酒吧后,他也半個多月沒再看到過星野植樹。
其實他們這一群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走路二十分鐘就可以見到。但為了各自的理想,都在努力奮鬥著,但只有陳默自己知道,他在刻意迴避著星野植樹。不是討厭,恰是相反,他只是想自己冷靜一段時間,來理清楚自己的感受以及對星野植樹的感情。酒吧那天是失態了,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燈光朦朧讓他生出一股衝動,說不出來要做什麼,他卻必須要做點什麼。
關鍵時刻,父親的樣子在腦海中浮現,生生地壓下這一股衝動。
想到父親,陳默陷入回憶,周身被一種不知名的氣圍繞著。
在陳默16歲的那年父母離異,原因是他父親是同性戀。
從陳默父母離婚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年。倒不是騙婚這樣的令人髮指的行為,父母二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又因雙方父母都在撮合,加之到了適婚年齡,所以結了婚,看似順理成章的結婚生子,成為周圍人都爭相稱讚的一對,卻不如表面那般。
父親早就向母親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兩人向陳默說明離異情況的時候陳默對這個詞的概念還不清晰,只知道以後爸爸媽媽不住在一起了。可他不明白,他一直覺得爸爸媽媽是在這世上最相愛的人,所以他問媽媽:「媽媽,你愛爸爸嗎?」年過三十,女人的皮膚依舊嬌嫩得像是豆腐花,那麼漂亮的媽媽,為什麼爸爸不喜歡了呢?
她揉了一把陳默那不知是因為熱還是緊張而持續流汗的頭,蹲下與他平視,「默默,我很愛你爸爸,你的爸爸也很愛我,我們都很愛你。但這種愛更像是朋友,爸爸媽媽還是最好的朋友。因為愛他,我希望他能光明正大的擁抱他的愛人,去陽光下,去婚禮上,去生活的點點滴滴里。」那會兒的陳默還搞不懂這麼複雜的事,他再三向母親確認他和他和她還是會很幸福,才戀戀不捨的朝媽媽搖了搖手說,再見媽媽。
陳默對愛的概念是非常抽象的。為什麼不愛還要結婚?為什麼相愛還要離婚?他搞不懂,直到他有一次看到父親把一位男性帶回家時候,他才明白母親話里的意思。據他說,父親和他的愛人其實早在父母婚禮前便已經認識,只是因為世俗的眼光,家庭的壓力,以及過於年輕而選擇互相放手,直到父母離了婚才重新走到一起。
陳默當時還小,看不懂他們之間的目光,只覺得父親背叛家庭、背叛母親。所以從那時起,陳默變得如他的名字一般,沉默寡言。
他不恨父親,起初只是不理解,憤怒,所以不與父親交流,時間長了,便也變成了習慣,他理解這份感情,尊重所有的愛,但不代表他理解之間的沒有愛情卻創造出來他,這屬於欺騙。直到前段時間父親出了事情,兩人才有了一點交流。
陳默陷在自己的回憶里,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喊自己,好像是星野植樹的聲音,陳默暗想自己這是太久沒見到他都已經開始出現幻聽了。
直到胳膊被輕晃,抬起頭來撞進一雙墨如暗海的眼眸中,是植樹。
「陳默,你在想什麼,半天都沒發覺我在你旁邊。」
「啊,對不起啊!我剛剛在想書店的事。」
「幾點了你還在想啊,吃飯了嗎?」
「還沒。」
「走,我們去吃飯。」
陳默和星野植樹走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快速地點完餐就坐。
「怎麼過來了,店裡裝修怎麼樣?」
「挺好的,裝修大半了,過來找我叔叔有點事情。」
「哦哦……」
陳默說完便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尷尬卻又帶著不知名協調的氣氛充斥在兩人周圍。
吃完植樹送陳默回了公司,目送他進了公司大門才轉身離開。
誰知道呢,這個區域不算大,卻也不算小,沒有刻意的去找一個人的時候,
可能沒有緣分的人,再也見不到了。
平時在學校里的時候也只有互相約著跑步的時候也才會遇到,更遑論一個區。
只有想見你的人,才會刻意讓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強行產生交集。哪有那麼多巧合,背後的刻意,不為人說。植樹在刻意,因為想著某個人,所以費盡心思,極力剋制。
夜晚靜謐時總想著能看看他,就算不說話,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在植樹眼中,陳默永遠都後知後覺。
但無所謂,他會用上他全部的耐心來成為陳默的特別。
周言回到寢室,現在的書店怎麼樣了?他記得溏心書店在植樹的督工下從一個空曠的毛坯房一點一點初具雛形。
參考了之前許諾發在群里的設想,植樹實地考察了書店空間是否適合引入榻榻米,在他做的功課中他了解到書店空間應當與周邊社區、商圈融合,與所形成的客流、信息流的連通相匹配,設立滿足目標客群的特定功能,才能吸引消費者經常逛店,刺激消費。
同時,植樹也多次和自己聯繫,詢問規劃引導客流動線,鑒於溏心書店的名稱和視線引導的技巧,他提出用亮黃色為基調,樓梯向上延伸的黃色、中間區域的留白與牆面的黃色等等,都可以吸引消費者走到黃色的書架前,拿起書籍閱讀。
「真是個好提議,是不是只有我沒有建設性的意見和實際行動上的幫助?」想到這裡,周言感覺做什麼都不得勁,就早早把自己悶在被子里。
只提出了個設想,但是之後的一切,資金、宣傳、軟體硬體,都是朋友們主動挑大樑,各司其職推進項目,我自己做了什麼?我為什麼要開書店……
一個一個問題和周邊的黑色一起盤旋圍繞著周言,他就在這樣的自我懷疑中,在黑暗的一點亮光里走進,看到了小時候老爺爺開的那家書店,而自己還是小學生的模樣,抬著頭跟老爺爺說著什麼,老爺爺不苟言笑的臉上居然微微綻開了一絲笑意,他想聽清楚老爺爺說了什麼,卻是聽不見了。
周言睜開眼,時間已經到了周六的7點半,他穿著昨晚的衣服蓬頭垢面地起身,準備洗漱時看到了蔡逸辰留在鏡子上的便利貼。
「太早了沒吵醒你,這次的洽談夥伴在臨市出差,我得去一趟,周一回來哈。」『
周言捯飭好自己,準備找一個答案,於是也收拾行李踏上了回老家的旅途。
高鐵車窗外,像一幅高樓大廈和田野草地交叉放映的畫,現代科技文明和樸素自然風光的碰撞,好似周言現在的心情,複雜無解。
過了幾小時,卻像過了幾個世紀,這次回家,周言發現跟以往有些不同,家鄉更安靜了,他是多久沒好好看過故鄉了。
有些地方拆遷改成工廠了,有些地方建造新建築了,變化雖大,但周言拉著行李箱,依舊正確地找到了書店原來所在地地方——即使現在是一片荒蕪。要問怎麼認出是對的地址,只有周言清楚,或者說,是他的精神記憶和肌肉記憶共同的默契。
他在路邊站定,四處看了看,眼神定在了公路邊上、書店遺址正前方的一塊草坪,那裡有一簇蒲公英。他拉著行李箱走過去,蹲下,心想著大自然真是神奇,盛衰伊始,蒲公英還是蒲公英,此簇卻非彼簇了。
周言鼓氣,把蒲公英吹散,彷彿又回到了小學五年級的那個夏天傍晚——
蒲公英種子們飛散開來,小男孩吹著風把它們往書店門口送,趁老爺爺不注意,種子們三三兩兩輕飄飄地飄落到書架的書上。小男孩掩飾不住「計謀」得逞的一臉開心,學著大人大步走向被種子們標記的書,隨機挑起一本拿起來讀——用蒲公英的種子隨機掉落在書上這一個過程,來挑選今天要看哪本書,這是周言從小想出的法子。
「那今天就它了!」小周言彈掉書上的蒲公英,找了個不影響顧客走動的堆放著清潔用品的角落,把書包放下,坐在書包邊,開始看了起來。
人們進進出出,太陽逐漸落到地平線以下,津津有味的小周言並未發現已經悄然到了關店時間。那位被小周言誤認為是啞巴的店主爺爺收拾準備拉卷閘門,去拿掃帚做打掃時發現了他。
「關店了。」周言並沒有發現爺爺走近,不知是布鞋聲音輕,還是看得太專註。直到爺爺出聲,周言才嚇了一跳抬起了頭。看到是店主爺爺,他更是訝異了:「原來你不是啞巴,會說話!」爺爺陰沉著臉一杵掃把,「快走開!」本就不是和藹可親那一卦的,又被一小孩說自己是啞巴,爺爺示威發了個小脾氣,「關門了,快走!」
小孩急忙把書放回書架,抓起書包就一溜煙躥出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