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衣
抱著一大箱冰糖草莓的向清媛爬上了馬車,嘴裡還叼著一個吃的神采飛揚。
忽然覺得好像這樣不太好。她邊吃邊悶悶的說:「殿下,那個用來假冒的女娃娃.……我那根針沒.……沒紮下去,我就做了一下樣子,輕輕的按了一下她腳底的穴讓她哭了起來。」
「我知道。」顧羽瓊柔和的看著她。
「好傢夥,你當時拿出來我都震驚了,好粗的一根針。」鍾子遲馬上介面道:「你從哪找的那麼粗一根針?」
「鍾子遲!」「啊啊啊啊啊」向清媛氣的咆哮的站了起來結果撞到了馬車頂,只好坐下,一隻手揉著腦袋一隻手還緊緊的抱著箱子。她瞪著鍾子遲惡狠狠的說道:「我告訴你,沒有你的份了!」
「哼。」鍾子遲冷哼一聲。
馬車駛入入了皇宮的外道,道路變得四平八闊方方正正起來。
顧羽瓊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要到了。
太后應該已經在等她了。
每次看見那個穿著華服嚴厲的年長女人顧羽瓊都渾身難受。
她很怕她。
很感激她。
也很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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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都不及恨那個女人。
我的母親。
拋棄我去保護另外一個孩子。
可惜啊,我命好,活下來了。
她和那個女孩子都死了。
呵。
活該。
我現在是金尊玉貴的公主了。
而她是無人撿拾的黃沙白骨。
不知道,那片巨大的冀北沙漠里,現在的風沙還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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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
跑步還是會跌倒的顧羽瓊被母親葉思茗拉著走到了離國最北邊的冀北王府。
葉思茗敲了敲後門請人通報了一下,不久就有人來接了進去。
顧羽瓊就在那等著,看著母親和來人說話,她不想聽也沒聽懂。
母親留在王府好像是做了下人。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
顧羽瓊被帶到了一個精緻的院子里,那個衣著華麗和她差不多大的的女孩子見過她之後就老是要找她玩兒,顧羽瓊不是很喜歡她,因為顧羽瓊不喜歡動,天天被逼著瘋跑與其說是一起玩,不如是在玩她。
唔,人們都喊她公主。
「我不想玩這個!」
「陪本公主玩兒!」
「.……」
顧羽瓊也不懂為什麼她好像拒絕不了,好像沒人聽到她的拒絕,總是有一群穿的一樣的人把她給推出去。
「去陪殿下吧。」母親也對那個華麗衣服的女孩很溫柔,順著她。顧羽瓊很嫉妒,葉思茗從來都不慣著她,她也不敢頂撞母親。
「玩唄。」顧羽瓊皺著臉。
府里的人說,她們長得有點像。顧羽瓊聽了很反感,一位不常來的漂亮女子聽到了之後樂呵呵的,母親也不說話,只看著她們。
又來了一個老頭摸著鬍子說:「真有點像,不過么.……」
顧羽瓊轉著眼珠嫖了那人一眼:呵,像個鬼,看不見就別說瞎話,我怎麼會像那個呆姑娘。然後就憤憤走開了。
院子里的木香花開的正好。
每天都這樣過的都差不多,但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多久。
兩個月後突然的一天,有亮光,一切都亂七八糟的,有東西在天上飛,又落下來,人都在跑,在尖叫,然後摔倒地上又沒了聲音。
葉思茗匆匆的跑了進來,拉著顧羽瓊,抱起那個華麗衣服的女孩從小院側門一直往後門跑,跑到後門又往北邊跑。
「快跑,別停!」
顧羽瓊已經跌了好幾跤。
憑什麼她被抱著我就要跑?
母親看上去很慌張。
有人在後面射箭。
後來她們被逼進了沙漠里。
顧羽瓊很渴。
「娘,我想喝水。」
華麗衣服的女孩鬧了一路已經累了,母親把抱她在懷裡。
睡了一會又被母親喚醒:「接著走。」
「我走不動了。」
「走!」
那個被抱著的公主還在哭。
「我要母妃.……嗚嗚嗚.……」
顧羽瓊想著我自己走還沒哭,你哭什麼勁。
顧羽瓊很小就跟著母親這樣走了,雖然沒走過沙漠,可是也走過很多很難走很長的路。
她的耐力非常好。
顧羽瓊一聲不吭的跟著母親的腳印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不知道是累還是渴。
又累又渴。
好像有人在追他們。
第二天早上,遇到了兩個人,穿著軍甲,母親好像鬆了一口氣。
一個人遞給他們東西,一個人伏在沙丘高處趴著。
顧羽瓊忙著喝水,側頭看了呆公主一眼,她在吃東西,吃了一口,又吐了出來。
無語。
沒過多久,趴在高處的一個人急急的跑了過來。
「來了,你們快走,我們斷後。」
顧羽瓊聽到了後面傳來的打鬥聲。在路過另一個高處的時候,她看見原來那個地方趴著七八個人,一動不動。
黃昏的時候,她們停下來休息。
好累。
葉思茗抿著嘴看著顧羽瓊,讓她把衣服脫掉。
顧羽瓊和女孩換了衣服。
「我不要穿丑衣服嗚嗚……!」呆公主又在鬧了。
換上漂亮衣服的顧羽瓊挺高興。
確實漂亮。
水青緞上綉著騰雲飛蛇如意祥紋,腰上小巧的白玉柱雕掛墜伴著長長的黃色流蘇在搖晃。
風起了,身邊的沙粒隨風微微的揚起。
葉思茗看著顧羽瓊說:「你往回走。」
「可是後面都是壞人啊。」
「遇到了人,你就哭,說你被莫名其妙的換了衣服。」
「娘!我不要!」
「乖。」葉思茗定定的看了顧羽瓊一眼,然後抱起看起來已經傻了的公主突然向前飛快跑了起來。
「娘!」顧羽瓊尖叫著喊。
可她沒力氣了也追不上去。
定定的站了一會兒之後顧羽瓊明白了。
她被拋棄了。
被母親拋棄了。
平生頭一次懂得了什麼是絕望。
就像無邊的沙子,彷彿要流動起來,讓她陷進去,吞掉她。
顧羽瓊慢慢的往回走。
起初她哭了幾聲,後來發現很累,而且嘴很乾,動起來很疼。
顧羽瓊死著一張臉走著,她根本不懂方向。
天上的橘黃色的瑰雲慢慢的紅了。
她倒下了。
醒來的時候,有個人高大的男人問她:「你叫什麼?」
顧羽瓊的腦袋有些獃滯,只想著一個念頭:我的母親要讓我為那個呆公主死呢。
那好吧。
死就死吧。
害怕嗎?
不害怕吧。
於是顧羽瓊很憤怒的說:「滾,離本殿下遠點!我的母妃呢,我要我的母妃!」
夠像了吧。
娘,我很乖。
高大男子的身形晃了晃,嗓門一下提高了,他對外面喊:「找到了,找到常平公主了!」
當時顧羽瓊腦袋裡只迴響著母親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南柯,往回走!」
是的,她其實叫顧南柯,顧羽瓊是那個公主的名字。
不過從那個謊開始,那個名字就是她的了。
那時候她還不懂,她撒謊了。
後來她懂了。
我是顧羽瓊。
不再是顧南柯了。
我想活啊。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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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帶著一群人,把她護送著。
暈暈乎乎的顧羽瓊只感覺到馬車的搖搖晃晃。
等她意識清醒的時候,她已經在離國帝都的皇宮裡了。
一個帶著鳳冠的年長女人喊她:「羽瓊,過來,讓祖母看看。」
「太后,孩子受了驚嚇。」
「很多年沒有見到羽瓊了,都長這麼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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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多年了,顧羽瓊早就不記得母親的模樣了,綿綿的恨意也淡了,只是偶爾想起時恨還是像閃電一樣劈過心頭,猛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