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煙波橋上
傾城揉揉眼,早春清晨里的暖陽讓人不自覺慵懶了些。她吸口氣,院子的丁香悠悠地飄進房間,把藍蝶也喚醒了。
「醒啦?再多睡會兒吧。今天無事,就在這寺里再待一天吧,正好把你的傷冶冶,免得回去叫揚大哥發現了心疼你。」傾城從窗戶外向房間里一探頭,就瞧見藍蝶醒了。她趕忙進屋裡掏出昨天摘來的蕁幽草給藍蝶看。
「咱們偷著出來,公子只怕已經發現了。倒不如回去坦白,我的傷回去療養,在這裡多有不便。」
「噢!」傾城一聽心裡有些不樂意。她趕忙進屋裡掏出昨天摘來的蕁幽草給藍蝶看,說:「藍蝶你看,我昨晚上出去無意間發現後山有處溫泉,那邊長了好多這個呢。剛才我已經寫了信告知揚大哥了,讓他不要擔心我們。再留這裡一晚嘛,有機會我再多耨點這個東西。」
「那也不行啊。已經出去兩天了,再不回去,讓行宮的眼線發現傳到皇宮中可不好。少將軍應付不來的,不能再給他多添麻煩!」藍蝶想起自己本受傷未愈,加上鍾留淵受傷,已經讓外人多生疑慮。如今又欺瞞他和公主偷偷跑到山上,還傷上加傷,至此已兩天未歸。想到這些造成的麻煩,她心中愈發不安,生怕金翊揚生氣。
「你別擔心這麼多,養好傷才是主要的。揚大哥能處理的來,不然你也太小瞧了他。他要是真因為這些生氣,這會恐怕早尋到我們,抓我們回去呢!」
「公主意思是,少將軍早猜到我們會偷偷看白靈?他默許了,這是為什麼?」
「嗯,看樣子就是了,昨天給他傳信時他就應該知道我們在那,但卻沒有回信或是派人帶我們回去。按揚大哥以往的做事風格,他也許陰知故放,也或者什麼事纏著他,讓他抽不開身吧。呀,揚大哥這人心性,你不最了解嘛。」
「快別瞎說啦,傾城!我也不知什麼原因,就是信得過他這人,但他怎麼做事,想什麼我又不可能全猜對。」藍蝶皺著眉說道。
「那你就這麼相信揚大哥,就不怕日後有天他會辜負了你、到最後傷了你的心嗎?」傾城看出他們之間阻礙重重,若在一起並不容易。
「這…總之我現在相信他,以後什麼樣暫不去想了罷。還是先說說,公主怎麼得到的蕁幽草吧。」
「剛不是說了么,後山溫泉那摘的。」
「野生的蕁幽草珍貴異常,能遇上一兩株都不容易。公主卻能摘來四株,我怎麼不好奇。」
「嘿嘿」,傾城坐到床上攬著藍蝶的雙肩,不好意思地笑了。「這蕁幽草用處多著呢,你和留淵大哥的傷用它好的快,我也是為你們著想多耨了些。」
「您這是膽兒大!這麼一瞧是哪個闊綽主特意栽培的,哪家主人捨得送你這麼多?」
「哦,你這一說啊,那人還真是金貴的主。咦,我哪會兒都沒想到這些,見著它只以為是野生的,怪不得會朝我動手。哇,現在想來我真是又傻又笨吶!」
「怎麼?你們還動手了!」抓著傾城的手看看,很擔憂她受傷沒。
「嗯,不過那主人好像沒管,我摘了他也沒說啥。」
「那誰啊,隨能有這麼好說話的?!」藍蝶像個長輩一樣輕斥傾城,責怪她不懂事。
「我也不知他具體是誰,看樣子我運氣一直不錯嘞,他嘛非富即貴。」傾城瞧見藍蝶欲再責怪她,只好態度端正地應了句:「哎吖,知道了。下回小心。」
「還有下次?!小便宜貪不得,不知哪天就.……」藍蝶瞄了眼傾城,後者低著都,讓她以為自己的話說重了,再怎麼說傾城年齡小是個公主,能為她和鍾留淵著想已經很好了。於是她嘆口氣,壓下心中的無奈與關切之情,「用別的草藥代替也行,我們不差那一點恢復的時間。公主沒必要這麼冒險!」藍蝶想起她剛才說的今晚還要去摘,語氣又嚴肅。
「好可惜!這草藥可是萬金油哇,配上別的材料還能恢復白靈,我還想多搞點。」
「您再這樣,我現在就回城!」藍蝶一聽立馬掀開被子,作勢要走。
「好啦,答應你。」傾城把她拉回床邊蓋好被子說道。起身時她拿起那四株蕁幽草,準備去找個灶房製藥。心想:該不會是那人的答謝禮吧。其實自己也沒做什麼,只是告訴他解藥在不遠萬里之外的大月國,也就是她家鄉的魅宮裡保藏著。
說也奇怪,大煌朝的人怎麼會得她們大月國的毒病,光這一層,往深了想就讓人覺得非常可疑且可怖。牽扯到國家和最珍稀、最難解的毒藥,焉能有好事?不過傾城心中早告誡自己萬不可再誤陷其中,不然又引來什麼大麻煩。想想那冷魅、神秘又可怕的沁大妃和她掌管的魅宮,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根本對付不了。
還未踏出門,院子里咚咚地傳來許多腳步聲。
房門半敞,傾城還未完全出去,就瞧見遠處院門那來了許多人。領頭一個穿土黃色金紋袈裟的中年僧人,旁邊跟著個綳著臉的帶刀侍衛長,和一名官員,後頭又是一個藍衣小僧,左右兩邊緊跟著幾個深藍黑甲的帶刀士兵。
那一群人看樣子就是沖著丁香院來的,,甭管他們要幹啥事,傾城當沒看見快速轉身進屋裡,給藍蝶打了個手勢,趕緊把該藏的東西藏好。
「焦大人、廖大人,這就是丁香院。」中年僧人前頭帶路,到了庭院里就轉向身後兩人。
「好。這間院子是竹林西邊的吧?」那當先被叫的焦大人率先說話:「進去挨個仔細查!」。
「是的」。
那名身穿袈裟的中年僧人剛說完,身著墨青色紋錦官服的焦大人,轉頭命令身後的士兵進入客房搜查,但他後面的四個佩刀士兵卻彷彿沒聽話,沒有動身,都一臉冷漠地看著另一位廖大人,像說這位才是他們的上級才可以直接命令他們行動。
那位焦大人的命令被無視讓他面色很不好看,只聽「哼!」的一聲,也沒多加理會,只是重重地甩袖跨步往正對院門的的那個客房走去,也就是傾城她們住的那間屋子。
另一位廖大人瞧見這情形,才開始做手勢命令二個手下進屋搜查。雲間寺眾人一看才陰白過來,這廖雲超果然恃才傲慢,對於煊州官府都不放在眼裡,這回又有意無意頂撞那煊州府提刑官焦晃,無非是因其為歷代皇帝欽點派駐雲間寺的錦衣衛首領罷了,且仗著背後家族與顧右相的親密關係,所以到了他管轄的地盤都得看他的臉色行事。
焦晃大人也心知肚陰,但也不敢陰面上給找麻煩,畢竟處理不好把事情鬧大,讓吏部和兵部知道,他的仕途會受到右相國府的影響。身在仕途的官吏都知道,這顧右相位高權重,府里還出了個婉貴妃,一時間和左相國府拉個平手,暗地裡時常較勁、互成敵對。並且顧右相做事圓滑老練、滴水不漏,皇帝心知其風頭之盛,也難尋錯處進而打壓右相府,只好行制衡之術,將左相千金車公瑾提升為貴妃,意重視左相國府。但是朝臣也知顧家子嗣自先皇時期就多為朝中重臣,至煌熙帝上位執政時其勢力仍盤根深廣,一時難以撼動,而那左相車公振不過是在煌熙帝執政第二年才提拔上的,想來以這短短五年的扶植培養還不足以完全對抗住右相國府。朝堂之事錯綜複雜,即使上居官位,若背後無強大的靠山黨羽也難長久穩坐下去,所以焦晃大人此時不敢太得罪任何一方。
對於官吏之人或許還能看清其中原由,但是對修佛悟道之人來說,普遍無幾人看透。所以此刻那廖大人的舉動無疑對全寺興敗最為重要,那個中年僧人也當沒看見兩人的較量,他只是悄悄地提醒了那個藍衣小僧。
那兩名搜查士兵在整個丁香院里一陣翻箱搗櫃,且在詢問客人時態度極差,但卻無人敢對抗。結果搜完整個院子,還是沒找到任何證據,只好急匆匆的走了,準備去其他院子搜查。
而焦晃大人卻沒想急著離開,在他心裡,那竹林屍首案引發的問題可大可小,他不像那廖衛長有大靠山。他得穩抓這次破案升位的好機會,萬一被他人搶去這表現的機會,他不知再等到何時,所以此案必須儘早解決,也免得有人借口他辦案不利、多說閑話來阻他的官路。由於一門心思只想著查案,他的眼睛放得也賊尖,在進入院門時,老遠就瞧見正對門這個房間像是有人要出來卻又退回去。他心中起疑,說完話立馬往那個房子走去。
那廖大人帶領眾人正欲離開,瞥見焦大人還在往裡走,心中一凜,以為他看出什麼端倪來,便語氣不悅地說道:「焦大人是信不過錦衣衛部下的能力,要親自搜查嗎?」心裡還接了句,要是他親自搜查下去,不僅耽誤大家尋找真兇的時間,也會讓他探出更多疑點,他上半夜接的密信所指之事,掩蓋起來就麻煩很多。所以他有意而言,以大小對方的糾纏此地的念頭。
那焦大人也不回應,只是繞著屋角轉了一圈,在屋背面的窗檯外停頓了片刻,害的屋裡靜靜觀察的傾城緊張起來,昨晚她從這窗子出去的,窗檐不會是留了什麼痕迹讓人發現了吧。
腳步聲停頓片刻又轉回到前門,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將一番原由大概言說下,聽得傾城只好打開門讓人進來搜查,也不好當著這麼多人面回絕,那樣更會令人生疑。
住在雲間寺的客人非富即貴,身份都不一般,所以那焦大人比那群士兵說話客氣些,這樣反而能在外提升出自己的形象、美化自己的名聲。他能從窮鄉僻壤的小吏跑到皇城來做官,這一路上完全是憑著自己優秀的探案能力和多年積累的經驗打拚出來的。所以,在仕途上他有自己的一套生存經,做個八面玲瓏、不急不躁的人,特別是顯貴之人,他不會輕易得罪,也不會有意拉攏。
廖大人見此情形也不走了,衣袖一甩氣勢威然地坐到院子當中的石凳上。他倒想看看,那個提刑官能查出什麼,就算查出什麼懷疑到他身上,他就會立即插手阻攔。因此他臉色難看,一隻手按在佩刀上,整個人緊繃著怒氣。
此時,屋裡的傾城和藍蝶兩人知道了那群人來的原因,也雙雙放下戒心和緊張。傾城心想,查唄,我看你還能查出我幹啥事了,反正那竹林水潭裡的什麼駭人聽聞的無頭男屍案啦,自己根本沒參與,也就是剛才才聽說這麼回事。
提刑官細細看了房屋幾處,有令人生疑的地方,但卻不是他所想的。遍尋幾處也沒找見那個害人兇器,他思考自己想偏了並且遺漏了某些細節。因為從他在死者屍體上做的檢驗來看,死者死前落水受到很大的驚嚇,似乎水裡藏有什麼令人恐懼的神秘物讓他拚命想上岸,這些從屍體手上的泥土還有岸邊的抓痕可以推出,但是有人不想他上岸,並在死者呼救聲引來巡夜僧人時,用金針封喉導致死者死亡。
這其中有諸多疑點,死者當時是怎麼落水的?水潭不深,一般人落水後用力游不至於上不了岸,而且岸上似乎有人不想他游上來,朝他射了飛鏢。這個兇手武功高強,在巡夜人沒到達前就消失了,並且更難解的是,水潭裡有更可怕的生物,但他們派人下水半晌都找不到它的蹤影,如果任由它待在雲間寺,很有可能會再出什麼事。
嗒、嗒。坐在石凳上的廖大人已經不耐煩了,正反覆撥弄他腰上佩戴的垂珠扣。
「呀!焦大人總算出來了,可有什麼收穫?」廖雲超笑著問道,盯著提刑官的一舉一動,看見那焦大人愁雲慘淡的出了屋子,聽到話也只是搖搖頭回應下,他心裡已經陰白,隨即又笑了下揮手帶著眾人離開。
那群人呼呼地不一會全走了,帶起的風勢把院子里的丁香都震落許多。焦晃跟著那群人後面默默地離開,傾城看著那背影非常想叫住他再詢問下關於屍體的細節,因為蛇靈珠的異動讓她覺得屍體和白靈之間有莫大的關係,但屍體早被放在府衙里她沒辦法去,不然她會引火上身。藍蝶看見傾城的動作,立馬拉住她,說道:「可以借別人之手探查屍體和水潭,我們不能親自去。」
「對呀!我去找那個藍衣小僧,他是昨晚案發地的巡夜人。」
「問問情況就行,也別多說。他算是目擊證人,問多了也會引人懷疑」
「嗯!藍蝶,咱們還是回去吧,這裡住著太不安心了。回城了我雇個人下水潭裡看看。」
「好吧,我就說不能多待這,你剛才還不聽。」
「好啦,我回城買點葯,配合上蕁幽草,你和留淵大哥的傷很快就會好,這就權當剛才我的歉意吧。」
「公主陰白就成,沒必要道啥歉的,我知道你想多留一天也是為我著想。」
「當然嘍,我為將來的大嫂著想應該的,哈哈」。傾城看著藍蝶調皮地笑了,看來看去還是藍蝶和揚大哥最配,性格上也很相似,之前她不太贊成,不過她越來越喜歡藍蝶,總覺著肥水不流外人田,並且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不應該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瞎摻和。
臨近中午,二人到了煊州城。一進城傾城就把小白妙交給藍蝶讓她抱回去,並叮囑回行宮后好好休息,自己去往城裡藥鋪。
當她抓完葯,經過煙波橋上時,遠遠地瞧見了幾天未見的秦妙韻。
妙韻緊緊抱著個包裹,朝煙波橋這邊跑來,一路上還時不時的回望,好像在躲避什麼,完全沒注意到煙波江對面的傾城。
橋上人有些多,傾城就跑到橋中央朝妙韻揮手,結果對方沒聽見,她只好喊她的名字。
妙韻看到傾城后,希望頓生,不由加快步伐,甚至急切地小跑起來。這樣子讓遠處的傾城瞧見心裡暖暖的,還覺得不好意思。沒想到才幾天不見,這一巧地碰見彼此,妙韻就跟見了親閨女一樣的急切模樣,讓傾城都忍不住笑起來,何況周圍路人有些瞧見了也是好奇和疑惑。